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响 玉响 第33章
作者:尼蒙非布恩
如科里尔所说,老太太养育了他大半个童年,如同他第二个母亲。相对应的,老太太也清楚科里尔就如同清楚自己的儿子一般,自然明白三言两语无法撼动他的固执。
老太太洞若观火,也不再劝解,只是用温和包容的目光注视着科里尔,告诉他:“有些事只能由自己决定,我只希望你不要走上后悔的道路。”
说完,老太太也不欲就此多言,她指了指冷€€库深处,转了话题:“里面的酒你挑几瓶喜欢的拿去吧,我虽然退休了,但闲来无事也会酿上几桶。只是我不常喝,放着就浪费了。”
“阿姨酿的酒总是能让人一饱口福。”科里尔从善如流地夸赞道,但又面露可惜之色,“不过我得下次才能享受了,待会儿我要去花店一趟……”
老太太瞬间明白了科里尔的言外之意,她良久地凝视看上去平静如常的科里尔,这个邻居家的孩子,就宛如自己的儿子一般让人操心。
“……也好。”老太太叹息道。
在科里尔推门离开的前一刻,老太太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孩子,不要被过去所困。”
科里尔闻言停顿了一秒,没有说话,默默合上了门。
科里尔一路上心不在焉,偶遇熟人打招呼,他都要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不知不觉间到了花店,还没来得及开口,店主先一步注意到了他,“呀,是科里尔骑士啊,你终于来了。老样子,我给你留了两朵最好的风车菊。”
说着,店主取出早已包装好的风车菊交给科里尔。科里尔点头谢过,熟练地一手接过花,一手去摸口袋里的摩拉。
这时,店主却突然按住了他掏摩拉的手。对上科里尔疑惑的表情,店主轻轻笑了笑,“不必了,你直接收下吧,这也算是我对他的慰问。”
科里尔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站直身体,郑重地向店主行了个礼,“谢谢你,小姐。”
店主看科里尔一本正经的模样,噗地笑了出来,“你这样子倒是像玉响骑士了,说实话,这可一点儿都不适合你。”
科里尔愣了下,也不由得笑了,堵在胸口的沉闷感似乎疏通了一些,他打趣道:“看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拿下玉响那骑士团之星的称号了。”
“哈哈哈,要我说你可不是那块料,不过……”店主朝他眨眨眼,“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谢谢。”科里尔再次道谢,这次态度随意许多,语气却更加真挚了。
“好了,真要谢我的话就快出发吧,不然花得不新鲜了。”店主看科里尔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便放心地摆了摆手。
与店主道别后,科里尔捧着花,拾级而上,向着蒙德城的深处走。一条又一条阶梯,仿佛永无止境般漫长,科里尔也不急不缓,慢悠悠地向上爬。
蒙德城的市集和住房大多集中在外层,里层则是风神像广场和教堂。除了外来参观的旅客以及风神虔诚的信徒,平时少有人会走上这无比漫长的阶梯。
科里尔作为土生土长的蒙德人,西风教堂和风神像对他来说都已不算稀奇,而在由人统治的城邦,他对风神同样没有多少信仰。换作先前,科里尔绝对不会劳神劳力地去蒙德城最上层,但是现在,他却不厌其烦地走上一条条长长的阶梯。
当经过神像脚下时,科里尔难得的在神像前停了下来。他淡淡地看着传教的修女以及虔诚的信徒,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想法,只是心中忍不住思考:风神现在真的还存在吗?
想到这,科里尔抬头注视神像的脸,他搂紧了手中的风车菊,第一次,他向神明请求:“虚无缥缈的神啊,你能带来清风,拨开将我团团围住的迷雾吗?”
科里尔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诉说。他注视着神像,静静等待着,但风并没有如期到来。神像毫无变化,它自雕刻成型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改变了,即便他如何虔诚,这也终究只是个大一点的石块罢了。
科里尔苦笑了下,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他不再理会无动于衷的神像与它的信徒,转身继续向着教堂走去。
走上阶梯,科里尔无视教堂的大门,拐弯沿着侧边的小道继续向前。越往里走越是寂寥,连修女传教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教堂的背后鲜有人来打扰,因为那里是蒙德城的最深处,是城市的边缘、角落,是已经故去之人的归宿€€€€那里是墓园。
科里尔放轻了脚步,担心惊扰了那些故去之人的灵魂。他缓步向前,视野中渐渐出现一排排石碑,与此同时,科里尔听见了一阵飘渺的琴声。
越往里走琴声越清晰,科里尔循着声音找去,发现空荡荡的墓园里,一位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正手持竖琴,在一块墓碑前弹奏。他面容哀戚,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科里尔看了眼中年人面前的墓碑,墓碑上的名字应该是一位女性,名字动听、寓意美好。科里尔没有上前打扰他弹奏,只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歌曲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童谣,本该是欢快的曲调,但琴声却哀婉悲戚,凄入肝脾。
琴声挖掘出内心深处的悲伤,科里尔沉默地听完一曲,迟迟没有动弹。此时中年人也已注意到了科里尔的存在,他伸手轻抚墓碑,语气中带着些许彻夜未眠的疲惫。
“这是我的女儿,刚刚那首是她最喜欢的童谣。每次回家时,她总会缠着我唱给她听,但我却满心是工作,不愿意理她……”
“直到我前些天去璃月演出时,演出到一半,突然刮起一阵风,竟飘来了白茫茫一片蒲公英。那些蒲公英,让我想起了在蒙德的女儿,我记得我曾随手摘了一株蒲公英送给她,她视若珍宝,用一个盒子装满了蒲公英种子……我在演出时看到它们,心中竟传来一阵刺痛,我当场停止了演奏,急急忙忙赶回蒙德,却发现女儿病危,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说着说着,中年人眼中有泪花在打转,一滴滴水珠落在了墓碑上,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迹,“她的愿望是那么的简单、渺小,可连这样事情我都没能为她做……我的女儿啊,放心吧,爸爸会陪着你,一直都会的……”
“感谢那些蒲公英,至少让充满罪过的我见到了女儿最后一面,或许那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蒲公英种子,是巴巴托斯大人给我这糊涂人最后的救赎吧……”
“……巴巴托斯吗?”科里尔垂眸,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几乎销声匿迹的神明的名字。
在由人统治的城邦,风神似乎只存在于教堂前的雕像和修女们的口中,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石像、一个轻飘飘的名字。但是只属于蒙德的蒲公英飘到了遥远的璃月,这种事似乎也只有巴巴托斯能做到了。
或许风神一直都在我们身旁……
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心情。
科里尔悄悄后退几步,不再打扰无声垂泪的中年人,捧着风车菊默默离开了。科里尔路过一块又一块墓碑,或许是因为墓园里自带死亡的沉重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举步维艰。但即便压力再沉重、脚步再缓慢、心里再怎么不愿面对……他终究还是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距离那块墓碑只有几步之遥了,科里尔却彻底停下了几乎是一点点向前挪动的脚步。
他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那位在他面前离开蒙德城的吟游诗人,此刻却站在这里、站在那块墓碑前……
温迪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仍然注视着眼前的墓碑,没有回头。见此,科里尔也不急着上前,趁此机会打量了一下难得毫无伪装的吟游诗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大诗人的容貌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如此年轻。但是与他年轻的外貌相反,大诗人此刻没有掩饰身上的气息,那种不该出现在年轻人身上的、古老又神圣的气息。
它似乎比任何事物都值得尊重,但又比任何事物都要沉重。这样的沉重,几乎凝结了空气,让人无法畅快地呼吸。
那位诗人,他就站在那,站在墓碑中央,被无数故去的灵魂包裹着,仿佛要与它们融为一体……
一瞬间,科里尔几乎要窒息在那股仿佛化为实质的气息下,好似庞然大物压在胸口,无法抵抗、亦无法呐喊……下一刻,沉重的气息蓦地一松,科里尔猛然惊醒过来,如同差点濒死的鱼儿被扔回水中,他大口喘息,风吹过身上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再去看温迪,年轻的吟游诗人仍然低着头盯着那块墓碑,那块在众多墓碑中显得未经风霜、成色尚且新鲜石碑。他就那样注视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墓碑上刻着名字€€€€玉响。
“玉响玉响,生命易逝,有如玉响。”温迪开口,如同感叹。接着,他笑了,“看来捉迷藏是我赢了。”
“……”科里尔彻底平复下来,他沉默地走到温迪身旁,没有询问对方是如何找来的。其实不用问科里尔也已心知肚明,那种不靠谱的借口是绝对无法骗过这位看起来不着调、实则老谋深算的吟游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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