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脑门,低头,划拉了几下手机。

手机上意外地没有什么软件。

方谕皱了皱眉,又点开微信和企鹅。账号都没登录,虽然用户名都还留着,可他也不知道密码。

老陈到底怎么想的。

对陈舷愧疚,但是密码不是他的生日,是陈舷进书院那天?

恶心不恶心?

方谕揣测不明白这个死人的心思。他在微信的登录界面里试了几个密码排列,均以失败告终。

思索片刻,他点进便签里。便签一片空白,没有写密码。

方谕烦躁地抓了一把脑袋。

他嘟嘟囔囔骂了两句老陈,最后点开了相册。

相册里的东西巨多。

一眼过去全是照片。都是工作照片,一堆白底黑字的合同,还有客户家里的户型照片。

时不时地有几张景色混在其中。

方谕看那景色眼熟,点开一看,竟是陈舷的房间。书架的照片,床上的照片,还有从他屋子的窗户边俯瞰下去的景色。

只是房间也好书架也好,照片里也全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方谕不明白老陈拍这些干什么,抬手划了出来。

他往旁边的图库分类里一点。

“嗯?”

分类里只有相机和视频。

但视频那栏居然有好几十个,封面黑乎乎的。

第74章 视频

视频封面都黑乎乎的。

方谕眯了眯眼, 点了进去。

他把屏幕划拉到最底下,所有视频的封面都是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出内容。

方谕点开了最底下的那个。

加载片刻, 视频开始播放。

黑暗一闪而逝,屏幕亮起。

镜头先是朝下,照出一个人下身的迷彩服和一对军靴, 这是个男人。

伴着男人粗重的呼吸, 镜头晃了晃,抬了起来。

入眼, 是一个昏暗的仄长走廊。

视频里响起一阵哒哒声音,是摄像的男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在敲墙。

他闲适自得,随意得像在自己家散步。

不久后, 男人来到一道上了几把大锁的门前。门都锈了,看起来很有年头。

视频旁边, 走出来了另一个男人,他也一身迷彩服, 还戴着个帽子, 帽檐将脸遮了一半。

男人把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将脸遮得更深。随后,他从腰上取下一圈钥匙,把门上的几道锁慢吞吞地打开来。

门吱呀呀地敞开,他们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灯, 也没有窗户。一片黑暗里,只听见两道脚步声在哒哒地响。

旁边的人打开了手电筒,在屋子里照了一圈。

突然,光亮照到了一个人。

那是个也穿着迷彩服的人,但是被五花大绑地绑在那儿, 蜷缩在地上。他惊恐地抬眼望来,不停的往里蹭着,浑身发抖,满脸是血,呼吸不畅。

那人嘴巴张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呼吸声颤抖不停。

方谕瞳孔一缩。

陈舷。

是陈舷。

男人把手机交给开锁的那人,走过去,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扯了起来。

【还跑不跑?】

【嗯?还跑不跑!?】

陈舷吓得连连摇头,眼泪往下流,鼻血也淌,哆嗦得说不出话。

男人一巴掌扇了上去。

男人手掌粗大,一掌重响,把陈舷扇得重重摔倒。

他脸朝地摔在地上,浑身抽搐几下,猛烈地咳嗽两声,呕了一大口血出来。

男人转身,从旁边拿起一根生了锈的铁棍。

陈舷侧过头,惊恐地望去。

男人拿起棍子,手起棍落,狠狠砸在他的腿上。

陈舷惨叫起来。

方谕怔在原地。

浑身血液瞬间倒流,方谕一下子听不见声音了。

他怔得一动不能动,脑子里一片白。

镜头贴近,怼到了陈舷脸上。他又哭又叫,满脸惊惧惶恐的眼泪,扑腾着不停挣扎,可方谕听不见他的声音。

拍摄的男人走到另一边,一脚把他踢得翻过身来。他抬脚踩住他的胸口,将陈舷踩在原地。

陈舷无法动弹了,也无法挣扎。

男人一棍一棍打在他腿上,打得他两腿不停地打抖,双手也痉挛似的颤。陈舷哭喊着说了什么,好像在求饶,可方谕什么都听不见。

男人拽起他脖子上的锁链——方谕才看见,陈舷脖子上还有一圈狗链似的锁链。

男人把他拽了起来,可陈舷站不起来了,他被扯得脖子一歪,在地上一倒,跪了下去。

男人抬脚就往他肚子上踹,还拽起他的头发,往墙上一撞。

一下、一下、一下。

陈舷被拽着脑袋,一下一下,撞在墙上。

他两腿怪异地扭曲着,站不起来,就那么硬被人拽着,咚咚地往墙上撞。

方谕脑子里嗡鸣地响,突然,耳边恢复了声音。

【站不起来?才打你几下就站不起来?装什么!还敢不听话!听不听话!?】他听见那男人边拽着他边骂,【还敢不听话,死逼崽子,就是打少了!再跟你爹妈对着干试试!】

陈舷没声音了。

他没声音了,也不挣扎了,更不发抖了。他手都抬不起来了,被绑着的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身后。

【小鱼!】

方谕耳边响起他从前的声音。他看见从前,望见陈舷正蹦蹦跳跳地走在自己前面,穿着三中蓝白条纹的校服,叼着根淀粉肠,回过头,对他一笑,大声地挥手喊,【小鱼!】

男人把他往地上一扔,抬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又往他脑袋上一踩,蹂躏似的,在他头上碾了两下鞋底。

男人骂他:【□□——】

方谕抓起手机,用力往墙上一扔。砰一声巨响,手机重重砸在墙上,又咚地重重落下,在地上四分五裂,倏地暗了下来。

声音消失,画面也消失。

一切归于宁静。

万籁俱寂,屋子里没有一点光。天上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云笼罩,漫漫的黑夜。

咚咚。

咚咚。

撞墙的声音还在响。

方谕粗重地喘起气,头皮嗡嗡地发炸。他眼前模糊了一片,喉咙里突然又干又哑又疼。半晌,他才恍惚地发觉,那不是撞墙声,是他的心跳声。

剧烈如鼓的心跳,一下一下,在他脑海里轰鸣地响。

方谕望着那手机,连喘气都带得胸腔里一阵缺氧,生疼,像被人活活掏空了一块肉。

脑子里还在嗡鸣。他拳头攥紧,指尖抠肉,抠得手心里伤口又崩裂了,呼啦啦地流出血来。

“小鱼?”

方谕猛地一震,抬头望去。

恰巧,云破月明。

一切照亮。

卧室的门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陈舷轻捂着肚子上刀口的位置,靠在门上,眯着一只眼,惺忪又迷茫地望着他。

“什么声音?”他哑声问他,“怎么了?”

他说着,咳嗽起来,病恹恹地走出门来,身形摇晃几下。

方谕沉默。

陈舷抬手,把门边上的灯开关打开了。

暖黄的灯亮起来,陈舷看清了方谕。

他两眼和出血一样红,正愣愣地看着陈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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