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卷飞鸥 浪卷飞鸥 第149章
作者:石酒月
前言其实不搭后语,但纪言郗听明白了,他看着碗里的米粒出了会儿神,然后滚了滚喉结,问了句:“你有看到我手机吗?”
纪明川摇了摇头,“没看见。”
纪言郗也就随口一问,手机不知道被贺肖丢在哪了,他问这个只是岔开话题而已。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纪明川谈起贺肖,他现在感觉连提起这个人都麻木,那种感觉就像全身的神经都被堵住了,但神经递质却疯狂地分泌,胀满了整个突触间隙,身体像长满了星星,无从做出任何反应。
接下去的时间,纪言郗沉默的喝粥,纪明川开始刷手机,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勺子与碗偶尔触碰的声音。
但在约莫五分钟后,这份寂静被打破。
纪明川嗖一下,十分惶然地从地上直直站起,眼神里满满地错愕与不可置信,这些错愕与不可置信在纪言郗看过去时,直接化成了泪水汹涌而出。
第145章 “嗯,哥在”
纪明川情绪突如其来的崩盘,让纪言郗心头眉头一下子都揪了起来,他站起身,目光顺着纪明川的视线落在他狠狠攥着的手机上。
纪言郗不清楚纪明川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两年来纪明川几乎已经没有过这样的失态,而此刻不仅哭了,那双手甚至全身都在颤抖着,脸上近乎褪了全部血色地望着纪言郗,嘴巴张开又合上,仿佛失去了声音。
“明川?”纪言郗被纪明川这状态吓到了,顾不得去看他手机里到底有些什么,他像小时候那样捧住纪明川的脑袋指引他放松,“冷静,呼吸,明川,看着哥,深呼吸。”
纪明川反复试了几次都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泪水像失了控一般狠狠地往下滑落着,他最后缓缓地把手机举了起来。
纪言郗注意到他的动作后把手从他头上拿了下来,视线也挪到了手机界面上。
下一瞬,纪言郗的呼吸直接顿住,瞳孔狠狠地放大了一圈,从纪明川手上拿过手机的时候,他的状态并没有比明川好多少,虽然他猜测过他爸的车祸可能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但此刻看着那标红标粗的新闻,他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居然是叶氏!怎么会是叶氏?!
叶氏和集合的合作一向很少,仅有的两个合作项目时间线已经是五年前了,除了叶尘和纪明川的事情,叶氏可以说是和集合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介素合作两年后却反水加害集合甚至不惜害人性命?!
纪言郗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叶氏,他把B市大大小小和集合利益有冲突或者潜在冲突的企业都查了一个遍,结果却是一个被他们排除在怀疑名单外的叶氏。
自从纪明川和叶尘的事情被爆出来后,叶氏基本属于上门讨不着利就见到集合绕道走的角色,这也是纪言郗始终没有怀疑过这么一个并不会威胁到集合地位的企业原因之一。
纪言郗五指几乎要将那只手机捏爆,他咬着牙关,将那条信息看完,然后猩红着眼往下翻了翻,接着他的瞳孔缩动了一下。
叶尘……
消失了三年的叶尘,将他爹送进了监狱。
纪言郗看向纪明川,心里很混乱复杂,但终归是心疼多一些。
纪明川依旧呆立在原地,突如其来的讯息将那个试着成熟的纪明川打得粉身碎骨,他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茫然地在不可置信中愤怒、悲痛、同时无措彷徨。
悲痛愤怒于害死了他爸爸的凶手,无措彷徨于那个他已经三年没有消息的人以及他所做的事情。
唯一能做出的反应是看向他哥,就像失去了灵魂的人形木偶,等待着纪言郗牵动线丝,也像溺水的人,惊恐地试图抓紧身边的浮木。
纪言郗放下了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然后将纪明川拉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下顺着他的脑袋,但他没能像小时候那样对纪明川说出那句‘没事,不哭’,只是沉默着平复他的情绪。
纪明川在纪言郗怀里无声地哭了很久很久,纪言郗也就那么无声地耐心地安抚着。
“哥……”很久后纪明川很小声地无助地喊了一声。
纪言郗手在他脑袋抚了一下,“嗯,哥在。”
纪明川抬起头,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说:“我想去看一下爸。”
纪言郗抬手擦掉他挂在脸上的泪珠,“好,等哥换个衣服。”
纪言郗在浴室里换衣服,换好后,再次洗了一把脸,他撑着洗手台用力地闭了闭眼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走了出去。
纪明川在出神,眼睛肿成了核桃,脸上哭得花花的。
纪言郗领着人去纪明川自己的房间,然后给他湿了毛巾洗脸,最后又拿了一个冰袋给他敷着才带着人去墓园。
叶氏落网了,意味着现在身边的危险解除,但他还是将保镖叫了过来后才出门。
打开大门的时候他其实有点害怕会在门口见到贺肖,因为从纪明川的那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不难听出贺肖肯定和保镖起了冲突。而保镖脸上的淤青以及衣服上的印记也很明显地说明了这一点。
他请的这些人都是退役的特种兵,能留下这些印记,可见冲突不小。纪言郗边上车边在混乱地东想西想,最后他突然警觉了一丝什么,才强硬地将这些思绪丢开。
一路上,纪明川都还是茫然地控制不住出神的状态,纪言郗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些事情。不管是老爸出事的真相还是关于叶尘,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说到叶尘,消失地很干脆利落,他的离开对于当时的纪明川而言无疑是又一个巨大的打击,他体验这种打击的时间要比纪明川来得晚,直到他自己体验到的时候才知道到底有多难受。
纪言郗不知道叶尘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做出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的决定,但是,无疑是以一己之力直接揭开三年的谜团,纪言郗的所有策略现在已经全部没有了意义,所有的计划都直接快进到了终点。
对于很多人来说,夜晚的墓园应该是空寂€€人的,但纪言郗和纪明川却没有这种感觉,兄弟俩走到纪爸爸的墓前,在手电筒微弱的光下,看着墓碑上永远停留在52岁的慈祥老人。
来得急,他们这一次并没有带花,但是墓碑前此刻正放着一束白菊,还没有枯萎,说明来的人应该是今天才来的,只是兄弟两谁都没去猜测这个人会是谁。
纪明川想要来墓园,其实并没有话想说,他只是单纯地想爸爸了。他看着那束花,缓缓地蹲了下去,把花拿了起来,然后坐靠在纪爸爸的墓前,轻轻地喊了一声:“……爸。”
手机手电筒的光并不算亮,只是努力地在黑暗里撕扯出那么一小片光明。
纪言郗看着此刻的纪明川,眼眶突然就热了,他移开视线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借着夜里的凉风把热意压了下去。
墓碑前的平台挺大,可以坐下两个人,纪言郗最后学着纪明川也坐靠了下去,兄弟两一左一右地坐在纪爸爸的墓前,听着风在墓园里盘旋再远去。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都在默默地思念着他们身后的人,
他们在墓园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纪言郗想到警局应该会联系自己,但手机不知道在哪里。
他不可能去问贺肖要,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提起他脑袋他就一团糟,完全没有思路和策略。
回去的路上,纪明川的情绪相较于来的时候明显地平复了很多,纪言郗用他手机给刘助理打了电话让他送个手机到家里。
等纪言郗带着纪明川重新回到家的时候,刘助理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刘叔,等很久了吗?怎么不进去等?”纪言郗问,他是给过刘助家里的钥匙的。
刘助理看见纪言郗的第一时间,情绪复杂而激动,一个是因为纪忠国的死,另一个是因为失联多天的纪言郗终于回来了。
他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内心的愤怒真的让他想要一把火将叶氏烧掉,他从下午就一直在盯着公司的公关进展,特别是那些新闻爆出来后,直接忙得他没时间去愤怒了。纪言郗自己打电话给他这件事让他差点原地蹦起来,火急火燎就按照纪言郗的吩咐去买了手机。
“我刚刚到,纪少,这是新手机,电话卡是用我的身份证零时办的一张。”刘助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他没有喊纪总,因为他直到纪言郗肯定不想在现在听到别人喊他纪总。
“幸苦刘叔。”
刘助走后,纪言郗发现警察也依旧联系不到他,这不是他的身份证办的电话卡。所以警察如果联系的话只能联系到纪明川。
他其实很想去看一下纪妈妈,但他觉得此刻纪明川这个状态最好去休息,但他还没说话,纪明川却率先提出了想去疗养院,纪言郗只好又带着他继续出门。
疗养院的晚上很安静,纪言郗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在碰到贺肖那天他本来打算晚上过来,但后来……就一直到现在了。
纪言郗推开门,带着纪明川走了进去。
病房是新换的一套高级疗养套间,两室一厅的布局,纪言郗失联的那一天,刘助给换的病房,他一向谨慎,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走到纪妈妈的床边,纪言郗在调灯带的光,纪明川走近坐到床前。
这一次他没有像在墓园那般缄默,小声地和纪妈妈说着话。
其实晚上是不建议和纪妈妈说话的,但纪言郗没有阻止。他调节好灯光后没有去打搅纪明川。
纪明川在复述那些新闻,把事件大体和纪妈妈说了一遍,也说了他和哥去墓园看爸爸了,他说的很小声,说得很仔细,即使纪妈妈可能听不到。
纪言郗出了纪妈妈的这间主卧,去隔壁的那间看了一下,里面的被褥什么的都备好在那,洗漱用具都有,应该是备来给陪护的家人用的。
之前纪妈妈的那间病房是一居室的,因为纪言郗总会在晚上过来,院长提议过给纪妈妈换一件两居室的,但被纪言郗拒绝了,因为之前那间采光要好一些,老妈喜欢阳光。
这一晚,两人睡在了这间陪护房里,纪言郗一夜未眠,也安抚着一夜噩梦的纪明川。
……
第146章 不恨但做不到介意
翌日早上六点半,天边清冷的辉光刚刚洒遍大地,贺肖的车子驶进贺家院子。
他依旧穿着昨天上班时的那身衣服,黑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其中一颗扣子其实在昨天傍晚和保镖的打斗中就不翼而飞了,剩下的那一颗也岌岌可危,袖口并没有卷起,而是严严实实地扣着袖扣。
他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院子里的木棉。
这个时节,木棉开的正盛,浓艳的红色与他眼里遍布的血丝交相辉映,如果此刻天边的光再亮些,或许就能看清,那双眼睛竟比开得正艳的木棉还要红得刺眼。
门槛上放着一个药袋子,他想起来昨天乔安说要送药过的时候自己叫他直接送来这了。贺肖走近,站定在门前,大约一分钟后,他弯腰捡起,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洗漱是贺肖要做的第一件事,他从衣柜里翻找了一件黑色的长袖,然后脱下了身上的那件衬衫,垂眸看了眼手臂,随后抬头巡视书桌。
他看着书桌上笔筒里的用具,约莫两分钟后,他没有朝着书桌走去,而是走进了浴室。
新闻他看到了,事件所有经过他都了解了,但现在,他茫然了。
他打开淋浴,冰凉的水流兜头淋下。
在他回来之前,他还爱着他,那这些天过去之后呢?这些天做的混账事情,已经足以让他狠他,厌恶他。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纪言郗的时候该从何解释起,或者不应该用解释这个词,荒唐的事情全都已经做了,解释是存在自我开脱的理由,而他完全没有理由。
难道说我那时候莫名其妙控制不住我的情绪?说我那时候病了而我自己不知道?又或者意识到了但我放纵自己任其操控?任由自己以偏激的想法去揣测你、误会你?
也因此而恨你?所以带着恨对你做出那些混账事情?说出那些侮辱你的混账话?
说对不起我错了?
可是说这些又能挽回什么?那些伤害已经扎在纪言郗身上了,再多的懊悔、再多的愧疚都是苍白的。
贺肖双手抵在墙壁上,低着头,因为一夜未眠而双目猩红,布满了血丝,手上的青筋也隐隐地凸显着。
可即使是这样,他现在也拼命地想要立马就看到纪言郗,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沙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他使劲地想要抓牢,但越用力就流失地越快,可他不敢松手,松手了,风来了,就全没了,拼命地去抓牢至少还能剩下手心那一点,总比全部都没了要好。
贺肖从浴室出来,将长袖的袖子拉到最底下,然后拿着纪家的钥匙出了门,他锁好院门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接着将手机关机。
是贺妈妈打来的电话,这已经是他第四天不接贺妈妈的电话了。
他现在只想见到纪言郗,不管纪言郗厌恨与否,打他也好,骂他也好,总之就是迫切地想见到他,见到他,然后平复心里翻涌而上的不安与狂躁。
他打开纪家的门,上楼,直径走去纪言郗的房间。他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拧开了门把。
房间里寂静,脚步声就显得大,即使他已经刻意放缓了脚步。
他在来之前,没有设想过纪言郗会不在家里,又或许是他不敢去设想。
此刻他站在纪言郗的房间中央,入目的却是空荡荡的床,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知觉地握紧了起来,他把纪家大大小小的房间甚至是那间储物室他都找了一遍,最后确定这栋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站在三楼的楼梯口,脑海里开始隐隐地响起细碎的劈里啪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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