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舷放下了手。

方谕转身走到柜子前面,把一个小夹板拿起来,在上面刷刷写了几下。

陈舷松了口气。幸亏方谕无暇看他,没看见他红了的脸。

陈舷抹了两把脸,稳稳心神之后走了过去。

方谕的板子上写了些数,看起来是陈舷的尺寸。

“还有一个月,”方谕用笔尖在纸上点了几下,“来得及,你放心。”

陈舷点点头,其实他不太懂。

“衣服我肯定能给你做好,但过会儿马西莫要来接我,得去时装秀现场看看。”方谕放下板子,转头看他,“你跟我去吗?”

“我能去吗?”陈舷踌躇,“这种地方,布置的时候,闲杂人等不让进吧。”

“你又不是闲杂人等。”

“……”

方谕还真带着他去了。

时装秀是在都灵城的大皇宫里,顶上是透明的一片圆顶。

没想到居然能在大皇宫里举办,陈舷跟着方谕到地方的时候,吓了一跳。

看出他的惊异,小马秘书停好车之后走过来,在他旁边笑着说:“毕竟是一场盛大的国际时装周,这次在都灵办,都灵怎么说都不能给自己脸上抹泥,当然就拿了最好的地方。”

“这样啊。”陈舷目光呆滞。

他又抬头,将大皇宫的外观打量一遍——很漂亮的一个地方。

都灵人也真是下血本。

“哥。”

方谕叫了他一声,陈舷回过神。一抬头,才看见小马秘书已经跟方谕走出去几米了。

陈舷慌忙走过去。

方谕朝他伸出手,陈舷就握住了他。

俩人手牵着手,走进里面。

进场后,三个人一人从前台领了个蓝牌的工作证,挂在胸口前。

时装周已经差不多布置妥当,会场漂亮,T台两边摆了色彩对称的花,连布景也飘满金黄的落叶。

看见他们进来,好几个人都蜂拥而上,没一会儿就把方谕围了个水泄不通。来人有老外,也有亚洲面孔,每个人胸前都挂着工作证的蓝牌,脸上堆满了恭维的笑,对着方谕说着话。

陈舷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他识相地松开方谕的手,想往旁边退。

结果刚松开,方谕就一把把他拽住,将他拉了回来。

“!?”

陈舷被他拽了回来,一脸懵逼地抬头。

方谕低头望着他,面露不满。

“上哪儿去?”他堂而皇之地张嘴说中文,把陈舷又往自己身边拉,“一个看不住你,你就跑。人这么多地方这么大,你被拐了怎么办?”

“我都多大了……”陈舷说,“再说,你挺忙的,我自己去随便看看。”

“挺忙我也顾得上你。”方谕说,“不会让你跟着我乱跑的,一会儿我会安排好你。我说话之前,你先别动,听话。”

“哦,行。”陈舷应下。

他老老实实地站好,耸着肩,脸上都挂上老实的笑脸。

看他收了贼心,方谕才表情一松,对他无可奈何地一笑。

等抬起头,方谕又严肃了脸。

围在他身边的人一直沉默,直到此时此刻,看他和带来的人说完了事情,才继续开口说事。

陈舷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被方谕拉着听了会儿天书,他又犯困了。陈舷仰头看看天,转头看看路人,又回头看看他们。一群人还在说,一会儿表情凝重一会儿轻松地笑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什么。

等了好半天,这群围着方谕的人才终于对他恭敬地弯弯身,散开了。

其中一个对方谕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是请他往里走。

方谕对他抬抬手,让他等一等。

他松开陈舷,回过头。

“我要去看看那些展出的衣服,”方谕对他说,“你跟马西莫去那边,坐着等我,千万别乱跑。”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陈舷说。

“你让人担心啊你,我真不放心你。”方谕点点他鼻尖,叹了口气,抬头对马西莫说,“看好一点,别让他乱跑。”

马西莫点头:“好的。”

第105章 勋章

方谕跟着那人走了, 临走前又频频回头,担忧地看了陈舷几眼。

陈舷哭笑不得,扬起手跟他挥了挥, 无声地跟他再见。

真不知道方谕在担忧他什么。

这地方是大,可陈舷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乱跑?

他到底怕什么?是怕陈舷会跟几个月前沉默地离开殡仪馆那会儿一样, 几个小时没看见人, 转头就找个桥去跳了?

那会儿是没钱治病才那样的,现在都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他怎么还会闲着没事去找死。

“陈先生。”

马西莫叫了他一声,陈舷回头,马西莫正示意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边请。”马西莫说。

陈舷跟着他走了, 俩人走到会场一个角落里。会场的座位也都已经布置好了,跟大礼堂的座位似的豪华, 只是没什么人坐,工作人员都在忙里忙外地忙其他的事。

马西莫带他在后面坐下。

一坐下, 陈舷整个人陷了进去。

这座位软得他一哆嗦, 有一瞬以为自己要跌。陈舷惊疑不定地坐好, 往后一靠。

椅背同样很软,他像靠在棉花上。

陈舷瞪着眼眨巴两下,有点受宠若惊。

他抬头。会场里的工作人员还在忙来忙去,座席上就只有陈舷一个人在稳稳当当地坐着。

陈舷有点如坐针毡。

他不安地望向马西莫:“就这么坐着, 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座位放这儿就是给人坐的。”

马西莫说完,也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

有人陪他一起坐了,陈舷才心安下来。

“你不去跟着他吗?”陈舷问他。

“我的工作是看好您。”马西莫回答,“要助理的话, 这里遍地都是,不会缺人帮老板干活的。”

“那倒也是。”陈舷说,“不过也不用总看着我,我都老大不小了,又不会乱跑,也不知道他怕什么。”

马西莫笑了声:“怕您人生地不熟,会遇上麻烦。”

“……也是。”

“而且,您得过重病。”马西莫说,“就算好了,老板也吓得够呛,怎么看您都怎么还需要照顾,当然要看着您。”

陈舷说不出话。

“他怕的还挺多的吧。”马西莫补充了句,“如果我女朋友几年不见,再见之后没几天,突然上桥跳江而且还真跳了的话,我这之后至少十几年都不敢让她离开视线。”

陈舷捂了捂脸,说不出话来了,挥挥手让他别说了:“我知道了,别说了,我错了。”

“别,您没错,我没怪您。”马西莫说,“您也是没办法。喝点什么吗,陈先生?”

“蜂蜜水?”陈舷说,“温的。”

“那当然,您得养胃。”

马西莫转头拉住一个路过的人,跟他说了些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便有个人推着个小推车来了,给他们送来了一壶蜂蜜水和两个杯子。

不愧是时装秀的大会场,都灵城的大皇宫,要一壶蜂蜜水都能上菜上成这样,还不知道从哪儿整来个小推车。

马西莫给他倒了杯蜂蜜水,陈舷捧在手心里喝了口:“服务真好。”

马西莫轻轻一笑。

陈舷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跟马西莫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半天。

过了会儿,方谕走出来了,他凝着脸,走上T台四处看了一圈。

边看台上,他边往下面的座席上扫了眼,好像在找什么似的。直到他看见陈舷,才视线一停,扬起手来,跟他挥了挥手。

陈舷也跟他挥了挥手。

方谕好像心满意足了似的,低头偷笑一下,转头就跟旁边的人说起了话,又指了指T台几处,好像是在嘱咐什么。

他好像心情好了不少,脸色不像刚出来时那么凝重了。

嘿,打个招呼就能心情好,陈舷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充电宝。

方谕从早忙到晚,饭都没顾上吃一口。

陈舷这边倒是舒服得很。方谕早上来时,就给他拿上了饭盒,装满了给他吃的特供饭。到了中午的饭点,马西莫带他去了员工食堂,给他拿出饭菜来,自己也叫了份披萨的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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