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穿的白的, 但老陈没说他。

陈舷习以为常,只是对方谕皱了下眉。

不是对他的衣服, 也不是因为老陈的区别对待,而是因为方谕今天什么都没给陈舷。

一整天了, 方谕什么表示都没有。

好像那天对着方真圆为他忿忿不平的事, 是陈舷做的一个梦似的。

陈舷本以为方谕会给他点什么, 所以到了这天还算有点儿期待,连一想到晚上还要强颜欢笑陪老陈应付人的时候,都没那么难受了。

结果什么都没有。

混蛋,方真圆不是告诉你要买点什么吗。

陈舷暗暗在心里埋怨他几句, 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红的短袖,换上了。

换好衣服,他重新出门:“这件行不?”

老陈很满意:“行,这多好, 红的多喜庆。走了,出门吃饭。”

一大家子出了门。

取了蛋糕,去了饭店,四个人进了电梯里面。

“今天来的都是平常有来往的朋友,”老陈转头对陈舷说,“说话注意点。”

陈舷苦笑着扯起嘴角:“知道。”

话音一落,他突然感到一阵视线。

陈舷转头,望见方谕站在后面,视线复杂地看着他。

陈舷对他眨巴眨巴眼,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骤然亮起光。

有东西要给他吗!?

买礼物了吗!

陈舷正要狂喜,方谕突然别开眼睛,一声不吭地脸色微冷下来,一看就是对他很不爽,也很不满。

陈舷眼角抽了抽,气笑出来。

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我哪儿惹到你了!

走出电梯,他们进入包间里。

包间里已经坐了半桌人,见到他们来了,半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招呼他们。

“来了,快坐快坐!”

“生日快乐啊陈总,快坐,我给你点了你爱吃的黄油鲍鱼!”

“小舷来了?也坐,你也爱吃黄油鲍鱼吧?”

“不够就自己再点点儿什么!”

一群人笑着,将他们招呼入座。

桌子上已经摆了半桌的菜。桌上的男男女女欢声笑语,恭维又热情地和老陈说起话来,又把目光投向陈舷,说他又长大了。

陈舷笑着应声,给自己拿了罐可乐来。

没一会儿,剩下的人也来齐了。

桌上的“朋友”又站起来,祝老陈生日快乐,交给了他几个盒子,说是生日礼物。

“也不知道有啥好送的,送你几盒烟。”

“前段时间我听你说公司里烟灰缸摔了,来,我特地给你买的烟灰缸!”

所有人你一个我一个地把东西交给他,老陈满面红光地一个个接过。

他挠着脸,还挺不好意思:“哎呀,都多大人了,还送什么生日礼物,以后可别买了。”

“怎么能不买?每年都得给你买!”

一群人又哈哈大笑,桌上气氛和谐热闹。

陈舷在旁边笑着看,捏着可乐,往嘴里又灌一大口,指甲都往罐子里一个劲儿地硬抠。

“吃点鲍鱼,小舷!”

一个女人笑容满面地给他往盘子里夹了一块鲍鱼。

陈舷笑着谢过,低头,看了眼盘子里黏糊糊的鲍鱼。

他其实最讨厌吃海鲜。

不过没人放心上。这场生日席,他并不是主角。

老陈大笑的声音传来,陈舷抬头,看见他被一群人簇拥着。不知是说了个什么笑话,他们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陈舷沉默地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鲍鱼。

忽然,一阵视线如芒刺背。陈舷扭头,就见方谕又脸色难看地看着他。

他们俩坐在一起,肩并着肩。陈舷在他的视线里沉默了瞬,继续笑着:“怎么了又?”

方谕没做声,他收回目光,看向老陈那边。

方真圆也正无奈地笑着,嗔怒他们胡闹。

“好了,点蜡烛吧!”

有人吆喝起来。

“也是,先点蜡烛,分蛋糕!”老陈抬手朝陈舷招呼,“儿子,把蜡烛拿来。”

陈舷应声说好,带着一张快僵成面具的笑脸,起身去拿蜡烛了。

方真圆打开蛋糕。

陈舷把蜡烛一根一根插上去,又从老陈手里拿过打火机,挨个把火点上。

“小舷真是能干,”有人没话找话,“现在知道忙活了,多好啊。”

老陈佯做嫌弃地挥挥手:“不行不行,现在成绩不好。”

“儿子要成绩好干什么,能干不就行了。”

陈舷一声没吭,把火全给点上,回了自己座位那边。

没人看见他刚刚微微颤抖的手。

饭店的服务员们进来了,把灯一关,他们举起灯牌,开始唱起了生日歌。

灯牌五颜六色,忽闪忽闪。

一群人高声唱着。服务员把音响都拿来了,生日歌曲子令人烦躁地欢唱不停。

一整桌的人都合着节拍拍着手。

“祝陈总生日快乐!”不知谁说,然后继续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陈舷一声都唱不出来,连拍掌都暗搓搓地不出声音。他紧抿着嘴,咬紧牙关,忍不住悄悄瞪了眼老陈,还有摆在桌子中央那个插满了蜡烛的蛋糕。

真想拍他脸上。

突然间,陈舷的左手手腕被人拽起。

他一愣,转头,方谕突然腾地站了起来。

哎?

“哎?——卧槽!”

陈舷被他拽了起来,就听两声巨响,方谕把椅子踹开,拉着他就往外跑。

?!?

一切发生得太快。

陈舷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拽着跑了出去。

方谕推开包间的门,外头的灯光鱼贯而入。

陈舷踉踉跄跄跟着他地往前跑。

方谕拽着他一只手,头也不回地往前奔。

像体育课一千米最后的冲刺,像绝不回头的逃亡,方谕带着他跑向楼下,跑出饭店,跑了好久好久,跑到车水马龙的路边,在一排共享单车旁的路灯下,终于停了下来。

方谕扶着路灯,蹲了下去,捂着胸腔底下的肋骨,气喘吁吁,看来是跑的都岔气了。

对一个年级第一来说,体育项目真是强人所难。

跑了这么远,陈舷也有点喘。他深呼吸几口气,调整了下呼吸,不解地问他:“你跑什么?”

方谕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他满脸通红,满脸不悦,咳嗽了好几声:“你又一直笑什么?”

“不笑难道哭吗?过生日的日子……”

“你也知道是过生日的日子?”方谕说,“过生日你还这么委屈,像话吗?”

陈舷怔住。

“又不是什么好日子,从来都没人记得你,那就不陪他们了啊。别笑了,哥,你看起来都要哭了。”

陈舷像被狠狠捅了一刀,红了眼睛。

“怎么就没人看见你都要哭了,一帮神经病,长这么大白活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方谕嘟嘟囔囔地骂着那些大人,又朝他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走,跟我走,他们不给你过,我给你过。”

他们不给你过,我给你过。

走。

跟我走。

陈舷怔在那里。

方谕的每一句话都砸的他头晕眼花,回不过神。

方谕使劲扯了他一下,没扯动他。

上一篇:浮热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