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推定 无罪推定 第49章

作者:莓果冰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近代现代

  “是我干的……是我干的……我认罪……给我个痛快吧……”

  闻途匍匐在地,咬紧了下唇,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笔,眼前出现残影,五年前的画面和此刻交叠,父亲右手不停痉挛,捏紧笔杆,及其艰难地才在讯问笔录上签下名字。

  闻途签完,助理满意地将协议收好,欧阳铭始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神态,眼神像是看一只蝼蚁。

  他知道这是欧阳铭给他的教训,他试图掀人罪证的教训,无论反抗、逃跑,或者用什么策略应对,欧阳铭都必须让他受这一次苦,否则绝不会放过他,可能还会殃及他身边的人,所以他没有选择逃,当然他根本也逃不掉。

  助理回到最初那副礼貌的样子:“闻先生,谢谢您的配合,股份回购的钱款和补偿金会在合同约定时间内打到您卡上。”

  闻途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头晕目眩,眼前频频闪过白光,恍惚间他又听欧阳铭说道:“今天的教训,别想着说出去,更别想着报警,否则到时候老夫人的安危……我就不能保障了。”

  他一路扶着墙,忍着胃里的绞痛,浑浑噩噩离开了天明公司。

  夜幕深沉,他站在天明的楼下,回望这幢高楼,见它沉默地矗立在幽暗中,裹着呼啸的风声,如同幽灵。

  他弯腰干呕了几下,双腿失力险些跪倒下去。

  闻途挪到旁边的花台上坐下,他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想转移注意,却无法减轻半点痛苦。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医院,得到治疗报告单,留存他们犯罪的证据,但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拨了谌意的电话。

  他现在只想见谌意,好想见谌意……要是谌意在身边,会减轻他很多痛苦。

  然而,谌意的手机无人接听,他反复打了几次,都没有回应。

  繁冗的思绪间,他甚至以为是自己手机出问题了,所以他关机重启,再次拨过去的时候,同样的忙音让他陷入绝望。

  “别这么对我……”闻途低声呢喃。

  直到他点开微信,看清谌意发来的消息时,大脑才完全清醒过来:

  【小意:我被撤职了。】

  【小意:凶手做的,他知道我在调查。】

  【小意:对不起,我骗了你。】

第52章 各自冷静

  手机上弹出紧急求救短信,闻途知道谌意又喝醉了。

  他在天明楼下缓了很久,忍着胃部的抽搐感和喉咙里残存的苦涩,他打车来到短信中的地址。

  这里是离检察院不远的公园,闻途转了好几圈,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人时,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谌意耷拉着脑袋缩在一个秋千上,胳膊直直垂下去,随着铁索轻晃,看起来醉得不轻。

  闻途食指掐着虎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他深呼吸,迈步朝谌意走过去。

  四周很静,脚步声清晰可闻,谌意缓缓抬起头,撞上闻途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路灯离得远,他站在模糊的光晕里若即若离。

  谌意呆愣地和他对视了好几秒,看不清他苍白的面色,只能听见冷得彻骨的嗓音:“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谌意即便在醉醺醺的状态下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下意识抓紧了铁索,敛着下巴谨慎地瞥他,仿佛在等待什么审判。

  “第一,为什么拉黑我。”

  谌意懵了很久,缓缓回答:“我没有……”

  闻途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几个红色的感叹号相当醒目。

  “应该是不小心按错了……”谌意放低音量说,“对不起,我把你加回来……”

  “不用了。”闻途收回手机,压低了嗓子,“第二个问题,为什么骗我。”

  “……”

  生锈的秋千摇晃发出的嘎吱响渐弱,沉默良久,秋千已经停摆,四周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

  闻途冷静地开口:“我说过,要是我知道你撒谎,我们就结束了。”

  谌意被这话刺激到,忽然扬起头:“那不正好?我已经拉黑你了,省得你亲自来动手。”

  闻途一愣,把想说的话噎回肚子。

  他没料到谌意会给出这种反应,不打算解释,不打算挽回,仿佛下定了决心。

  “你现在喝醉了,等明天我再来问你。”

  “我很清醒。”谌意站了起来,浓郁的酒气扑鼻,他眼睛充血,敞开的领口露出刺目的红疹,“我确实骗了你,你要甩我也行,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我想一个人呆着。”

  闻途望着他,心脏隐约抽疼,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剧痛蔓延至肺腑。

  额头又冒了虚汗,他咬牙忍着,尽力不显出异样:“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管你目前收集到了多少线索,你必须马上停止,这不是谈条件,你一定要听我的。”

  “凭什么,你怎么那么霸道?”

  闻途耐心耗尽,朝他跨一步,双手握住他肩膀:“你现在被撤职了,那下一步是什么?他们会害死你,你到底在逞什么英雄,你有几条命够他们折腾?”

  “我不怕死。”他推开闻途,“你想做什么决定都随便,但我不可能听你的,我也不想瞒你了,我不仅现在在查,分手的这五年我也从没放弃过,连考检察院都是为了这件事才考的,并且我会一直查下去,直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

  “什么……”闻途睁大眼睛,僵在原地。

  那时他假装出轨让谌意恨透了自己,他以为这样谌意才不会主动来踏浑水,毕竟谌意家境好、有背景,未来一片坦途,闻途不希望谌意为他改变人生轨迹。

  闻途后来听说谌意考了检察院,他以为那是谌意自主的选择,如果硬要和他沾上边,也可能只是一种赌气,类似“我做到了你想做却没法完成的事”,以此来报复他,貌似也合乎谌意的个性。

  但闻途没想到……

  “……”他唇角发颤,凝视着谌意被夜色笼罩的眼睛,发抖着憋出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即使以为自己当真被背叛、被出轨,也还要默默为他牺牲。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保护我,不想让我受牵连,听起来很伟大。”谌意眼眶有些泛红,和他脖子上的红疹相衬,显得凄楚,“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保护,在这件事情上你永远都以自我为中心,让我必须按照你的要求来办,可你从来不管我在想什么、我要什么、我到底为了什么而坚持,我也有想要达成的目标,但我的想法和感受全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闻途,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只是个可掌控的对象而已?”

  “你现在不清醒,我不和你吵架。”闻途轻合了眼,想吐,强撑着抵达意志塌陷的边缘,他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固执地重复,“随便你怎么想,但你必须马上停下来。”

  “如果我不停呢?”

  “没有如果!”闻途高喝了一声,因此牵动了喉管里的剧痛,胃部又开始一阵一阵绞疼,他再难忍受,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没有如果……你必须,必须……”

  “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哪来的身份命令我。”谌意吸了吸鼻子,眼里垂下一颗泪,却看不出在哭,神情稳定得像是对今晚的一切早有准备,“闻途,这次不是你不要我,是我不要你了。”

  谌意越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闻途几乎是强撑到最后一秒,已到极限,谌意的脚步声离远后,他浑身泄力,在原地跪了下去,连挪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撑在地上,艰难地干呕着,塑料细管伸进身体疯狂搅动的痛苦再次在他脑海里重演。

  他双手开始抽搐,却什么都没吐出来,他低唤着谌意的名字,最后靠着残存殆尽的力气拨了120。

  -

  谌意早上从公寓醒来,头昏沉得像是灌了铅。

  他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喝醉后又断片了,只能回忆起来他跟闻途坦白了,删了闻途的微信,后来闻途来找他,最后不欢而散。

  他翻出通讯录里的号码,给闻途打了过去,却是一阵忙音,他意识到自己的电话已经被闻途拉黑。

  完了,到底说了什么,不会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吧……

  谌意害怕地缩进被子,但冷静下来一想,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并且早已说服自己接受。

  或许在这个阶段,他们分开会比纠缠不清更合适,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其他的顺其自然,毕竟他不想逼闻途。

  谌意到了单位,人事调动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

  大家的心情格外沉重,尤其是小跟班齐乐青,唯独谌意跟个没事人一样搬东西,平静得仿佛只是去做个报告。

  他来到了二楼的行政办公室,来接他的是个年轻女孩,才进来的应届毕业生,看起来相当青涩。

  “谌检你好,我是行政办的,叫我小苏就行。”

  一旁来了几个同事帮他搬,谌意却没有社交兴致,只淡然地对小苏说:“我坐哪?”

  她指了靠窗的工位:“那边,已经给您收拾好了。”

  “行,接下来的工作就听你安排了。”

  小苏目露惶恐:“不敢不敢,应该是我向您请教,谌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暂时先帮保密办那边传输一下资料,然后做信息化建设方面的事。”

  懂了,打杂的。

  谌意一屁股坐下,长呼一口气,桌上突然没了繁冗的案卷,空荡荡的,他有些不习惯。

  给保密办帮忙,大部分是在做光盘刻录、文件传输,不用动脑子的机械性作业。

  这样也好,他有更多心思可以查案。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扣响,谌意望过去,看到齐乐青站在门口,旁边带着安澄。

  “谌检,安澄自己跑过来了,说要找你,我就把她带了过来。”

  谌意连忙走过去,半蹲下来看向她:“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学吗?”

  “我逃课来的。”安澄小声说,“谌意哥哥,你因为我被处罚了么?”

  谌意轻轻一笑:“没有,你听谁说的?”

  安澄回答:“可是你都换办公室了。”

  “换办公室是工作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你被我连累……”

  安澄垂着眼睛,神情小心翼翼,谌意顿时心里难受。

  如果不是凶手从中作梗,安澄继父的案子也不会一拖再拖,要说连累,应该是他连累了安澄。

  谌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还想说什么却哑口无声,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我没事,你也会没事的,我会一直在背后跟进这个案子,绝对不让你受委屈,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

  闻途当晚叫了救护车,第二天就住院了。

  他没有通知别的朋友,住院的事只有余苒知道。

  诊断结果是胃黏膜急性炎症和急性食管、咽喉损伤,他瞒了余苒,余苒以为他只是应酬喝伤了胃,担心不已,这几天都忙着照顾他,家和医院两头跑。

  住院的这几天,闻途也不怎么和余苒聊天,除了接当事人的电话,他整日闷在床上,盯着医院窗户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被抽干灵魂的躯壳。

  出院前夕,闻途说想自己待一会儿,余苒便提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