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蜂守则2 黄蜂守则2 第3章
作者:吐维
“艾哥手很巧,很喜欢自己做菜,最喜欢做甜食。”德马又说:“他未来的梦想是成为甜点师傅,每次研发了什么新食谱,都会做一份来给我。”
真是教科书式的青梅竹马情谊。
“但他个性比较内向,加上他的兴趣,以前常被同校混混欺负,有次他得罪了一个学长,被整队人押进淋浴间里,做了一点不太好的事……从那以后我就常陪在他身边,好吓阻那些人。”
德马顿了一下,又说:“那时候在更衣室看到弥乐学弟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那时候的艾哥,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想帮他掩饰。”
安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但章德马似乎没发现。
“不过进了康柏后,这种事情少了很多,艾哥和同学相处得也不错,我也放心不少。”
德马继续说着。
“但最近,我发现艾哥有点奇怪。我们以前周末偶尔会约出来见面,大考前也会一起复习,但这两个月他都推说有事,不愿意跟我碰面。”
“会不会是交女朋友了……?”我做了对青春期男孩而言最合理的猜测。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就旁敲侧击地问他,但他只说功课很重、没有这个心情,后来传的私讯他也都没有回。”
章德马捏紧了手里的保特瓶。
“有次我假日去宿舍找他,那时候还是夏天,他穿着短袖上衣,开门看见我,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德马在叶艾利手腕上,发现很明显的、整片的瘀痕,还有像是胶带和绳子缠绕过的红色压痕。其实我被毕尹他们倒吊之后也有,持续了一礼拜才消除。
“会不会是、某种情趣?”我迟疑了一下,“虽然这对你们来讲还有点早,但有时候成人在床上,会玩一些游戏,部分会造成人体受伤……”
安特在后面重重咳了一声,但会把老师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学生,我很难相信他有多纯洁。
德马也脸红了一下,他思考片刻,才开口。
“艾哥他……没有完成上个月的‘守则’。”
我一惊,这才蓦地回想起来,他就是当初那个许弥乐之外,另一个被“离巢”的学生。
我瞄了眼安特,他对章德马提起守则的事并没有特别反应。但想来也是,安特知道我也是“工蜂”,肯定也告诉了他的好麻吉。
“康柏的学生,一定会完成‘守则’吗?”我忍不住问。
“嗯,因为大多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上次守则算是比较严苛的了,平常都是些举手之劳。违反守则的人会被公告在下次通知里,比起被同学用异样的眼神看待,大多数人都还是会照做。”德马说。
话说继上回发送私密照的守则后,我再次收到了这个月的守则通知:
(一)请在万圣节的联合扮装舞会上,邀请一位男伴共舞一曲,并拍照上载。
(二)已受邀请者,不得与他人重复。
(三)舞伴以一对一为限,总数大于二人不予受理。
有趣的是,守则大多会按着康柏的行程进行。扮装舞会是康柏的年末大事,也不知是“守则”这么有灵性,而是背后真有什么势力在操作。
“但有没有完成守则到底是由谁来判定?不会有失误的时候吗?”我问。
“唔……我也不知道,但就像考卷一样,总会有人改考卷、算分数,事实上至今为止,守则判定也没有出错过,至少没人抗议过。”
我能够理解,就好像我们看电视上哪个艺人吸毒、谁又被发现外遇一样,多数人看得只是结果,至于这结果判定机制为何、又是谁决定出这个结果的,通常没有太多人在乎。
“艾哥先前也都会完成‘守则’,没有过离巢的纪录……所以我认为,他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无法向别人明说的事。”德马又补充。
我思考着,当初许弥乐选择离巢,是为了免于被赖安特算帐的恐惧。
仔细想起来,“离巢”对多数青春期少年而言或许是种酷刑,但对许弥乐或罗莫思这类边缘怪人而言,说不定是种救赎。且能在不被人怀疑的状态下,离群索居整整一个月,对逃避人际关系而言相当有用。
叶艾利会选择“离巢”,是不是也是为了逃避什么呢……?
“为什么会找上我?”我问这两人。
安特和德马对看了一眼,由德马发话了。
“我……看了‘仲裁’的影片,有人上载到匿名版上。”
德马用复杂的语气说着。
“我……从来没看过像胡老师这样的人,忽然来我家里拜访时也是,老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替许同学顶罪,明明我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事。”
他看着我,“所以我觉得,如果是胡老师的话,应该能够帮得上艾哥的忙。”
“我再确认一件事。”我说:“如果调查到最后,叶艾利本身并不希望他人帮忙,你的愿望仍然不变吗?”
德马明显愣了一下,我又说:“你说叶艾利一次也没向你坦白,是吧?那很可能他判断这不是该让你介入的事。就像许弥乐从来没向你求救,是你基于自己的判断为他出头那样,这次你也打算这么做吗,章德马?”
德马怔了片刻,他抿住唇犹豫良久。
“我……没办法丢下艾哥不管。”德马说:“就算他不希望我多管闲事,我也没办法就这样算了。”
章德马离开手球场时,已经快到学生宵禁时间了,赖安特也打算离开。
“安特,等一下!”
安特在夜色里顿住身形,但没回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我没办法回答你任何事。”他说。
我沉吟了一下,“我的前任会走,也是因为你们?”
第4章 学生宜踊跃参与社团活动
安特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他犹豫了一下。
“那个老师发现‘守则’的事情,当着全班的面没收大家的康柏手机,训斥大家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还跑去找茉莉校长告状。”
他说:“他有个年幼的儿子,毕用了一点手段,让他认为如果不自行辞职,他儿子就会发生什么事。”
“只有这样……?”
“……他有恐高症,我抓着他到游泳池跳水台上,头下脚上。”
原来如此,正常高中老师遇见这种事,大概都只想回家乡种田。
“我本来以为你比较好对付,毕竟你光是看到许弥乐跳楼就昏倒了,毕说要绑架你时,我还有点犹豫,怕把你弄死。”安特又说。
“有人在背后指挥你们,是吗?”我问:“这些都是犯罪行为,不可能是你们这些孩子自己干得出来的。”
安特瞄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幽怨。
“你……太不了解康柏了,毕说你好像把以前念书时的事都忘了,原来世界上真有失忆这种事。”
我不置可否,这时校舍响起钟声,已到十点宵禁时间。
安特从长椅上站起,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毕他没有父母,是他养母一手扶养他长大,一直过得很辛苦。”
我愣了愣,毕尹家是养亲的事,我在学生数据中已经看过了,不知道安特为何会提及此事。
“……为了拿到康柏的奖学金,毕几乎都在念书、也很少跟人交朋友,之前和女校社团联谊,也没见他对什么人特别表达兴趣。”
安特始终没看向我,也因此没发现我表情越来越微妙。
“他一向比同龄人成熟,我也一直有感觉,他喜欢的可能不是女性。虽然你是个疯子,但毕也不是普通人……重、重点是,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对待他,不要因为他年纪比你小、就玩弄他的感情。”
我恍然过来,安特多半是看了“蜂前线”,加上毕尹对我的态度确实奇妙,才会信了那个离谱的八卦。
我本想解释,但念头一转,又对着安特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我说。
★★★
我对叶艾利这个人一无所知。从学生数据上,只知道他母亲过世,父亲是一家上市柜公司的大老板,和康柏许多孩子一样家境宽裕。
如章德马所说,叶艾利在烹饪上颇有才华,高一时拿过校际烹饪赛亚军,是得奖者中唯一的男性。
但从这种官方数据无法知道太多,想要深入了解学生,只有从他的同侪下手。
我走进活动中心的戏剧社排练室。
来年春天是康柏校庆,称作“蜂鸣祭”,康柏每个社团都得负责提供节目,特别对表演型的社团而言,算是一年一度的成果验收。
康柏的社团活动相当活络,虽然只有七百二十名学生,却有多达三十几个学生社团,不少学生身兼多社。
像赖安特同时是手球队长、但也是登山社的社员。莫思是摄影社的,也身兼新闻社的海鸥成员。
而毕尹是康柏自治会长,也同时是国际象棋社的社长,还是数学竞试同好会的荣誉社员,颇为多才多艺。
“我找你们社长,请问他在吗?”我站在戏剧社门口问道。
不少社员停下排练,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打量着我。
自从上回仲裁事件后,我在康柏似乎成了名人,就连午餐时间都有学生三五成群地坐在后面的桌边观赏我,我都有冲动想收门票钱了。
我在社员引导下走进戏剧社的排练室。不愧是康柏,连社团设备都十分精致,后台横列有三个梳妆镜,镜面周围还有电视台常见、打亮肌肤用的白灯。
有人坐在妆镜前、眼帘微阖,正让一旁学弟替他装上假睫毛。他穿着一袭希伯来感的红色纱质曳地长裙,足趾上也蘸着红色指甲油,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假发流泻到腰间,被灯光一照,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胡老师,您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探我的班吗?”那人对我笑道。
我揉了揉鼻子,以掩饰我的动摇。
“谢米,我有些事想问你,你现在有空吗?”
谢米立时从妆镜前站起来,“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再走一次位。”他交代为他化妆的社员。
我和他相偕到后台休息区,谢米脚踝上有条金色的链子,走路时发出银铃一般的清响。
我忍不住问他:“你这是演什么?圣经故事之类的吗?”
“嗯,不愧是胡老师!”谢米用开朗的语调说:“这是蜂鸣祭的特别节目,改编版的‘莎乐美’,因为是我毕业前最后一次主演,所以花了特别多心思。”
我对历史一窍不通,但也听说过这出戏,似乎是在讲一位偏执的公主喜欢上一位虔诚的帅哥教徒。但因为该帅哥宁爱十字架不爱鲍鱼,那位公主就砍下帅哥的头、把头装饰在寝室内,日日与他早安午安晚安吻。
但其实这故事十分不科学。人体有百分之六十是水,头颅水分占比尤其重。在希伯来那种干燥的地方,不做任何防腐措施,只怕露天放置不到一周,帅哥就会变成干瘪四季豆,连嘴唇在哪都分不清楚。
“所以你是演莎乐美?演女人?”我问。
“嗯,但我们改编了剧本,把莎乐美改成原本是男人、但一直想成为女人的那种人。现在不是很流行这种题材吗?他以女人的身分爱上了施洗者约翰,但约翰不接受、还骂他人妖,莎乐美才忿而砍去约翰的头。”
“……校庆用这种剧本OK吗?这不是男校?”
“蜂鸣祭会有很多外宾,最大宗就是女校学生,老师应该知道舞会的事吧?”
“万圣舞会吗?今年不是要在HoneyBeach扩大举办吗?”我想起毕尹在班会时的报告内容。
“地点就算了,重点是舞伴啊!每年我们都会跟姊妹校‘戈登恩典女子中学’合办,康柏学生得在舞会前,找到一位愿意与他共舞的女学生做为舞伴,否则连会场都进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