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快死了 第90章
作者:莫寻秋野
方谕那时按着他的手,对他说:“别管他,过你的生日。他都不管你,你管他干什么。”
陈舷一听,顿时心说我草对啊,于是就没再管老陈。
一想到这茬,一股火又直冲陈舷天灵盖。
“以前你成天成天不回家,我都没报警呢,你报什么。”他说。
老陈一下子愣在那儿了,猝不及防得像被迎面揍了一拳。
陈舷从来不这么说话。
他一直听话又不多问。
“滚!”门外又传出方真圆的骂声,“滚出去!今晚别回来了!”
“不是喜欢跑吗!?那就别回来了!!”
陈舷一惊。
他急得正要起身,又感到老陈压在身上的视线。他又一顿,尴尬地坐在原地,没法动。
半晌,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门开又关上。
方谕还真出去了。
屋外又传来方真圆的啜泣声。
“……”陈舷如坐针毡了会儿,坐不住了。他想了想,眼神不自然地在空中飘了阵,“不管怎么说,他就算带我跑,我也该回来。我也做错了,我今晚也在外面过夜,我自罚。”
说完这话,陈舷抬起屁股就跑,也不管老陈同不同意,临走前还顺手把他屋子里的一张冰丝毯子给掳走了。
老陈终于发出一声惨叫:“你拿毯子干什么!”
陈舷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他趿拉着拖鞋,一出门就看见沙发上低着头哭的方真圆。陈舷没管她,匆匆地跑出去,又把门一开一关。
他跑到电梯间里,没看见人。又跑到楼道间里喊了几嗓子,也没看见人。
盛夏夜里,闷热得像个蒸笼。
等跑出单元门,陈舷终于找到方谕了。
这人正在绿化带边上长椅上躺下。
他肿着半张脸,却一点没有不忿,也没有生气委屈,只是张嘴打了个哈欠,好像真的打算就那么睡了。
陈舷:“……”
他哭笑不得地走近过去。
“小鱼,”他把脑袋探到方谕跟前,“小鱼,真在外面过夜呀?”
第61章 警局
方谕都已经横躺在长椅上了。
陈舷突然把脸凑过来, 方谕被吓得两眼一震,浑身一哆嗦,真跟什么鱼狠狠扑腾了一下似的, 一蹬腿,从长椅上一下跳了起来。
见是他,方谕惊恐的脸有所缓和。
“是你啊, ”方谕松了口气, 往椅背上一靠,“你吓我一跳。”
陈舷被他这吓得直蹬腿的阵仗吓了一跳, 刚往后退了两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乐呵呵地挠挠脸,“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哎哟, 给我看看。”
方谕刚说完话,就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脸。
他半张脸都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了一半, 方真圆真是下了死手。
陈舷坐到他旁边去,伸手捧住他的脸, 凑近过去仔细打量。
方谕在他手里一僵, 但没动, 也没躲。
他这半边脸肿得厉害。
“疼不疼?”陈舷十分心疼,“我给你吹吹。”
他还真呼呼地往方谕脸上吹了两口气。
方谕抽抽嘴角,轻轻推开了他:“行了,怎么还真吹, 哄小孩吗你。”
“那怎么不是了,你是我弟。”陈舷说,“哄你不就是哄小孩吗?这招很管用的,小时候我妈就给我吹……”
方谕没吭声。
陈舷拉着他的胳膊,把他的脸扯过来, 又呼呼给他吹了两口气,乐起来:“怎么样,是不是真不疼了?”
他笑得弯了眼睛。
方谕低下眼皮,看了他一眼。
陈舷有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眼珠浓黑又湿漉漉的,这样朝着他一弯一笑,方谕心里立马没了声音。
盛夏夜里的风又在吹了,吹得头顶的香樟树都哗啦啦地响。绿化带里种着不知名的花,花香乘着风来,在他俩之间荡漾。
方谕低下脑袋,别开眼睛,问他:“你是不是很想你妈?”
陈舷一愣。
“……还好吧,”他挠挠脸,又笑,“想也没什么用啊,又见不到。”
“给她打电话啊。”方谕说,“现在什么时代了,想见一个人的话,不是很快的吗。”
“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她不要我了。”陈舷说,“我爸说的,她前几年已经再婚了。”
“……”方谕没再说话,沉默一会儿后叹了口气,“好吧。”
陈舷也沉默了瞬。
他突然没来由地伤感起来。陈舷吸吸鼻子,哈哈一笑,抬手在方谕后背上猛地一拍:“你失落个什么劲儿啊!”
他这一掌挺用力,方谕噗地喷了一口,差点儿没一个踉跄掉下凳。
“我曹,”陈舷赶紧把他扶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方谕揉揉肩膀,抬头看他,“你差不多回去吧,你爸肯定没赶你出来。这都几点了,你回去睡吧。”
“干嘛,你还真打算在这地方过夜?”
“嗯。”方谕不咸不淡地应下来,“早猜到会这样了。”
他神色清冷平淡,声音都平静得不夹杂一丝情绪,看起来的确是早已接受今晚回不了家这个事实。
陈舷哑然了瞬:“你连这个都打算过了?”
“他俩一直说今天老陈过生日会请很多人,还一直说来的人都很重要。都快一个礼拜了,这俩人一直说一直说,我当然知道跑了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方谕瞥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什么都没打算,光靠着热血上头就带着你跑了的傻逼吗?”
“……”
他看起来倒真不像,那双凤眼一眯就感觉噼里啪啦打了十把算盘。
“你知道还这么干。”陈舷嘟囔着说,“一个生日而已,做什么冒这么大风险?看给你打的。”
方谕又沉默了会儿,说:“我就是觉得,你需要有人推你一把。”
陈舷怔住。
“一直留在一个地方被逼着受委屈,你难道好受吗?”方谕说,“我看你不怎么好受。”
“以前,我也是这样。”
“你不知道,以前我在荷城上学,那时候宗哲阳跟我一个学校。刚开学军训的时候,我爸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到学校里来,非说我是我妈在外头生的野种。”
方谕说,“那件事之后,宗哲阳就一直在学校里乱说。学校里的传言很吓人,后来越传越厉害,我就被孤立了。”
陈舷听得心里一滞。
“事情愈演愈烈,我还被人砸过剩饭。”方谕蜷起一条腿来,手搁在膝盖上,脸上还是没什么神色变化,望着他说,“我跟我妈说过,我说想转学。”
“……你妈说什么?”
“她说我矫情。”
“……”
“小孩子哪儿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听得懂什么私生子。”方谕淡淡,“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陈舷说不出话。
他想起宗哲阳刚要回班那天,想起那天一大早起,方真圆跟方谕的对话。
他那时候就听得不太舒服了,原来里头还有这层事儿。
“我对生日不怎么在意,但你的心情,我多少明白一点。”方谕说,“我知道,你肯定会很在意这个东西。”
“你人很好,哥,我就是打心底里觉得不公平。没人给你过生日的话,我就给你过。”
“不管怎么样,我想让你开心点。”
陈舷怔怔地看着他。方谕没有看他,他低头看着下面,连半张侧脸都躲在膝盖后头,陈舷什么都看不见。
盛夏真热,陈舷浑身都突然热极了,心脏里像烧了把巨大的篝火,轰隆隆地对着方谕一直响,噼里啪啦的火星子跳个不停。
他脸上也烫。
他望着方谕。路灯暖黄的光投在这人身上,照了暖黄的一圈。陈舷对着他愣了很久,半晌,慢吞吞地挪了几下屁股,蹭到了他身边去。
“小鱼,”陈舷轻笑着说,“小鱼。”
蝉鸣激烈。
小鱼。
小鱼。
又是盛夏,又是七月十一号,已经一晃三四年。
夕阳已经西下,陈桑嘉披头散发惨白着脸,急匆匆地跑在小区里。
“粥粥!”她撕心裂肺地四处喊,“粥粥!你去哪儿了!?粥粥!”
她跑到路尽头,一转头,缓缓地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