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舷眨巴眨巴眼。

还能整?

整谁?

老陈吗?

怎么整,他坟头都没了啊。

陈舷还没明白过味儿来,方谕就把手里的大盒子送到了他手上。

里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在陈舷腿上又晃了两下。

“拆开这个。”方谕说。

陈舷不明白,但依言照做。

拆开丝带,他掀开盖子。

一只胖嘟嘟的黑棕白脸的小狗脑袋,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陈舷瞳孔一缩。

活的!

陈舷还在愣,小狗就爬了起来,两只肥爪子扒在盒子边上,仰着脑袋,小鼻子一动一动地往他身上凑,努力地嗅他,嘤嘤了几声。

“家里那只大金毛,后来就被送人了,听说去年去世了。也十多岁了,算是寿终正寝。”方谕把手伸过来,将这只小胖狗抱起来,“我知道,你喜欢小狗,现在病也好了些了,就给你买了一只。”

老毛死了啊。

陈舷一时有些落寞。他倒是知道它被送人了,可没想到已经去世。

那只金毛,他也算养了两年多。

方谕把手里这只胖狗送到他怀里,陈舷接了过来。这狗品相很好,肥肥圆圆的,在他怀里尾巴一直摇,仰着脑袋,眼睛亮亮地看他。

小狗挺可爱,陈舷又情不自禁地跟着轻笑。

“好肥的爪子,”陈舷捏捏它的小胖爪,“这什么狗?”

“伯恩山,”方谕说,“瑞士的狗,国内好像很少,就在这边给你买了一只。”

陈舷忧心忡忡:“回国怎么带回去啊?”

“有宠物专座的,也可以托运。别担心,托运很安全。”

陈舷放心了:“那就好。”

小狗又在他怀里哼唧两声。

陈舷一低头,看见它亮亮的两个小眼珠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陈舷伸手摸摸它。

毛茸茸的。

方谕伸手过来,两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靠了过来。方谕抱着他,两人中间还夹着一只小狗。

他们又离得很近,额头抵着额头,彼此呼吸的气息都清清楚楚。

陈舷摸摸小狗,又抬手摸摸方谕。

方谕问他:“你喜欢吗?”

“嗯,”陈舷应,“挺喜欢,很可爱。”

他挠挠小狗下巴,小胖狗立马仰起头,吐出小粉舌头,憨厚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陈舷被它逗笑。

方谕抬头看他。陈舷又弯起眼睛笑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弯弯,瞳孔黯淡地发亮。刚哭过不久,他眼睛发红,下颌线瘦削成一条直线。

陈舷好了很多了,至少眼睛里有了亮光。

“哥,”方谕说,“给它起个名吧。”

“我起吗?”

“当然了,你的狗。”

陈舷想了一会儿,说:“叫十六吧。”

“为什么?”

“纪念我十六岁的生日。”

陈舷把狗抱起来,把它的小脸对着方谕。

他红着脸,对方谕动了几下小狗的前爪。

这傻狗也咧嘴吐舌头,朝他乐。

陈舷晃着小狗粉红的胖爪子,轻轻地用着气音,一字一顿地对他小声说,“生、日、快、乐。”

方谕愣了片刻,笑了起来。

“生日快乐,”他说,“生日快乐,哥。”

第116章 母亲

第二天早上, 方谕迷迷糊糊地半醒过来。

他一翻身,下意识往旁边一抱。

抱了个空。

方谕闭着眼,在半梦半醒间不悦地皱起眉, 伸手,又在床上一通摸索。

什么都没摸到。

他终于发觉事情似乎有所不对,半睁开眼, 吸了口气, 往旁边迷迷糊糊地一瞧——

空了。

他身边是空的。

方谕顿时清醒了,一个扑腾就坐了起来, 把眼睛瞪得巨大。

*

楼梯上,噔噔一阵乱响。

是方谕。

方谕急匆匆往下跑来,边跑边把上衣的扣子系上。

踩了一路噔噔的脚步下来, 他跑下一楼,左右刚找一圈, 就在客厅通往后院的院门旁边找到了陈舷。

这人穿着睡衣,正一声不吭地抱着膝盖, 蹲在门边上, 身影瘦小安静。夏天的睡衣太透, 站在远处,方谕都能看见他还瘦得凸起的后颈和脊骨。

清晨的亮光还没照进屋中,陈舷在清冷的阴影里小而脆弱地蹲成一团,仿佛一个吹一口就会飞走的泡沫。

大病过后的背影还是瘦不胜衣, 睡衣在他身上落落地空了一半。虽然过去将近半年,陈舷已经休养得好了许多,身上却还留有着病骨支离的影子。

没那么容易全好,方谕知道。

他看向陈舷旁边,他旁边是那只傻狗。

名叫十六的傻狗正在吭哧吭哧地干狗碗里的饭。

一人一狗蹲在窗门边, 都灵晨阳在院外洒下一片熹光。太阳慢慢升起来了,陈舷身上多了层毛茸茸的光边,老天爷在他苍白的一截脖颈上终于照出几分血色。

终于有光芒照在他身上。

方谕无奈地笑叹一声,忽然不忍打扰,画面太过安静美好。

他在原地看了片刻,才走了过去。

陈舷背对着他,瘦瘦小小的,一动不动地蹲那儿看着狗,还抬抬手,摸了把小狗脑袋。

“大早上的,就扔下我,下来跟小狗玩。”

方谕在他身后出声。早上刚起,他声音哑得不行。

陈舷回头,看见方谕脸上带笑,又有点不满地皱眉,就站在他身后。

“它跟我嘤嘤叫,能怎么办。”陈舷面露无辜,目光不自禁地往他衣服扣子上飘,“我看你还在睡,就抱着狗下来了……小鱼,你上衣扣子怎么系的?”

方谕跟着他的视线一低头,才看见,自己下来得太急,把上衣扣子扣得乱七八糟。

第二颗系到了第三颗的位置,第四颗又跟第五颗交换入座。

方谕尴尬地咳嗽一声,把扣子解开,重新系,还不忘嘟囔着抱怨一句:“还不是一睁眼没看见你,吓都吓懵了。”

陈舷这几个月大病初愈,身体不好,睡的总是很长。

方谕走到他身边来,蹲下。

“以后可以叫醒我,”他说,“早上要是没看见你,我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陈舷笑着:“都什么跟什么啊。”

“谁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

方谕也摸摸小狗,又抬头跟他说:“别为了一只小狗抛弃一条大鱼,行不行?”

陈舷一愣,又立马破功,噗嗤笑了出来。

他被逗得一发不可收拾,脑袋都笑得低下去,埋在瘦削骨凸的胳膊里,乐得整个人不停发抖。

笑了半天,他才起身,在方谕身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拳:“有病啊。”

方谕也跟着他笑。

小狗听见他俩的动静,突然停止干饭,仰头,看看方谕又看看陈舷,用力汪了一声。

“吃你的吧。”陈舷说。

这狗歪歪脑袋,哼地用鼻子出了口气,低头继续吃。

方谕又看向陈舷。

陈舷低头看着狗,还在轻轻地笑,脸被清晨的光照得微红,有了很多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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