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 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 第93章
作者:莫寻秋野/炭烧秋秋
后来的第四年年末,他们迎来了曙光。
至少对当时的白无辛来说,那是曙光。
他不知道曙光后面是万丈的地狱。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71章 西北
那是个很荒凉很荒凉的镇子,荒凉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连这个年代最普遍的横死街头的饿尸,都在这里的大道上看不到几具。
风一吹,漫天黄沙。
白无辛站在布栏跟前,头上裹着破烂不堪的麻袍子。他看着布栏,脏兮兮的脸上一片不知所措的茫然。
布栏上寥寥贴了几张现今逃亡着的罪大恶极的几个杀人犯和乱臣贼子。白无辛挨个看了一遍,没看到他和陆回的影子。
他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都没有。
这是第四年年末的时候。
很显然,他和陆回终于走到了一个布栏上没有挂着他们的通缉令的小镇子。
白无辛却难以置信。他回头,陆回站在他身后。
白无辛悄悄捏捏他的手臂,说:“没有。”
他声音很忐忑。
流浪太久了,所以他发现这些时的第一反应是忐忑不安。流亡太久,他习惯了害怕。
陆回神色也凝重,他说:“嗯。这一路上过来确实是越来越荒凉,这个地方和上一个镇子隔了五天的路,是挺偏的了……”
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白无辛小心翼翼:“所以,这里真的没有人知道我们是通缉犯了?”
陆回默了默,说:“只是布告栏上没有,还不能下定论,谨慎一点吧。这样,哥,你跑不快,你去找个巷子藏一藏,我去问一问,再露面试一试。”
白无辛说:“好,你小心。”
“嗯。”
白无辛就去找个巷子躲起来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陆回来了。
白无辛老远就听到他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了,一听陆回就很着急。
白无辛踉跄了一下,站了起来。陆回恰好跑到了巷口来。
他把麻布袍子抓在手里,久违的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阳底下,一身衣衫褴褛,气喘吁吁,跑得汗如雨下,脸上脖子上的泥巴跟水滚在一起,脏污地往下滴落着。
白无辛看到他眼睛也通红,眼泪滚滚而落。
陆回喘着粗气,看着他。
他站在巷子外面,白无辛站在巷子里面。
陆回扶着膝盖,喘了好久,才沙哑地开口说:“到了。”
白无辛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什么?”
“到了。”陆回说,“就是……没有人,认识我们了。”
白无辛才明白过来。
他们要找的那没有人认识他们,能安心过日子的地方,终于到了。
白无辛眨眨眼,眼泪从他唯一完好的一只眼睛里流了下来。
他们走出了巷子。白无辛还是没办法相信,抓着裹着脑袋的麻布袍子,不敢放手。
陆回拉着他走在路上。走了很久,他们才碰到几个行人,他们都一声不吭地垂着脑袋,做着自己的事,眼皮都没朝他们抬一下。
陆回拉着白无辛朝路边走过去,小声问那坐在路边敲着破碗的流浪汉,道:“抱歉问一下,附近有酒馆吗?”
那人没反应。
陆回接连叫了好几声,他才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说:“什么酒馆,谁还开酒馆啊。啊?都几年没下雨了……哪儿有水酿酒,你真能做梦。”
他真没认出来陆回。
白无辛还是有些害怕。他捏着麻布袍子,指尖用力得发白。
陆回手伸过来,把他的袍子撩了下来,露出了他的小白脑袋。
白无辛吓了一跳。
路边的流浪汉也瞪直了眼。
但只有一瞬。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眼里再次黯淡无光,只是多扫了几眼白无辛。
流浪汉吧唧了两下嘴,说:“你怎么生成这副德行的。”
白无辛无言。
这人确实没认出他来,白无辛暗暗松了口气。
陆回谢过流浪汉,拉着他回身,待走出去一段距离,就凑到白无辛耳边,小声说:“你看,没人认得的。”
“啊……嗯。”
白无辛内心挺复杂。他俩在这四年里暴露过,被追杀过,并且不止一次,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跑出来的。
所以那两张本来没什么希望的通缉令,这几年里被炒得越来越火热。
尽管皇帝见势不好,把他俩的奖赏往下调低了好几档,俩人现在就各值一石米,但在饥荒越演越烈的现在,一石米比当年的三石米都来得金贵。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毕竟比起通缉榜上其他那些身手矫健的江湖乱党和乱臣贼子,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家丁可好抓多了。
兜兜转转走了四年,终于走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荒凉地带,白无辛却很难相信过去的一切就这么过去了。
陆回说:“我刚刚问了一个阿婆。她说,这里地处西北,荒漠很多,本来从前不闹饥荒的时候就荒凉,爱闹干旱,现在到处都饥荒,这里便雪上加霜,根本没好的迹象。久而久之,官家就不管了。京城都顾不过来,哪里顾得了这边。”
“这样啊。”白无辛说。
“亏得我们这两三个月都没暴露过,那些人跟丢我们很久了,到了这里,更是抓不着我们的音讯,我觉得,可以在这儿安定下来。”
陆回说,“但这儿毕竟是第一个没有我们消息的镇子,顶多算第一道被隔绝消息的线。我不太放心,不如再往里走走,寻一个更偏僻些的地方,能活得更放心些。”
白无辛说好。
他们便收拾好行囊,在这座荒凉的镇子晃悠了半晌,没找到半家卖食粮的。俩人便寻了块地,连根拔了一堆荒草,装进行囊里,拿来路上充饥。
又往西北方向行进了好些日子,他们找到了一个穷山僻壤的村子。
村子地处黄沙之中。
村子里到处都是茅草屋,很荒凉,住着的人很少,每家每户的人都又黑又瘦,个个无精打采的。陆回拉着白无辛的胳膊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就决定住在这儿了。
他们便去找了村长。
村长也又黑又瘦的,听说他俩要住这儿,奇怪地打量了他们两眼,嘟囔了句真想不开,又挥了挥手,说随便他们。
“这年头,活着就是等死,死了有人给你们收尸就行了,爱住哪儿住哪儿去。”
村长是这么说的。
俩人就在村尾那边圈了块地。
他俩坐在一起,打开行囊,吃了点一路上拔来的杂草和其他乱七八糟能进嘴的东西,又靠在一起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很奇妙,白无辛之前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他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不会有人把他当成罪人追杀的地方,他会高兴得蹦蹦跳跳大吼大叫,整晚整晚睡不着,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很平静。
他就只是看着天空发呆,然后睡了一觉。
陆回也睡了一觉,等醒过来,他俩就躺在地上,在黄沙遍野里互相抱着。
之后,他俩就去敲了邻居的门,跟他们打了招呼,从他们那儿借了斧子和竹筐,去砍了很多木头,花了三天三夜搭了一个四面漏风的小茅草房出来。很简陋,但至少算个“房”。
白无辛躺在这个小茅草房里。直到躺下来,仰面朝天地看到这些茅草的那一刻,他才有了一种踏实安心的满足感。
他就乐出声了。陆回躺在他旁边,夜晚的西北比白天冷多了,俩人抱在一起取暖。
陆回问他乐什么,白无辛说,不知道。
“陆回,”白无辛问他,“我们明天,还有后天,都能好了吧?”
“好。”陆回说,“没有通缉令了,不用藏了。”
“真好。”白无辛说。
“嗯,是真好。”陆回说,“睡觉吧。”
后面的事情在记忆里颇为模糊。那个小小的茅草房,在白无辛生命的最后两年里逐渐变得屹立不倒。他们会时不时地去砍树把它加固,因为西北的风大。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它倒过一次,在白无辛和陆回出门去砍树又回家来的时候倒了,白无辛眼睁睁看着它被西北的大风吹倒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崩溃,但他没哭,就是心里非常悲凉。
他和陆回一起把它重新立了起来,然后就去找很多东西把它加固住。幸亏是原来做过杂役,邵家家里的主管是个唠叨的老头,什么都爱唠叨,建房子这事儿也爱说,什么地基和房梁梁柱,俩人都有所耳闻。
所以让他俩自己造房子,当时其实是没什么困扰的,唯一困扰的就是吃不饱,总是体力不支,白无辛和陆回都在途中突然就昏过。
白无辛有一次昏的时候正在砸铆钉,他昏死过去的时候,那锤子当一下子就砸到了手指上,当场手指就紫了,指甲盖里直往外冒淤血。
但是他没醒,他太饿了,所以昏得很死。
等再醒过来,他就看到陆回抓着他的手,心疼得直啪嗒啪嗒掉眼泪。
白无辛莫名,说有什么好哭的,砸个手指而已。
陆回说你不疼吗,都紫成这样了。
白无辛说没事啊,活到现在什么疼没受过,都是小事。
陆回还是哭。白无辛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捧过他的脸一顿揉搓,说行了,别哭了,你也太爱我了,我都没说什么,你先替我委屈完了。
陆回就说,我以后一定要让你顿顿都吃饱。
白无辛说,你怎么说得跟养老婆似的。
上一篇:我看上的美人命不久矣怎么办
下一篇:睡前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