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豢养 温柔豢养 第23章
作者:鲁苏
“抱着你说什么?”
秦宇霖摇头:“太久了,不记得。”
他将烟头摁灭朝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秦风,我劝你,人一旦找到就立刻交给安德烈,这件事你兜不住也别想兜。”
背后传来秦风的冷笑:“大海捞针也要有个捞法,毫无头绪你们让我到哪儿去找?”
露台安静了几秒,秦宇霖的手在门把上就摩挲了几下:“十四岁那年,你在那院子里见过。”
套房内,护士正在给秦修言递药,秦宇霖迅速上前从对方手里接过药片和水,语气夹带强硬:“我来就行。”
“好的,秦先生。”护士退到一边,见人没有动作,小声提醒,“秦修言先生需要按时服药才能将病情控制在一个平稳的水平。”
秦宇霖背对着她应了一声。
“A先生让我......”
“出去!”一声怒吼,护士立刻闪到了外面。
秦宇霖蹲下,将水杯递到秦修言嘴边:“爸爸,我来喂你。”随后,将药片捻进脚边那盆洋甘菊里。
十岁之前,他跟秦修言很少碰面,这段父子情从他被赶出庄园回到秦修言身边开始才真正升温。起初,两人如一对合租室友,在尴尬中相敬如宾。但很快,他便被这个春风化雨的男人折服,甘愿收好自己的阴暗面,做一个大众眼中的乖崽。
而秦宇霖对顾氏夫妇的印象却不好,只因秦修言不多的闲暇时间也被这两人分去一半。以至于,当他收到那封邀约时,在镜子前摆了很久,才勉强装出一副乐意的样子。
那天的太阳平等地炙烤着在场的每一位,但秦宇霖仍觉得自己才是最煎熬的那一个。他没想到,秦风也会出现。盯着那头披肩的银发,他心口的火越烧越旺,忍不住要迈步上前,却在瞬间收住脚步。他看到秦风身前的桌布下,探出个毛绒脑袋。
离得有些远,他只能从侧面依稀辨出那是个男孩儿。秦风似乎也有些诧异,一动不动地站那儿,直到冰水从唇边溢出,洒在脖子上,才回过神。不过几秒的时间,他们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那男孩儿便将头缩了回去。
这个小插曲原本无足轻重,却成了七年后致命的一环。秦宇霖抬手抚上秦修言的鬓发,如果重来一次,他想,他依然会这么做。
那天,他拿到优秀毕业证书和荣誉奖状,片刻没有停留,只为第一时间与父亲分享。走到套房门口时,却被里面的争吵顿住,那是秦修言与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五分钟后,他脸色煞白。透过玻璃窗,他看到那男人正指挥护士逼迫自己的父亲服药。
证书与奖状掉落在地,留下半只浅灰色的脚印。秦宇霖不管不顾地冲上前,还没碰到护士的手,便被四名壮汉制伏在地。转瞬的工夫,秦修言因药物作用,陷入昏睡。
一只军靴落在肩头,秦宇霖艰难地抻起脖子,最先入眼的不是那人的脸,而是对方衣服上的四星徽章。霎时间,愤怒、哀怨、痛苦、绝望,在体内叫嚣成一团,在冲破天灵盖之际重归平静。他直视着那人的目光,眼里不留任何情绪。
“我可以让他们继续项目的研发。”男人眼神里明显露着不信,直到秦宇霖接着说,“他们有个孩子。”
“爸爸,今天不晒,我陪您去院子里转转。”电动轮椅在疗养院走廊里轧出轻微声响,秦宇霖不疾不徐地跟在一旁。露台的门大敞,他知道秦风已经走了。
一楼后院,他捧着那盆洋甘菊,将它埋入墙角。面对满园春色,他对秦修言说:“明年春天,我带您去西郊山谷看您爱的铃兰。”
“什么?”袁瑾一惊,吓得贝尔从他怀里蹿出去老远。他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到秦风旁边,“你说‘沈商恩不是沈商恩’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可能。”连续熬了两周,秦风身心俱疲。秦修言的回答否定了他的猜测,而秦宇霖露台上那句又给了他希望。线索乱成一团,交织在一块儿,堵住了他胸口的气,不上不下,憋得难受。关键的关键,他就是想不起来,自己那天到底还见了谁。
他用力搓了搓脸,睁着布满血丝的眼对袁瑾说:“帮我联系一下Lucas,我需要他的帮助。”
被摁着吃了顿正经午饭,秦风按要求平躺到了三楼卧室的床上。房间里没有卢卡斯,只有那颗魔球。袁瑾在知晓秦风的意图后,便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通过催眠找记忆,你屋里那颗球就可以做到。”
MindMaster系列产品不断迭代,早就融入了卢卡斯团队的研究成果,秦风脑子太杂,竟把这事给忘了。
房间里昏暗一片,秦风听着魔球的指令,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过去多久,黑暗里射进来一束白光,他循着那光走去,周围逐渐变得清晰。暴晒过的草坪,在脚下发烫。秦风没有犹豫,赤着脚,踏进了那道院门。
几十号人将这不大的院子几乎挤满,秦风一眼便看到了立在门廊边的四人。秦修言和顾远庭夫妇聊得正欢,而他旁边的秦宇霖则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的香槟杯发愣。
他穿过人群快步上前,走到顾远庭夫妇对面时,忽地停住脚步。那双眼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无数个日夜鲜活在他面前。有唯唯诺诺、假意乖巧,也曾真挚热烈、爱意盈盈......秦风陷在那眼里不能自拔,身侧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秦宇霖放下手里的杯子,眉头微皱,目光锁在院落的一角。秦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即愣住。五米长的餐桌旁,站着的正是自己。
心跳随着步伐越来越快,走到桌前时却猛然一空。米白色的桌布下赫然出现一圆溜脑袋,而那双眼他方才刚见过。
“沈商恩!”他脱口而出,声音大到能穿山越谷,却掀不起眼前半点波澜。
那少年的发因汗水浸透紧贴面颊,红唇微启的片刻,他便想起了一切。
那天很热,他在餐桌旁不停地喝水。忽然,西服裤腿被轻轻拉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见到了这个男孩儿。男孩儿冲他腼腆一笑,圆润的脸上映出两片红霞。
男孩儿说:“哥哥,可以给我一瓶吗?”
太阳很烈,院子里的柠檬树在阳光下晃眼。他却忽感一阵微风,拂过心头。
秦风没有开口,以身躯为屏障,将外界视线遮挡。随后,他从手边拿起一瓶新的快速递下去,心里莫名觉得要将这件事隐藏。
“沈、商、恩。”
再次睁眼时,秦风眼尾湿了大片: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
他随意洗了把脸,抄起外套往外走,路过书房时,对袁瑾说:“我要去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伍德福利院门口,袁瑾到底不放心他一个人,坚持自己开车陪他过来。
院长是位上了年纪的白发老头,得知来意后,非常配合地将二人领到了档案室门口。
“秦先生,您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但院里实在抽不出人手,只能劳烦二位自己找了。”他笑了两声,银白的胡须随之轻颤,“架子上标明了年份,你们按照这个会快些,我就不打扰了。”
不到二十平的房间被档案柜填满,唯一的光源是头顶那盏五个灯泡只亮了俩的吊灯。依照沈商恩的出身年月,两人不多时,便从一个架子底层的抽屉里,翻到了标着沈商恩名字的文件袋。
秦风握在手里,不觉多厚,却依然感到沉甸甸。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拆开,里面仅有单薄的两页。泛黄的纸张在手里发出脆响,那些褪色的墨迹一列列,详细记录着沈商恩从出生到十五岁之间所有的情况。
“和我十年前查到的完全一致。”袁瑾将两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给秦风,“会不会是你被误导了?”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秦风拧眉。
接着,他蹲下身子将抽屉里其他几十份都掏出来看了一遍。然后,又将上面几格抽屉里的统统倒在地上,按照编号,从前往后一一翻阅。片刻后,他眉头松动,忽然大笑。在袁瑾不解的目光里,掏出手机打出一串这段时间一直联系着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秦风说:“帮我查伍德福利院。”
第41章 空白的十五年
书房里,秦风盯着手机屏里私人侦探发来的调查结果,迸出大笑。他把手机递给袁瑾,袁瑾看后还是一头雾水:“这些体检报告有什么问题?福利院收养孩子不都要例行体检?”
秦风笑着给他翻到沈商恩那一页,手指在血型那栏戳了下。
袁瑾扫了眼:“AB没错啊。”他陪沈商恩去过好几次医院,对方的血型他记得一清二楚。
“问题就出在这儿。”秦风双手抱胸靠向桌沿,“你再翻翻前后那十几二十个。”
半晌后,袁瑾诧异地问:“你怎么想到查这个的?”
“沈商恩那个档案内容虽然不多,但每一年都有记录,特别是八岁以后的,过于详细了,我就觉得不太对劲。”秦风说,“下午你也看到了,伍德福利院明显资金短缺、管理松散。”
“所以......他们为了节省开支......”袁瑾有些不敢置信。
秦风点了下头,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为了节省开支,那年收养的一批根本没送去上面盖章的这家医院体检。不管多大的孩子,身高、体重、血型这些基本信息都是福利院里的人自己填的。”他发出一声冷笑,“随意到他妈血型全按照A、B、AB、O的顺序标注,沈商恩的编号是26——”
“所以,档案上的血型应该是B。”袁瑾倒抽一口气,眼睫不自觉地轻颤。接着,他看向秦风,抖着声音说,“这份档案是人为塞进去的,那这十五年,他到底在哪儿过的?”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秦风凑过来和袁瑾一起看,屏幕上弹出两行字:沈商恩在里斯的活动轨迹只能追溯到海豚街。
“也就是说这十五年是空白?”袁瑾已经懵了,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还有别的可能,“或者,不在里斯。”
不在里斯......秦风皱着眉反复思考这几个字,一定还有遗漏的地方。他边想边往后退,脚跟突然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件。他回头一看,是那只与Evobots合作的家用陪伴型机械犬。
出差那回,沈商恩可以说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和贝尔有几分相像的产品,而他当时还和冯薇上演着“订婚夫妻”的戏码。两人在人前扮恩爱,人后......他不禁失笑,那天晚上,冯薇竟要他把沈商恩介绍给自己。
忽然,秦风脸上的笑容僵住,只几秒的时间,便回过神。他从袁瑾手里拿回手机,头也不回地往外冲:“我去趟泰晤城。”
袁瑾愣了一下,随后大步追上去。
夜晚的风从降下来的车窗涌进来,让两颗疲惫又沉重的脑袋清醒不少。袁瑾知道秦风一刻也等不了,所以,即便这个点赶过去不会早,他也没有劝阻,只是依旧坚持车必须由他来开。
坐在副驾,秦风赶紧给冯薇打去电话。接通后,那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内容不外乎许久不联系还以为对方把自个儿忘个干净之类的假意嗔怪。
“帮我约一下翡翠轩的经理。”秦风没时间寒暄,直截了当道。
那边安静了几秒,接着笑出了声:“哟,秦少把我当助理还是家丁呢?”
在一顿冷嘲热讽中,秦风不自觉地将手机拿远,后悔当初没接那张名片。当然,他也可以从旁处打听。但事出紧急,他必须马上就见到人,最快的办法无疑是通过冯薇。
冯薇抱怨归抱怨,事情做得干脆漂亮。经理今晚原本当班,冯薇一个电话,愣是把人叫到了自己家里。
“Daniel回来后少占用他的时间。”冯薇给秦风抛去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在他肩头拍了两下,笑着说,“不用谢,你们聊,我让阿姨去准备宵夜。”
会客厅内只剩三人,经理明显有些局促。来这儿后,他曾试探性地跟冯小姐提了一下,但对方也不太清楚内里,只让他别多心,称秦少不是那种欺凌跋扈之人。
经理悄悄抬眸,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两位。一个温润亲和,一个......只那双猩红的眼,他就觉得冯小姐的评价并不客观。
“坐。”
轻飘飘一个字,却把经理砸得腿软。他哆哆嗦嗦地挪过去,在这一相对漫长的过程当中,把这几年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认没有哪处得罪过秦少。突然灵光一闪,瘫到了椅子上。
“秦少,上回惹您朋友不痛快那人,我当晚就赶他出了翡翠轩。如果您不满意,”似乎是觉得态度还不够端正,他身子往前坐直了些,“我可以让他在泰晤城混不下去,至少是餐饮行业——”
“确实跟这件事有关,但不是找他麻烦。”秦风打断了他的话,“我有事要问他,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或者直接告诉我他住在哪儿。”
经理怔忡了一瞬,缓过劲来后长舒一口气,脸色恢复自然,嘴角也挂上敬业的笑:“电话有的,但这人之前住在翡翠轩的宿舍,现在的地址还真不清楚。”
他掏出手机立刻给秦风报出一串数字,秦风打过去,直到等待音的最后一秒,也没人接听。秦风又试了几回,结果都一样。
放下手机,他翻开短信界面:“叫什么,把具体信息告诉我。”
“李建明,今年48岁了,至于公民编号......我得回去查一下。”经理揉揉鼻子,忽地猛拍大腿,“这家伙嗜赌,听保洁处的人说,他领完工资就去试手气,脑子不好估计就是赌场里泡出来的。泰晤城就那几家,没准去那儿能逮着人。”
果然,半个小时后,秦风收到消息,说李建明此刻正在泰晤城南区的一家地下赌场。他夜宵刚吃了两口,便拉上袁瑾出了门。
两人一个米色风衣,一个软皮夹克,即使不是西装革履,立在这烟熏火燎的场子里,亦如登上T台。那些被贪欲填满的浑浊眸子,见到他们之后,也清亮了不少。
秦风在里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李建明的身影,打算把负责人喊出来问问,却听到旁边桌上一个赌鬼,扯着嗓门含含糊糊地说:“那老蠢蛋借钱不还不躲远点,竟然还想来这儿翻身。”赌鬼嗤笑,往嘴里灌了口黄汤,接着和身边的人说,“今晚不断条胳膊是回不去——”
他话音未落,两张大钞摆到了面前,顿时两眼瞪得溜圆。再转身抬头,一银发俊美男子正俯视着自己。
“那人现在在哪儿?”
赌鬼以为是债主,转瞬便在一堆横肉里挤出了笑,从秦风手里接过钱后回:“后门那条巷子里呢,兴许还活着。”
狭窄的巷道最多容得下两人并行,地缝和墙角长满青苔,一脚下去既黏又湿。墙上的黄色灯泡在微风里脆弱如烛火,时闪时灭。而那一声声的闷响却气势如虹,在这个半密闭的空间里不断回响。
“在车上等我。”
秦风和袁瑾说完,快步上前,三两下便将那几人撂倒在地。许久没有活动,动作有些生疏,但对付这帮菜鸟依然绰绰有余。领队的那个似有不服,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忽然头顶上传来一句:“欠你们多少?”
他踉踉跄跄起身,偏头吐了口血沫,冲秦风报了个数。
秦风点头:“这事儿我管了。”见那人面存质疑,他掏出名片递出去,“放心,我捞过的赌鬼不止这一个。”
本就是图财胜过害命,有人替着还钱自然再好不过。领队的抱拳作了个揖,便拿上家伙事和其他人转身往那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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