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患者的渡过之路 抑郁症患者的渡过之路 第36章

作者:茉莉深雪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校园 近代现代

  这些人嘴里说着是来看望连星夜的,却一直坐在客厅和连星夜的家里人讲八卦,讲的当然都是连星夜的八卦。从他小时候多么乖巧听话,多么聪明懂事,讲到现在多么叛逆冷漠,多么喜欢给大人惹麻烦;从他以前成绩多么优秀出众,讲到他现在有多么不爱学习,多么不听老师的话;从他小时候多么活泼开朗,讨人喜欢,讲到现在长大了成天板着个死人一样的脸,性子阴沉又不喜欢笑,像一家子怎么欠了他似的。

  亲戚们一波又一波地来,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连星夜的抑郁症,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为什么不懂事,连星夜的家里人便一遍又一遍地诉苦,诉说着那让人无法理解的病,诉说着连星夜翻天覆地的变化,诉说着孩子的不再开朗与乖巧。

  完了,连星夜一家子获得亲戚们的一句“这段时间可真是苦了你们了”。

  于是他们便抹着眼泪回一句“就是啊,好好的一个家,被搞得鸡犬不宁的,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啊,孩子不懂大人的心啊”。

  连星夜觉得自己应该是动物园里的一只猴,或者是地摊上的一个废旧品,也可能是垃圾场里被拾荒者挑挑拣拣的一个垃圾,反正怎么都不应该是一个人,因为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会这么没有尊严地被一群人翻来覆去地评价和谈论呢?

  外婆甚至掏出了连星夜的草稿本,打开来给亲戚看,一边红着眼睛说:“我们啊,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看看啊,好好的孩子,居然在本子上画这种东西!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写出来的话吗?说什么,好想死啊,不想活了啊,想把所有人都杀了,这也太吓人了啊!该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吧?”

  亲戚们纷纷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们家还能拿出这么稀奇的东西,一个个好奇地探出身子想凑近些看。

  连星夜的心脏像突然中了一枪一样,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尖叫着冲出房间,一把将自己的草稿本抢了回去,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恶魔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满脸无辜又讶异的外婆,眼里充斥着被背叛的难以置信和痛苦失望。

  “外婆,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拿给他们看?这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东西吗?还有你们说的那些事,那些不都是我的隐私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吗?你为什么见一个人就要拉着那个人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你是没有别的话能说了吗?你有没有在乎一下我的感受?这些话是非说不可吗?我说了多少次如果一定要说我的闲话能不能不要被我听到?你们说的什么我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我又不是聋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们在讨论我的什么,行不行啊?”

  连星夜赤红的眼睛缓缓转向尴尬又无言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的亲戚们,这一张张丑陋的脸他一个都不认识。

  “还有你们,能不能给我滚啊?这是我家,不是菜市场,是你们说闲话的地方吗?跑到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的面说他坏话,是让你们很兴奋还是怎么?我有没有病关你们屁事啊?你们给我钱吗?帮我治病吗?就跑来说说说,把嘴巴闭上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客厅鸦雀无声。

  连星夜双腿软得几乎站不直,他的心脏痛得好像要烂掉了,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抽离感,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而是Apollo。那个看不见脸的男孩又一次擅自操控了他的身体,替他说了那些过分的话,伤了他家里人的心。

  连星夜浑身抖动地扶着墙,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一样歪歪扭扭地回了房间,瘫了似的倒在床上,捂着胸口哭起来。

  眼泪来得又凶又急,几乎一瞬间就让他呼吸过度,四肢飞快麻痹,手脚抽搐,手指一边抖动一边想要抓住喘不过气的胸口,但却因为僵直而无法弯曲,只能像僵尸一样直直地抻在空气里。

  连星夜痛苦难忍地在床上扭曲、痉挛,身体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剧烈喘息,眼泪像流不尽一样疯狂往外冒,很快打湿了床单。

  屋外,家里人把亲戚们请了出去。

  “真是对不住啊,孩子受了点刺激,现在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们别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来关心孩子的,没别的意思,你们回头好好劝劝他,让他好好休息,别想多了。”

  屋外很快安静下来,过了没一会儿,似乎响起了外婆的抽泣声。

  连星夜的心脏绞痛得更厉害,伤害家人比伤害他自己还要让他心痛,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外婆说那么过分的话,他现在就是一根刺,见了谁都要把对方扎得鲜血淋漓。他又开始陷入深深的愧疚中了,他后悔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后悔没有好好跟外婆讲道理,而是用他最厌恶的语言肆意发泄了一通。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啊,尤其是他的家人。

  连星夜手臂撑着身子,爬起又跌倒,再爬起又再次跌倒回去,他的身体酸软无力,过度呼吸让他的双腿麻痹,没办法站起来。他想立刻出去跟外婆道歉,跟外婆说对不起。

  然而没等连星夜爬出房门,外婆抹着红彤彤的眼睛走了进来,坐到床边,抓起连星夜干举在空中的僵硬抻直的手。

  “星夜啊,外婆不是那个意思,没想跟别人说你的闲话,只是因为他们都是亲戚,想着都是家里人,说两句也没什么,外婆也是不知道你的心思才说的,但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说了,是外婆的错啊,外婆做错了,外婆让你伤心了,都是外婆的不对啊,你别哭了,我的心肝宝贝,你哭了,外婆也心疼啊……”

  外婆的眼泪像一只催泪_弹,让连星夜的眼泪流得更凶更猛,他本来快要控制住的呼吸又急促喘起来,四肢麻痹得更厉害,被外婆抓在手里的手指抻得几度痉挛,他像一个脑瘫儿一样扭曲着四肢在床上悲痛地翻滚,哭着道歉:“不是的,外婆,你别道歉,是我语言过激了,是我对不起你啊,你别哭了,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伤害你了。”

  徐启芳也抹着眼睛走进来,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水,然后红着眼睛,对连星夜说:“以后有话好好说,别让你外婆伤心,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到我们家里来了,你非要在家待着,那就待着吧,我们也不劝你了。”

  连星夜愣住了,大脑忽的一片空白,几乎连呼吸都止住了:“真的吗?我不用去医院了吗?”

  徐启芳红肿低垂的眼皮下一双失望又无奈的眼睛,像是放弃了一切希望,也再也不咄咄逼人了:“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先这么待着吧,以后再说吧,如你所愿,就这样吧。”

  随后,连星夜当真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待了几天,没有吵闹的亲戚,没有肆意的评判,只有楼照林雷打不动的一天一张便利贴,塞进门里就走,也不多留,怕被连星夜讨厌。

  连星夜是骗楼照林的,他没有把这些便利贴扔掉,而是和之前那块小猫石头一起藏在了枕头的棉絮里。

  楼照林说得对,他这辈子没说过什么谎,仅有的那么两个,全都用来骗楼照林了。

  在这个家里连星夜没有秘密,他的房门可以被任何人随意开启,他不敢把楼照林送他的东西放在抽屉里,他怕被家里人偷走。

  倘若将来有一天,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他害怕的房子,他会将这些宝贝一起带走。

  ……

  最后一个请来的救兵,是连星夜的姑姑。

  姑姑算是亲戚里跟连星夜关系最好的,从小就疼连星夜,给他的零花钱比连星夜自己爸妈给的还多,性格开朗热情,说话却温温柔柔,思想也开明,轻易能跟小孩子打成一片。

  她是家里唯一一个听说连星夜得了抑郁症,没有急着让他去上学的人,也是连星夜从小到大唯一一个能正常交流的大人。

  “不想上就不上了,今年就先休息,什么事都等休息够了再说,你过去那么多年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也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这或许也是一个放松机会,让自己的眼光落到其他地方,不要只盯着学习这一件事,大脑放松下来,心境也开阔起来,人的情绪最重要,心情好了,什么都好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连星夜麻木的眼里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轻轻点了点头,这几乎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从大人嘴里听到的最舒心的话。

  姑姑轻轻拍打连星夜的被子,轻柔的嗓音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你有没有什么梦想?或者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做,但是做不成的事?”

  连星夜近乎恍惚地开口道:“我以前梦想考清华北大……”虽然现在看样子考不成了。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犹豫,望见姑姑鼓励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说了真心话:“我从小到大还没有出过省,还没见过别的城市,所以我还想出去旅游看看。”

  姑姑像了一下子得了准信,连忙温柔地牵起连星夜的手,一点点地诱导他:“那正好,趁着这次休息,我们出去好好玩一玩,好不好?我们也不出去远了,就在省里到处转一转,正好十一月份月季开了,省里的华大盛产月季,有一整个月季园,里面的月季花是全国出了名的好看,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去看,还有很多高中生去感受名校的学习氛围,虽然是不及你梦想的清华北大那么顶尖啦……姑姑知道的,你还是想学习的,想考出好成绩的,想上一个好大学的,不是故意不学习的,只是现在没有能力学好,是不是?”

  连星夜瞬间哽咽了,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没有说他不好好学习的大人,他的心房一下子打开了,像是终于找到了知心人,憋了许久许久的心里话终于克制不住的倾诉出来:“嗯!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学习,我一直都很努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就是学不进去,我没有犯懒,也知道大人的不容易,但越着急就越急不上来,我甚至想过重读,如果再让我重读一遍高中,我肯定能很快爬上,但是我不敢跟他们说,我好不容易才爬到高三,就差临门一脚,怎么可能去重读。”

  姑姑想了想,顺着他的话说:“那这样吧,不管你重不重读,我们先出去玩一玩,玩够了再回来继续学,实在不行我去帮你跟你家里说,让你重读,反正今年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放松,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情绪调整过来,这是最重要的,你要不喜欢大伯跟着,就由我来开车,好不好?我去请假,然后带着你跟你妈妈一起出去玩,去华大看月季,感受一下名校的学习氛围,说不定你的思维一下子就通了,又能好好学习了。”

  姑姑的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动听,好像他的抑郁症根本不存在,现在只是他心情不好,所以出去旅游放松一下就能马上好了一样。

  连星夜真的心动了,这些天他听了太多人说的太多话,好的坏的,劝他的骂他的,家里人的陌生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他的思维完全崩溃了,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抑郁症,到底有没有必要闹成现在这样?

  他甚至后悔,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对家人坦诚,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只要他继续忍着,痛了就放放血,崩溃了就掐掐脖子,谁都不说,谁也别告诉,让他一个人悄悄发疯,是不是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家里不会闹成一片,妈妈和外婆也不会整天为了他哭泣,他们家也不会被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亲戚看笑话,一切都像从前那样平和安逸。除了他的成绩可能差一点,会被爸爸妈妈骂。但这也不是不能忍受的。时间会让他的爸爸妈妈习惯他越来越烂的成绩,让他们渐渐接受自己的儿子真的沦为了一个凡人,他也会像一个天生的平庸者一样在社会里苟活,这一切不都比闹成现在这样要好得多吗?

  连星夜被自己的美好假设迷惑了。或许他真的根本就没有病呢?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沦为了一个平庸的人,所以才会发疯发癫。只要他出去放松一下,看看外面的风景,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说不定就能看开了。

  姑姑还在他的耳边畅想着外面美好的世界,他所痛苦的一切在姑姑嘴里突然变得那样美丽又惬意,仿佛只要他愿意踏出这一步,他就能变得和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平凡又幸福的人一样。

  连星夜怀揣着美好的祈愿,恍惚地点了头。

  他信了。

  他真的信了。

第28章 看病

  出发的那天天气很好,连星夜踏出楼房的那一刻,就被刺眼的阳光晃了眼睛。对于步入秋天的十一月份来说,这是很值得珍惜的天气,但对连星夜来说,却有点好过头了。

  照在脸上的阳光的触感好陌生,脚下踩着的大地好陌生,房子外的空气也好陌生。连星夜忽然有一种飘忽感,感觉自己好像有一个世纪没出过门,早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就像突然把一个在冷寂的地洞里孤独生活了上百年的人拖到现代社会一样,那些由钢铁铸造的庞然大物和街道上轰鸣着横冲直撞的铁片怪物,都让这个可怜的原始人深感恐惧且无所适从。

  姑姑允行了她的承诺,亲自开车等在了连星夜的家门口,见他们来了,立马下车,打开后备箱,帮徐启芳把行李放了进去。

  “星夜,你先坐。”姑姑扭头招呼道。

  连星夜便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然而当他抬头的那一刻才发现,副驾驶上原来一直坐着一个人。

  他盯着这个人的后脑勺辨认了两秒,认出来了,居然是大伯。

  他当即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望向车前坐进来的姑姑。姑姑坐到驾驶座上,依然还是那副温柔可亲的笑脸,说:“你大伯他正好有事要去省里办一下,听说我们也要过去,就一起走了,免得还要开几辆车,一去一回要浪费不少油费呢。”

  徐启芳坐到连星夜身旁:“星夜,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见到大伯也不打个招呼?”

  连星夜突然感觉左手有点抖,只能用右手抱住左手,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大伯。”

  大伯笑着应了一声,从后视镜里望进连星夜呆傻的瞳孔里:“星夜啊,是我突然说要跟你们一起走的,你别怪你姑姑,她是我妹妹,当然只能听我的,你姑姑她一个女人,开那么久的车多累啊,正好我跟着,还能在路上跟她换一换,你也体谅一下,是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连星夜也不可能真那么不懂事地非要把大伯赶走,这毕竟不是他的车。

  他仍然不敢相信他的姑姑背叛了他,但这么一点小事儿,说背叛也太过了,显得他愈发小肚鸡肠,小家子气。连星夜心里觉得不舒服,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去了。

  徐启芳顺了顺连星夜的头发,在他耳边悄悄地絮叨:“这回出来,你什么也别多想,就好好放松,知道吗?”

  连星夜不想说话。

  一路上,车里都静悄悄的,气氛压抑得近乎诡异,连星夜清楚,这是他一手造成的。

  没一会儿,这群人估计以为他睡着了,又开始当着他的面说闲话了。

  徐启芳唉声叹气道:“真希望他这回回来后能收收心,别再折磨我们了。”

  姑姑说:“这孩子也是挺可怜的,以前成绩那么好,突然下降,肯定也不甘心啊,心里堵久了也会闹出病来的。”

  连星夜忽的睁开眼睛,沉默地从包里掏出了耳机,戴在了耳朵上,随便点了一首歌,再次闭上眼睛。

  徐启芳和姑姑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徐启芳摸了摸连星夜冰凉的脸,从椅子缝里掏出来了一个小毯子,轻轻盖在了连星夜的身上,随后剩下的路上都没再说话了。但这些连星夜也无从得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连星夜被徐启芳从浑浑噩噩的梦境里喊醒了,说他们到了。

  连星夜刚才梦到自己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漆漆的楼梯上一直爬一直爬,胸口像灌了铅一样喘不过气,感觉自己差点累死在爬不完的楼梯上。他又在大白天梦魇了。

  现在醒来,连星夜的双腿就跟真的爬了楼梯一样酸软飘忽,脑子也不清醒。他被徐启芳牵着手走,直到听到周围轰轰闹闹的人声,他才陡然惊觉,自己居然被带进了医院大厅!

  连星夜甩开徐启芳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就不走了:“不是说要去华大看月季吗?我们为什么会来医院?”

  徐启芳哎呀一声,扫了一眼四周,脸上有点过不去,但还是好声哄着:“你别那么敏感,之前不是说你的腿有点肿吗?来都来了,就顺便来看看,看了就走,我们也不多留,听话。”

  要是放在往常,徐启芳肯定就要说“你这么大人了,别在这儿耍小脾气,丢不丢人啊”这种话了,今天不知怎么,突然改了性子,这让敏感的连星夜本能地警觉,觉得他们别有用心。

  但姑姑也牵着他的手,好声好气地劝,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甚至周围已经有大人朝连星夜投来了嫌弃的视线。

  连星夜脸上挂不住,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姑姑,抿着唇问:“真的就只是看腿吗?”

  姑姑满眼真诚:“真的啊,不信的话,你跟我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连星夜半信半疑地上了楼,挂了号。

  真的只是单纯地看腿。医生让他把裤腿撸到了膝盖上,抱着他的腿又摸又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开了一些单子,让他去检查。

  大伯说:“医生啊,我们大老远从别的城市过来的,您看看方不方便开个住院,孩子这两天检查也方便。”

  “行吧,我们现在的床位也不吃紧,他这种情况,留下来再观察一下不是不行。”

  连星夜不明白只是腿上有点浮肿,为什么还要住院,他甚至责怪起医生来,觉得医生的评判轻率又荒谬,十分离谱。但他被一群大人扛着,跑东跑西地做着检查,又是抽血看肾,又是拍片子,一整天下来精疲力尽,只好在医院睡下了。

  医生嘴里所谓的床位不吃紧,就是在已经挤满了人的屋子里,又加了一张折叠床,甚至连块隔开床位的遮挡布都没给他留下,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

  连星夜像一具尸体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医院硬邦邦的床单上,被子也硬得像纸壳,跟他还真是天生一对。

  医院的床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人们说这是消毒水的气味,但连星夜却觉得,这更像是生命的气味。

  一床惨白的被子,不知盖过多少被病痛折磨过的人们的身体,它吸收了无数凄惨痛苦的哀嚎,见证了无数渺小的生命来了又走,如今这床被子又盖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成了被见证苦难的人之一。

  大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和其他大人迅速打成一片。

  三个大人以连星夜的腿为谈资,和病房里的其他家属交换了自家病人的隐私,谈笑间便其乐融融了,留下一群病患麻木地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