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是什么 心机是什么 第70章

作者:滚生生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一时间,姚清和木砺身形都是一顿,然后齐齐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了过来。一阵窒息的安静过后,姚清开口了。

  “木棉,是谁教你这么违抗父母的?”

  木砺一边冷笑一边重新拿起资料审阅:“真是和粗鲁的人待久了,家教都忘光了。”

  在这个扭曲的家庭里,父母和子女之间只有命令和服从,木棉背负着“家教”和“孝顺”这两座大山,从来不敢忤逆父母,从来都在害怕父母。

  他从小就无比压抑地活着,不曾为了自己与父母争论过什么,父母那些过了头的打压、责备、讽刺,他都默默忍受着,他可以让自己的委屈永远得不到平反。

  可是涂抑不能。

  他不愿自己心爱的人遭受无端的猜忌、指责,他可以不为自己争取,但一定会为了涂抑改变。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与他真实相处之后的判断,而偏偏坚持那些子虚乌有的猜忌呢?”

  然而他的父母总是习惯性的轻视孩子的想法,姚清直言道:“你的判断很重要吗?你但凡有一点判断力,之前的恋爱怎么都那么不顺?”

  “那是因为€€€€”

  “你总是被分手的那个对吧?”每当母子谈话的时候,姚清总是不停地打断他,因为她没有任何要听取儿子讲话的意思,她只需要表达自己所想,只需要儿子完全服从,“如此一来不也证明了你的判断力不行?连挑选一个稳定长久的伴侣都做不到,现在又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迭声打压是他父母最擅长的方式,他常年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承受批评,常年来他的自信心被摧毁殆尽,他的父母强行让他认为自己无用、无能。那刚刚出生的勇敢还没来得及茁壮便被他父母合力扼杀,他只能一次又一次无力接受自己的命运。

  “不管你们怎么说,涂抑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相信他。”话语虽坚,但声音低哑,有些虚弱。他的力量被他的父母剥夺了。

  “我看你是被他迷惑了!”木砺不满儿子与他们争论这么久,失去耐心,厉声指责。

  姚清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三重复,木棉,尽快和那人分手。”

  “不分。”木棉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生了大病,但他还是坚决表态,“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笑。”姚清目露讥讽,“你们才相处多久?难道就要情定终生了?分了之后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忘了他的。”

  木棉难得也在父母面前生了回气:“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木棉!”木砺大怒,“你怎么说话的!”

  姚清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她的语言异常尖锐:“你的事?我把你生出来,养这么大,就是让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大吼大叫吗?”

  木棉被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压垮了,他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以前每一件事我都听你们的,你们让我学这学那,我就算很难受,但也都学,你们不让我喜欢小提琴,我也可以放弃它不再碰,你们让我恋爱,我就算没兴趣不喜欢,但也找人谈了,我做了你们想要的每一件事,活得麻木,活得痛苦,但就这一次,你们让我满足一下自己,不行吗?”

  这些话,若非逼到极致,木棉绝不可能说出口。他已习惯忍耐,个性早被泯灭,对他人来说很简单的自我表达,在他这里则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呐喊出来。

  只可惜,他有一对无可救药的父母。

  “怎么?”木砺挪来一束冰冷至极的目光,“我们为你精心规划的这些,在你眼中,就是为了让你不快乐?”

  “我和你妈当年为什么可以承受这些?你为什么不可以?你自己软弱还怪别人给你压力吗?”木砺心中不悦,话也说得越发难听,“因为你那个不中用的破身体,我和你妈已经为你减轻了很多压力,我看你是不知道我们俩当年是怎么过的,我看你就是日子太舒坦太闲,才有时间胡思乱想。”

  “不中用......”木棉自嘲地笑着,“是,我不中用。”

  木砺的话简直是在他心上捅刀,木棉当年早产,先天不足,体质弱于常人,却没有得到父母格外的爱护,反倒从小承受着父母的嫌弃。

  因为体力差劲,该学的几项运动都不能达标,最后只学了一项网球。因为体质差,小时候隔三差五就病,一会儿耽误课程,一会儿耽误比赛。在那些本该无忧无虑玩耍的年纪,他不断地受挫,不断地被父母指责。

  也因如此,他对父母始终抱着愧疚,惭愧自己没有健康的体魄,总是达不到父母的期望,所以后来他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不断地冲着,拼命地往前。

  可努力多年,甚至因极端追求完美而患上了洁癖,仍旧得不到一句称赞,父母仍旧会拿此事来中伤他。

  “可我已经尽全力在达到你们的要求了......”

  姚清审视着他:“既然尽了全力,为什么还一次次让我们失望?”

  “我......”木棉眼中的世界越发模糊,父母的脸开始扭曲,身上也漫起一种熟悉的恶心感,“你们从来没有认可过我,我真的就......这么不堪吗......”

  无可救药的父母会亲自把子女推入绝境:“我和你父亲期待的孩子是什么样,你自己又是什么样,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木棉像是被铁锤击中头部一般,大脑眩晕的同时伴随着一阵耳鸣,恶心感变本加厉地袭来,他顿觉自己浑身污秽,仿佛泡在比泥还要脏的烂地里。

  他开始觉得自己透不上气,泥水往他胸腔里堆积起来,他浑身脏透了,无法忍受的污秽正在吞没他。

  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所有的污秽全部从身体里挖出去。

  紧接着,他看到了眼前的那把水果刀。

  父母还在耳边不迭指斥,但他听不到,满耳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快一点......污秽将要浸满他的身体。

  他握住了那把刀。

  €€€€父母救不了他,污秽不肯消退。

  刀尖尽头,冷光在那里汇聚。

  €€€€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噗嗤一声。

  刀尖没入胸膛。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很窒息,可怜的木棉......

  木棉的自厌情绪在前文有一些铺垫,所以这段剧情应该不会吓到大家。

  这对父母从创作的角度上故意放大了他们可怕的一面,因此写得非常极端。当时构思木棉这个角色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剧情就是这个€€€€疯狂的父母终究会把孩子推向灭亡。

  并且,为了给主角一个完美的结局,就必须制造一个契机来让神经质的父母改变,当然现实肯定不能这样(此处省略一千字)。小说纯属虚构!一切为剧情服务!作者完全反对任何理由的自我伤害行为!

第77章 这一次,是我们错了

  姚清和木砺这两个始终不为任何事所动的人在这一刻发生了崩裂。

  木砺猛地放下手中资料,愕然看向儿子,而姚清则是直接从沙发上起身,然后她抽搐般向前踉跄一步,猛地扑向地面的人。此时,血液已经浸满地毯,木棉苍白死气,胸口插着那把水果刀。

  这时候木砺也冲了过来,想要直接抱起儿子。

  “木砺,现在不能动他。”姚清很快找回平日冷静面孔,只是声音里颤抖明显,“立刻,叫救护车。”

  经此提醒,木砺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酿成大错,快速拨打完急救电话。

  救护车呼啸赶来,这对情绪被锤炼得无比稳定的父母没有失态地大哭大叫,冷静地协助医护人员将木棉送上救护车,车上只允许一名家属陪同,姚清利落地跟了上去。

  路上,她看到监护仪的数据不断下跌,看到医护人员争分夺秒地展开抢救,看到儿子死气沉沉的面容。

  她双手微微攥着长裙,看上去那么冷静和体面,仿佛不会为任何事情而动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救护车撕心裂肺的鸣叫,才是她心底真正的声音。

  涂抑从熟睡中猝然惊醒。

  呼吸急促地呆坐床中,冷汗布满全身,无端的恐惧从梦中追来,心脏处的惊悸无休无止。他喘息着,本能地拿上手机开始拨木棉的号码,连续拨了三次都无人接听。于是他立刻翻身下床,胡乱地拿了几件必需品塞包里就往屋外冲。涂啄在隔壁听到动静后也慌忙冲了出来,与涂抑在走廊上迎面相对。

  “哥哥?”涂啄看着一身乱七八糟的人,“你这是要干嘛?”

  涂抑挥臂掀开他就往楼下奔:“我要回陆京。”

  “现在?!”涂啄在身后追着,“不是已经定好了明天的票吗?”

  涂抑只想要尽快摆脱他,语气烦躁而焦灼:“我现在就要回!”

  涂啄还没见过哥哥这样失措的样子,内心也有些紧张:“发生什么事了?”

  “木棉没有接我的电话!”

  “什€€€€”一瞬,涂啄的表情有些扭曲,然后他露出一道讥讽的目光,“现在是凌晨三点,一个人不接电话有什么稀奇吗?就这么点事让你慌成这样?涂抑,你神经病吧。”

  “我就是神经病!”涂抑突然大吼,怒目中血丝横陈,他盯着涂啄,咬牙一字一句道,“怎么,你还没见识够吗?”

  涂啄腹部的旧伤突然发出剧痛,一阵后怕袭来,他胆怯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笃定对方一定可以彻底地撕烂他。他只好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地退开,看着涂抑狂奔着离开。

  抢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两名家属守在外面,接近四个小时未发一言。时间熬着到了尾声,抢救室门“哐”地从内推开,医生疾步走出。

  “家属。”

  两人纷纷上前。

  医生摘下口罩,先行叹气:“很惊险,抢救过程中病人的生命体征数次急跌,刀伤刺得也很深,晚来五分钟人可能就没了。”

  “所以......”姚清呼出憋在胸口的长气,“他现在没事了?”

  “还不能这么说,他现在只能算刚从鬼门关出来,离“没事”还差着老长一截。”这医生说话并不板正,和他德高望重的身份有些违和,“你们是他的父母吧?孩子今年多大了?”

  姚清:“20岁。”

  “这么小?”医生把镜片后面的双眼睁大了,“还在念书吧?”

  “恩。”姚清攥着包,此刻,她少却了逼人的气势,在医生面前显得温顺,“大三。”

  “唉。”医生长叹,“之后在医院我会好好留意他的。”

  “谢谢医生。”

  “听说他的伤是自己捅的?”医生忽然盯住这对父母。

  姚清略略垂下了目光:“是......”

  医生换了一张严肃的表情:“看来除了他的伤,还有别的问题......”

  一直沉默的木砺闻言拧紧眉毛:“自然,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不过就说他两句,竟然做出这样的行为,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今天,我们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毛病,等他好了一定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家属,你误会了。”平日里,只有木砺打断别人说话的份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断他,还打断得这么不客气,“我说的问题可不是指孩子,我说的问题是你们做父母的,他不需要看心理医生,你俩才需要去治病。”

  木砺身处高位,历来被奉承惯了,哪有人在他面前这样直白地斥过他,一时讶异非常,不悦地瞪着医生,“医生,你这话说得可不妥。”

  医生大咧咧地摆摆手:“我只会治病,不讲文化,必要起来也可以不讲文明。说真的,我从医几十年,像你们这样的家长见得多了,一个个自己问题一大堆逼得小孩儿抑郁寻死,还不懂反思,今天的事情就是在给你们敲警钟啦,别以为现在孩子救过来就没事了,你俩有空真得去看看,就咱们院的心理科,隔壁三楼。”

  “哎你€€€€”

  姚清伸手拦住要发火的丈夫,礼貌地送医生离开。

  木砺气得直喘,正要说什么,一群护士便推着病床出来了,连忙在姚清之后跟了过去。男人张了张嘴,待看清病床上的人之后,话就堵在了喉咙。

  儿子什么模样做父亲的自然清楚。木棉的性格随了他和妻子,沉静冷淡,表面看着疏离且坚不可摧。

  正因如此,他与妻子才不断地对儿子施压,因为他坚信对方永远可以承受,那副冰冷薄情的面孔,永远可以不在乎。

  可是此刻,儿子闭着眼睛,睡在病床上的身体那么薄,呼吸罩底下的脸竟是那么小,皮肤竟是那么白。原来,他并非是坚不可摧的,而是苍白的、脆弱的,会不留意就要消散的。

  走着走着,木砺步伐钝了,像是忽然承受了某种沉重的醒悟。

  偏头,妻子竟也落在了病床之后,同时同刻,他们都不敢再追那病床,他们四目相对,诉说着曾经忽略的一切。

  木棉住进的那间单人病房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ICU,里面一应仪器具备,二十四小时专人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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