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快死了 第115章
作者:莫寻秋野
方谕把他手指放在手心里,搓了好几下,用两手捂住。
“一直都凉。”陈舷说。
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就很凉,所以方谕一直给他塞热水袋。前段时间做完手术之后,更凉的吓人,方谕一直给他捂手。
方谕揪心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陈桑嘉走过来了。
“方谕,”她说,“门口有个冯医生来了,说是你请来的。是给粥粥换药的?”
方谕忙站起来,点着头应:“对对。”
他说罢,拍了拍陈舷的肩膀,转身往门口走去。
陈舷掀开身上的毯子,扶着扶手,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回身,他看见躺椅上有一大片自己的头发。
陈舷沉默了瞬,伸手,抓了一把脑袋。
抓了一大把头发下来。
发丝大片地夹在他手指之间,可他头皮上毫无感觉。陈舷皱了皱眉,一些担忧从眼中一闪而过。
他捂了捂后脑勺。
门口传来一些说话声,陈舷朝着门口一望。
阳台离门口有个拐角,陈舷看不见什么,只听见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
不多时,一个戴着方框眼镜,花白了半个头的男人跟着方谕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
看见他,男人扬起微笑,朝他点了点头:“你好。”
陈舷也朝他点点头:“你好。”
“我姓冯,”男人说,“来卧室吧,好吗?”
*
陈舷脚步缓慢地回到卧室,顺着冯医生的指示躺到床上。冯医生戴上手套,掀开了他伤口上的贴布。
检查了一番,冯医生给他换了药。
“本来是三天一换药就可以,但贴布我已经掀开了,所以今天就给你先换上。之后我会隔三天来一次,给你换药。”冯医生说,“伤口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疼和发痒都是正常的,如果疼得实在忍不了,就给我打电话联系。”
他说完,也换好了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有他这话,方谕和陈桑嘉都松了口气。方谕转身出去,送冯医生出门。
临走时,他把门带上了。
陈舷坐起身。
他低头。刀口上已经换了个贴布,陈舷摸了摸周围。换了药之后有点疼,他忍不住揉了揉两边。
“疼吗?”
陈桑嘉问他。
陈舷摇摇头:“还好,没事。”
陈舷拉起衣服,给自己系上扣子。
陈桑嘉在他旁边沉默了好半天。
陈舷没当回事,也没觉得不对。毕竟是亲妈,不管在身边干什么他都很习惯。
“粥粥,”陈桑嘉突然冷不丁开口,“你俩,昨晚上……一起睡的?”
陈舷系最后一颗扣子的手一顿。
顿了半晌,他默默抬头,看见陈桑嘉五味杂陈的表情。
“……”陈舷权衡了一会儿,“是不可以一起睡吗?”
“哎呀!你当我什么人呢?”陈桑嘉坐到他身边,“你妈我是那种人吗?我早知道你喜欢他了,想一起睡就一起睡吧,可你现在有个刚拆线的刀口啊!”
“这要是一起睡,抱着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怎么办?”她说,“我看,你就跟方谕说一说,让他在你刀口愈合之前,先跟你分屋子。实在不行,你要是离不开他,让他在这屋子里打个地铺。”
“方谕不会拒绝的。”
陈舷默默飘开眼睛。
方谕确实不会拒绝。
陈桑嘉的担心也确实有道理,陈舷便点了点头,把最后一颗扣子系上了。
陈舷又问她:“妈,那要是我说……我还想跟方谕谈的话,你……”
陈桑嘉沉默了会儿。
陈舷不问了,闭上了嘴:“没事。”
陈桑嘉又五味杂陈地看着他。
紧抿了抿嘴,她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谈吧,”她说,“方谕……我这些天看着,还不错,是真的肯为你做事情。”
陈舷一怔。
“但我还是那句话,”她又正色,“如果不高兴了,难过了,受不了了,想走了,一定要走。”
“你经不住再受伤了,知道没有?”
陈舷轻轻扯扯嘴角,点了头。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方谕走了进来。
他一回来就问:“怎么样?换药疼吗?”
陈舷摇了摇头:“没事。”
方谕还是不放心,让他再躺一会儿。
陈舷拗不过他,只好又躺下。
“你说的那个东西,我让马西莫跟警察说了,”方谕踌躇着说,“真的可以吗,哥?”
“可以。”陈舷拉起被子,躺进床里,“我想过了,总不能一直害怕。”
陈舷看向他,看见了方谕哑然的脸。
他朝他笑了笑。
方谕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
“听你的,”他说着,把陈舷发凉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又放在手心里捂,“我都听你的,哥。如果你害怕了,也要跟我说,你也可以害怕。”
陈舷没吭声。
半晌,他点了头。
*
养病真是个痛苦的过程。
尽管是把自己慢慢养好的一个过程,但这之中的日子,也相当痛苦难熬。
虽然做了手术,但病痛还在,这段时间还是不好挨。
他吃不下东西,刚出院的几天,连最基本的吞咽都很费力。下午的时候,陈舷一个反胃,就把刚吃的流食全吐了,喉咙里直反酸水,跪在马桶跟前起不来,吓得方谕又把冯医生叫了回来。
冯医生给他开了些药。
方谕赶紧去药店买来药,又在药柜前仔细地把新开的药写上便签。和医院里一样,他又在药柜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药的用量,和注意事项。
方谕几乎是把陈舷当佛一样供着,每天早上把他抱着去晒太阳,扶着他在屋子里走路。怕他着凉,还总给他披着个毛衣披肩。
天还是凉,家里的空调一直开着暖风。
过了几天,陈舷在晒太阳时睡着了,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阳光刺眼,方谕下午就马上跑去超市,精挑细选地给他买回来了三个眼罩,交到他手上,让他换着带。
陈舷拿着眼罩发了会儿呆,然后噗嗤笑了一声。
方谕正在脱外套,拎着袋子回身去厨房。
听他笑了这一声,方谕怪异地转头:“笑什么?”
陈舷捏着毛茸茸的小狗眼罩,摇了摇头:“就是想起些事情。”
“什么事?”
“你妈总觉得,我要跟她抢你。”陈舷轻轻说,“老陈死的那几天,她就一直瞪我。没出事之前,她也这样,总跟我喊,说你别找方谕了,别祸害他了行不行。所以我就说了,我说,方谕是你的。”
“……”
“绕来绕去,你又不是她的了。”陈舷看向他,“你是谁的?”
“你的。”方谕说,“我归谁,我自己说了算,我是你的。”
他把外套重新穿起来,走到陈舷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是我哥的。”他又强调。
陈舷僵了瞬,又笑了下。
他抬手,轻轻推开方谕的手。
“别摸头,可以吗?”他说,“头发都不剩多少了。”
第77章 扛过
“头发都不剩多少了。”
说完这话, 陈舷低下头。
他按住自己的脑袋。这些天掉的头发太多,头上都不剩几根毛了。
方谕沉默了,沉默很久, 没说话也没离开。
空气逐渐变得尴尬,陈舷又不安地把手往上动了动,捂住肉眼可见变得稀疏的发旋。
方谕还是没动, 陈舷尴尬地缩紧手。
半晌, 方谕终于动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