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蛟 缚蛟 第145章
作者:不能晒太阳
玄鳞从胸口的鳞片里掏出一缕白发:“你是为了等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对不对?你不想让我看见你老的样子。”
李青辞沉默了,眼神落在那缕白发上,那是玄鳞从他头上拔下来的,没想到一直攒着。
玄鳞握紧头发:“我拔你头发的时候,你是不是知道?后来我没在你头上见到过白发,我把你翻过来,想给你抚平眼角的细纹,可你睡觉的时候脸总是埋在我脖子里,我一动你,你就哼唧着不让碰。”
李青辞满心无奈,他不想让玄鳞知道凡人有多脆弱、寿命有多短,不想让玄鳞面对生离死别,他想让玄鳞轻松随意地活着,可玄鳞还是因为他伤心了。
玄鳞捧着他的脸,近乎哀求地看着他:“小崽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才能想办法救你。”
李青辞摇头:“你救不了我,这是我的命,寿数天定,谁也改不了。”
玄鳞垂着头沉默。
李青辞凑过去贴了贴他的脸:“好啦,笑一笑吧,剩下的日子我想开开心心地活着,我不想难过,也不想你难过。”
玄鳞抱着他起来:“那个棺材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睡在那里面?”
李青辞道:“那是孔雀给我找的,让我安魂用的,我睡在那里面能活得久一点,不过,现在效用也不大了。”
他在这个棺材里已经睡了十来年了,躺在里面时,人很木楞,睡醒后要很久才能缓过神,如今都快死了,他不想睡了。
第72章
李青辞拍着玄鳞的肩膀:“放我下来吧,我去收拾,晚上咱俩一块睡床。”
玄鳞抱着他不松。
窗外夕阳欲坠,光线昏黄起来。
玄鳞将人搁在榻上,操控着水流,把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清洗一遍,棺材的阴沉气息渐渐散去,可是那股浓郁的死气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消散。
“头发乱糟糟的。”玄鳞把李青辞搁在腿上,用手给他梳头发。
李青辞道:“睡觉睡乱的,我现在自己在家,也不想束发了。”
早些年,过了四十五岁,为了掩饰自己容貌的异样,他要一直梳妆掩盖,十几年如一日,如今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了。
玄鳞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发问:“怎么回这个家了?”
李青辞道:“两年前我就辞官了,京城里人太多了,这里清静。”
玄鳞怔了怔,手指一顿,这么快呀,小崽子竟然已经辞官了。
他继续梳理李青辞的头发:“饿不饿,等会我给你弄吃的?”
李青辞坦然道:“有一点饿了。”
“好,这就去给你找吃的。”玄鳞从心口的鳞片处掏出一根红绸布条。
拿出来时才发现,曾经鲜红的布条如今褪色暗淡。
李青辞余光瞥到了那根布条,那是他们成婚时,他绑在玄鳞麻花辫上的。
褪色的布条就像李青辞即将逝去的生命。
玄鳞手抖了一下,他塞回黯淡的红绸,从自己袖子上撕下一截儿绑住李青辞的头发。
“好了,你现在又是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崽儿。”玄鳞很想显得若无其事一点,可是他的尾音却忍不住带出一丝颤抖。
他双臂圈住李青辞的肩膀,额头抵在他发顶。
李青辞忽然后悔了。
他不应该回来这里等玄鳞,而是应该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让玄鳞找不到他。
他怎么能让玄鳞眼睁睁看着他死呢。
玄鳞这么疼爱他,他死了,玄鳞可能不会只难过一会儿,会难过很多会儿。
两人身上都流露出浓重的悲伤。
玄鳞率先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他亲了亲李青辞的额角:“乖,没事的,走,我带你去弄好吃的。”
李青辞笑了笑:“好。”
他伸直腿,打算下来走路,不料被玄鳞抱住了。
玄鳞一手托住他的屁股,一手搂住他的腰:“窝好。”
李青辞弯着腰背,搂住玄鳞的脖子,脑袋搭在他肩上。
玄鳞抱着人一边朝山上走,一边释放大量妖气。
没一会儿,一只游隼扑腾着翅膀,迅速朝玄鳞飞过来。
玄鳞眯起鎏金色的眼睛,眼神一凛,朝那只游隼看去。
游隼眼睛失神片刻,随即扇动翅膀,飞速朝京城飞去。
此时,天边夕阳已尽,两人又一次坐在水潭边。
李青辞辞环顾一周,隔了四十年,他又一次回到这个地方。
水潭没什么变化,身边的黑色身影也没变化。
只有他变了。
玄鳞一边搂着李青辞,一边给鹌鹑上刷蜂蜜:“这个水潭好小,我盘在里边睡了一觉,醒来觉得身上哪哪都憋屈。”
李青辞听完愣住了,他扭过头去看玄鳞:“你这一次是在这里睡的觉吗?”
玄鳞避开他的视线,似有些不太情愿地低嗯一声。
李青辞不由得苦笑。
这二十多年,他着人打听过一些清澈大江附近的消息,希望能得到玄鳞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他回到这个家里已经有一年半了,却一次也没来过山上,他不想重游故地,把自己搞得伤感难过。
没想到玄鳞居然会睡在这个水潭里。
“怎么了这是?”玄鳞腾出手,两只手都抱着李青辞轻轻拍着,语气慌乱,“好好的,哭什么?”
那股闷在心底许久的思念,终于开始发酵迸发,李青辞如梦初醒似的,迟钝地感受到那股清冽的气味,干涸的心泉在一瞬间丰盈满溢。
他埋在玄鳞肩上嚎啕大哭,委屈地哭诉:“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好想你呀,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呀,我都以为自己等不到你了!”
“对不起,我不该锁你,你原谅我吧,玄鳞你原谅我吧!”
玄鳞垂着眼皮,默默给他擦眼泪。
他上次离开的时候,跟李青辞说两清了。
他是真的要打算跟李青辞两清,再也不去见他。
李青辞即使挨了他一巴掌,依旧倔强地看着他,说不后悔。
他不想自己要时时刻刻防备身边躺着的人,他怕自己抱着小崽子满心欢喜的时候,心口再被捅一下,再被锁在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他不想自己整天活在猜忌里。
可是当他醒来时才发现,他当初漫无目的寻找的地方竟然是这个水潭。
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小崽子,他醒过来的一刹那,下意识就想去找李青辞。
他担心小崽子吃不好睡不好,身上的肉又少了,担心他路走多了腿酸没有人抱,担心他天黑了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接,担心他冬天冻着,夏天热着。
当他透过棺材的缝隙,再次看到李青辞的脸时,他忽然发觉,他身上的锁链其实一直都没有解开。
而且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有一根无形的锁链早就套在了他身上,并且这根锁链,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了。
这根锁链叫李青辞。
他一想到李青辞会死,身体会变凉,嘴巴不会再说话,亮晶晶的眼睛不会再睁开巴巴地看着他,尸体会在土里慢慢腐烂。
他心疼得简直要碎了。
玄鳞紧紧搂着李青辞,满腔悲愤:“我不原谅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原谅你!你现在还在锁着我!!我根本就挣脱不开!!!我永远都挣脱不开了!!!”
李青辞愣了愣,然后沉默起来。
许久之后,他垂着眼,说了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有用吗?很值钱吗?就是一句废话!”玄鳞狠狠抹了把脸,拿下烤好的鹌鹑,撕掉腿上的肉,喂到李青辞嘴边,“吃!”
李青辞张嘴慢慢嚼着。
“大口吃!”
缓缓蠕动的腮帮子快速鼓囊起来。
“慢点嚼,来,张嘴,喝口汤。”
“唔……好……”
等把人喂饱后,玄鳞抱着李青辞往山下走。
头顶的月光照亮两人前行的路。
李青辞扯着玄鳞的头发:“放我下来吧,吃得好撑,我想自己走会儿。”
玄鳞脚步顿住,李青辞双脚触地,站在地上。
他刚伸出手就被牵住了,手掌被紧紧包裹住。
玄鳞拢着凉润的小手,心绪莫名。
小崽子不热了,是因为快死了吗?
黝黑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不那么亮晶晶了,眉眼间萦绕着一股疲态,但是眼里的笑意还是和以前一样,巴巴地望着他看。
玄鳞用鼻尖蹭了蹭李青辞的脸蛋,握紧他的手,慢慢朝山下去。
……
晚间。
玄鳞给李青辞洗完澡,烘干他的头发和身上的水渍,抱着人往屋里走。
李青辞除了刚开始的僵硬和不适应,很快就坦然起来。
两人搂抱着躺在床上,玄鳞问:“身上这么凉,要不要盖被子?”
李青辞摇头:“现在是夏天,而且我也不冷,只是身体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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