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推定 无罪推定 第48章
作者:莓果冰
“如果我不愿意呢?”闻途看了一眼助理,视线又缓慢移到欧阳铭脸上,目光大胆又直白,没有一丝怯意。
欧阳铭没说一句话,凝视着他,指尖轻轻点在自己手臂上,如同岿然不动的大山,又如一只蛰伏着的笑面虎。
“闻先生,您最好不要和天明作对。”助理的语气冷了几分。
“是贵司先欺人太甚。”闻途回答,“你们资金过剩,是公司内部管理出了问题,我作为一个普通股民,对你们公司的事务一无所知,为什么要为你们的错误买单?”
助理没回答,自顾自将文件翻到最后,露出签字的位置,又将一盘印泥哐的一下摆到他面前,很明显的先礼后兵,开始逼迫他了。
闻途说:“就算要约定回购,也应该友好协商,何况,你们的回购决定经过公司的决策程序了吗?”
他死死盯着欧阳铭,态度强硬:“回购方案谁拟的,董事会审议了吗,股东会决议了吗,这到底是公司的决定,还是欧阳董事长和我私下签订的协议?”
“闻律师。”欧阳铭低沉的嗓音悠悠传来,“你向来嘴硬,我知道,我也不打算和你兜圈子了。”
闻途压紧了唇角,见欧阳铭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坐姿散漫:“今天你签了这个协议,我放你走,从此大家各自安好,倘若你硬要和我唱反调,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欧阳董事长,你很怕我?”闻途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前倾朝他逼近,“那你大概知道自己的犯罪事实被我发现了吧,这么着急主动地向我明牌,你是不是很慌,已经自乱阵脚了?”
话音落下,他明显看到欧阳铭那狭窄的丹凤眼里迸出怒意。
欧阳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张老奸巨猾的脸顿时涨红。
这时,办公室大门被撞开,外面的人像收到指令似的,一股脑涌进来。
闻途回头,见来人足有十来个,都是身材魁梧、黑衣墨镜的男人,他们进屋后锁了门,上前将办公桌围成一个圈,闻途被困在包围里。
闻途冷笑一声,俯视稳坐着的欧阳铭说:“董事长,你准备得这么周全,打算在这儿弄死我吗,光天化日之下,到处都是监控,你敢吗?”
就在这时,助理将一张纸条放到桌面,推至闻途眼前:“我们没找错的话,这是你家地址吧。”
闻途呼吸骤然停顿半秒,看到自己的家庭住址明晃晃写在纸条上,顿时心脏一抽,不好的预感袭来。
助理继续说:“你和你妈妈住在一起,据我所知,老夫人年岁已高,腿脚还不太好。”
“你要干什么!”闻途咬紧牙关,额角盘虬的青筋剧烈跳动,他撑在桌面的手开始颤抖,“你要是敢动我妈,我让你不得好死!”
欧阳铭说:“我说了,只要你签字,我们各自安好,我也不想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闻途目光落在那空白的签字栏上,要签吗……可是他目前所有疑点所有证据,都是靠这个股东身份查找、剖析得来的,签下这个名字,他所有线索全都将断在这里。
九泉之下父亲的灵魂尚未安息,他嘴上说服自己放弃查案,可也是自欺欺人,他一刻也没想过要放弃,也不想对恶势力让步。
但现在签下这个名字,就相当于彻彻底底对欧阳铭认输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周实在更得很慢(滑跪道歉呜呜呜!)我将在下周提高更新频率,直到完结,全文大概26-28w字。
第51章 夜幕深沉
韩主任冲进办公室,见谌意淡定地靠在座椅上,正望着窗外愣神。
“起诉书呢?”韩主任开门见山,语气很急。
周围的同事都望过来,唯独谌意保持着发呆的姿势:“移送了。”
“送哪儿了?”
谌意以一种你在问什么废话的眼神看向他:“法院啊。”
韩主任顿时火冒三丈:“你又擅作主张,我不是告诉你要等领导发话吗?”
谌意淡淡开口:“起诉期限快到了,领导在这个节骨眼故意拖延,不就是想我被迫按照他的意思起诉么,我要是等着就完了。”
“你现在才是要完了!”韩主任双手叉腰,着急地来回踱步,“你知不知道,我刚接到通知,上级说你不服从组织安排,要把你调离公诉科!”
谌意喉咙一哽,没说话。
他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对方的目的不是搅合案子,而是要将他逼到再难翻身的绝境。
“调到哪里,真去司法局扫地啊。”
“把你调去行政办!”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韩主任更气了,“你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吗,离开一部,你连案子都办不了了。”
“有什么办法?”谌意摊手,“领导想搞我,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你!唉!”韩主任焦急地转了两圈,谌意见他头顶上快冒烟了,也不敢再顶嘴。
韩主任愤愤不平地走后,齐乐青扑过来摇他的胳膊,哭丧着脸哀嚎:“不行啊,你走了我怎么活,能不能让主任去跟领导求求情……”
谌意四周的气压低了下来,像罩着片乌云,半晌后,他摸了一下齐乐青的脑袋说:“你乖一点,我退了之后,等你考上遴选,我来给你当助理。”
“呜……”
“谌意啊,不至于那么严重吧。”杨检说,“你是承办人,怎么起诉你有权做主,尽管不听领导安排,可也没造成严重后果,你这是真被人盯上了?”
旁边有人安慰:“放心,韩主任肯定会救你,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靠得住。”
“小谌,还会再回来的吧,311不能没有你。”
谌意无奈:“大家……我是被调走了,不是要死了。”
他手上的笔却被咔的一声掰出了裂痕,有股怨气哽在喉头难以下咽。
垂下了眼睑,沉默许久,谌意闷声道:“如果我这个案子转交给你们其中一个人继续办,一定要替我好好做完,拜托各位了。”
欧阳铭轻轻抬起手,曲指勾了两下,闻途身后的两个男人急速冲上前。
巨大的力量撞向他膝弯,闻途双腿一软,几乎是摔倒着跪了下去,他手撑在地面才没趴到地上,紧接着膝盖处剧痛袭来。
踢他的两个男人又攥住他手臂,按着他的肩胛骨下压,力气极大,闻途一时间动弹不得。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回荡在房内,一下一下敲击他的心脏。
他挣脱无果,愤愤抬起眼睛,助理驻足他身前,半蹲下来,将协议丢到地上,又威胁着把印泥拍到他面前:“请摁印,闻先生。”
身后的男人放开他一只手,把另一只胳膊控制得更紧,闻途感觉骨头快被捏碎。
欧阳铭稳坐办公椅上,居高临下,狭窄的眼睛隐约透着轻蔑,像是时刻掌握他生死的恶魔。
闻途和他对视的瞬间,眼中烧起一束火苗,慢慢扩大成火花,直到抵达爆裂的临界点。
印泥被他掀翻,滚到两米开外,闻途瞪着欧阳铭说:“董事长,与其忌惮我,不如担心自己的人背后捅刀子。”
欧阳铭眉头一蹙,眼神暗了许多。
“知道有种手段叫借刀杀人吗,你觉得我能那么轻易得到线索,是靠谁的帮忙?”
“让他摁手印!”欧阳铭砸了一下扶手,高声呼道。
刹那间,身后男人遏制的力道加大,抓起他的手,又从腰间掏出小刀,闻途没来得及看清,指尖刺痛先一步传来。
刀割破了食指,男人攥着他的手死死按到协议上。
闻途倒吸冷气,痛感从手指蔓延进上臂,血液渗进白纸,留下一个腥红的指纹。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自顾自朝欧阳铭高声道:“帮我的是个法官,具体是谁你比我更清楚,他把你视作职业生涯的污点,想和你割席,所以他私下拉拢我,要借我的手让你落网,我不过是个棋子,而他才是掌握你所有罪行的人,你自己想想到底该怕谁?”
欧阳铭脸色黑如阴霾,鼻腔里抖出粗气,扬手将桌上的文件掀下去,声音叫人胆寒:“闻律师嘴巴这么厉害,既然这样,我就让你把想吐的都痛快吐出来,把他带下去!”
几个男人掐着闻途胳膊将他拽起来,他往后趔趄,又被人抵住后背、抓进头发,他被禁锢得毫无反抗余地。
他被男人们架着往门口拖,一瞬间惊惧占据他大脑,被强制带走前,他瞥见欧阳铭阴险又得逞的笑,不肯屈服的语气昭示他最后的倔强:“欧阳铭!你弄不死我的,我要活着,亲眼看你进监狱,被万人唾骂,自食恶果!”
大门哐的一声合拢,屋子里归于清静,只剩下欧阳铭和助理两人。
欧阳铭紧绷的表情没有松懈半分,他站起身,杵着一支手杖,踱步到落地窗前,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派手下盯着高院那个人。”
助理答:“董事长,您真的相信闻途刚刚的话吗?他们当律师的都很精明,很可能在挑拨离间。”
欧阳铭抚摸着手杖上的金色狮头,望着街道缓缓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高院那只老狐狸比闻途更精明,我的把柄全在他手里,并且我早就猜到他迟早有天会反戈一击。”
晚上,谌意说着下班,和大家道别,实际上是去附近超市买了酒,回到办公室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他脚下失重,迈着虚浮的步子回到座位,将几个酒瓶往桌上一扔,无力地瘫坐到椅子上。
他仰头望着311的天花板,意识到这大概是他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
谌意又掏出手机,点开和闻途的聊天界面,停顿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闻途。
人事调动不是受个批评那么简单,就算他不说,闻途第二天也会找上门来问。
这样一来,查案的事也瞒不住了,可谌意不知道怎么坦白,他怕闻途生气,怕他难过,担心他在目前本就消沉的阶段更添烦恼。
他开了酒,拎起瓶子就往自己嘴里灌,发泄似的,猛地吞咽了几口,不到一分钟,他脖子白皙的皮肤起了大片红疹,随后他不管不顾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真没用啊,谌意……
他颓丧地趴到办公桌上,愣了将近十分钟,趁着清醒,给颜千茹发了个信息:
【谌意:那个警官的消息我查到了,明天我就去找他,你不用一起,注意安全。】
三个酒瓶被喝空,烈酒的余味残留在喉管,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他难以呼吸。
醉意渐渐涌上来,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努力拿起手机,借酒劲壮胆,他眯着眼睛打了字,给闻途发去三条消息。
发完谌意就后悔了,他不知道闻途现在有没有在律所加班,可能已经看到消息了,他不敢等闻途的回复,每分每秒都无比煎熬,他胆怯、焦躁不安,不希望再像五年前那样被抛弃一次。
这一刻,他想逃避的心态达到了顶峰,想把手机丢远点,手指却不小心在屏幕上磨蹭几下,界面弹出系统提示:
[确定要将“宝宝”加入黑名单吗,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谌意不知道自己点开了什么,他看不清手机上的文字,迷迷糊糊中,胡乱按了一个选项。
“咳!咳咳!”闻途最后一次呕出来时,只能吐出一些带着血丝的浓盐水,他胃里早就没有任何东西。
他趴在地上,被一个男人揪着额前的头发,逼迫抬起头。
从下午到晚上,在天明被关了六个小时,灌东西,吐出来,如此反复,他身上的白衬衣被汗浸透,脸色白得发灰,甚至泛出不自然的青色,下颚发抖,眼尾通红,睫毛上挂着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泪,整张脸像一块将要粉碎的陶瓷。
男人打开金属器械,举起一根细长的塑料管,掰开闻途的嘴想再次插进去,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
闻途颤颤巍巍抬起眼睛,看见门口欧阳铭高大的身影,像是在仰视一座快倾倒下来的巨山。
“够了,解绑吧。”欧阳铭双手扶在手杖上,垂眼的神情轻蔑,“闻途,这是你和我顶嘴的惩罚,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让你长个教训。”
男人们将他松绑后,助理走上来,蹲下将协议摆到他面前:“还差个签字,签完,我们董事长就放你走。”
他将笔搁到纸张中央,闻途看向协议,那已经变为褐色的血印映入眼帘,薄弱的意识里,他似乎听到一阵高喝:“在讯问笔录上签名,今天就不折磨你了!”
吐到最后,已经吐出汩汩鲜血,闻途幼时记忆里那张和蔼的脸,此刻嘴角带血,面容枯槁,被摧残得犹如残烛。
曾经庄重威严、意气风发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此刻装容狼狈得像流浪汉,仰面朝天,发出濒死绝望又嘶哑无声的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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