她气喘吁吁,怔在原地。

不远处,小区里有一排香樟树。

香樟树前的长椅上,陈舷只一个人消瘦地坐在那儿。他抱着双膝,蜷缩在椅子上,只从臂弯里露出一双麻木恍惚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远处。

陈桑嘉走近过去,喘着粗气,轻轻碰了碰他。

“粥粥,”她强扯出一个惨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晚饭做好了,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蛋羹,回去吧,好不好?”

陈舷愣了半晌,慢吞吞地抬起头。

他望着她,呆呆地问:“小鱼呢?”

“小鱼不是被他妈……赶下来了吗?”

陈桑嘉愣在那里。

一阵车子刹车停下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回过神,转头,是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在不远处。

车子的副驾驶拉开了门,方谕从上面走了下来。

看见他,陈桑嘉眼神一紧,下意识攥紧包里的东西。

此时此刻,她坐在一旁公交车站的月台里。有站牌挡着,方谕没看见她,脚步匆匆地往里走去。

他前面是公安局。

*

“我理解你的心情。”

进了公安局,刚过了安检说明来意,方谕就被带进询问室里做了一遍笔录。

笔录做到最后,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这么和方谕说。

“受到出狱后的加害者的又一次侵害,虽然是未遂,但作为亲属,你的心情我……”

“可以了。”方谕打断他,“没有用的话可以不用说了,心情理解没有用,告诉我准备怎么做措施。”

刑警说:“他是刑期满释放后再犯的,这种情况,我们也会依法进行上诉。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对人已经造成了精神性的损害,你有证据能证明的话,麻烦拿来,比如病历之类的。”

“之前他就有前科,所以这次算累犯,之后会一直羁押在看守所候审。情节算得上恶劣,对他的取保候审会很难。”

方谕问:“大概能判几年?”

“这个要看具体量刑。”刑警敲了敲键盘边缘,“现在说不准他是什么罪名,视情况,没准得算好几个罪名,得慢慢审,不过三四年肯定是有的了。”

方谕没吭声。

他一拧眉,脸上露出不悦。

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

陈桑嘉揣着包,一脸凝重的往公安局门口走去。

还没走去几步,忽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她一惊,慌忙低下头,往一旁的共享单车那儿匆匆走去,又停下,拿出手机,装作扫码要开车。

警车没怎么注意到她,一脚油门开进了公安局里面。

陈桑嘉暗暗松了口气。

她收起手机,重新揣上包,往公安局门口走过去。

突然,一声尖叫。

陈桑嘉一怔。

“下来!”

一阵拉拉扯扯的声音里,令她感到熟悉的尖叫声又响起来:“不下!我不!!”

“抓错人了,你们抓错人了!误会!报警的是我儿子,他跟你们闹着玩的!!”

“我没犯罪!我没有!”

陈桑嘉探头一看,立时两眼一瞪,震惊地木在原地。

是方真圆!

警察们不听她的狡辩,强拉硬拽地把她拽下车子来,往警局里带了进去。

陈桑嘉愣在门口。

她起身,后退两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大门口红通通的、相当正气的一排大字。

江城公安局。

她又往里面迷茫地望去。

方真圆为什么会被抓来江城的公安局……?

第62章 下跪

结束了对林剑宇这件事的笔录, 方谕从询问室里推门出来。

负责他笔录的另一个刑警把他往门口送,嘴里还不住地说着:“后续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先联系你……”

话还没说完, 门口那儿传来一阵喧嚷。

小刑警话语一顿。

方谕也身形一顿。须臾,他立刻提快脚步,往门口赶了过去。

刚拐过个角, 他就看见方真圆在被人往里拖。她不愿意走, 整个人都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尖叫鸡似的叫, 两腿不停乱蹬。

然而警察们都不是吃素的,一个老刑警单手拖着她两只胳膊,轻而易举地把她往旁边的楼道里拽过去, 简直像拖着个拖把。

瞧见方谕,方真圆两眼一亮。

“小鱼!”她推开老刑警, 连滚带爬地朝他跑过来,“小鱼!”

跑了没几步, 一个警察眼疾手快地把她抓住。

方真圆被拽停在原地。她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又不肯放弃地朝着方谕伸出手, 胡乱地抓着。

她披头散发,一头长发乱糟得像鸟窝。

她声泪俱下地喊:“小鱼,你救我啊!我是你妈!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以后你爱和陈舷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你,我不会管你了!”

“你别让我坐牢!”她喊, “你撤诉啊!撤诉!!”

警察们看都不看方谕,把她拽起来,就往另一边带。

“老实点!”

“什么撤诉不撤诉,带你来是调查案子!”

“这是刑事案件,什么你儿子, 你老子来都没用!”

方真圆被带走了。

她眼睛通红怨毒地一直瞪着方谕,嘴巴里尖叫不停。

方谕把手插进兜里,凉薄地盯着她,一句话没说。

小刑警慢了好几拍地从后头跑过来。

“你是她儿子?”小刑警讶异道,“这女的是怀疑和林剑宇共谋才被带过来问话的啊。奇了怪了,你不说你是被害者的亲属吗?”

方谕淡声道:“我不是她儿子。”

小刑警懵了。他看了看方谕淡漠的脸,又看了看方真圆被拖走的方向,好一阵懵逼:“可是,诶……可是……”

“不重要,那位女士精神不正常。”方谕淡淡地撇清关系,道,“我记得我刚刚还说,我举报了一家装修公司涉嫌合同欺诈。”

“噢,这个我知道。”小刑警说,“你早上才报案,经侦那边刚开始调查。他们刚去方真圆家里查……好像就是刚刚那个被带走的女士。”

“嗯。”方谕应了声,“就是她。”

“还真是啊,这方女士身上案子真多。我听经侦的人说,搜罗到了很多东西,不光是以前的账本,连那个公司已经去世的老板的手机都找到了。真是大丰收,有手机就能查到很多东西了。”

一听最后一句,方谕身形一顿。

“什么?”他难以置信,“去世的老板的手机?”

“是啊。”小刑警眨巴眨巴眼,“怎么了?”

*

“这个就是陈胜强的手机。”

经侦大队的办公室里,一个警察正在电脑跟前导出手机资料。他拿起连着数据线的手机,对着方谕挥了挥,又放了下来,“暂时是不能还给你,我们得查清楚了再说。”

方谕无所谓,他不是为了拿回老陈的手机才来的。

“我知道,”他说,“我就是来确认一下。这真的是老陈的手机?”

“是啊,登录的微信、绑定的手机号,支付宝和所有软件的实名认证,都是陈胜强本人。”警察头也不抬地投入调查里,眼睛只盯着电脑屏幕,“有问题?”

方谕没吭声。

他眉头一皱,想起小半个月前,老陈葬礼刚结束的次日,陈胜强找来管理遗产的律师到场时,那人也说过有打过陈胜强的手机,但没人接。

那时候方真圆就有点尴尬地挠挠脸,说那天她没把老陈的手机带出来。

方谕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他本以为找到的这一个就是方真圆那时所说的老陈的手机,可仔细想想,她又怎么会把老陈的手机放在陈舷的屋子里?

方真圆可恨死他了,平时应该不会进那个房间里。

方谕沉思片刻。

他手里这个,是备用机吗。

是老陈背着方真圆买的二号机?

方谕抬手揉了揉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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