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止 仰止 第35章
作者:停更
他便闭了耳目,只想大梦一场。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周春城果真睡了过去。不知多久,他感觉有春雨浸润他的皮肤,接着又是他的眼。
周春城轻柔地,像怕惊醒春天般,睁开眼。他见到了许昭华,见到她带笑的唇,见到她小巧的鼻尖,见到她永远映着星河的明眸。
许昭华见周春城醒了,手指扫着他的眉毛,又在他在眼皮上落下轻吻,嫣然笑道:“你累了就好好休息。”
周春城抬手抚上许昭华酣红的脸,说:“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许昭华笑着亲了亲他的鼻头,然后抱着周春城的头,脸伏在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周春城抬手抚着许昭华因为跪伏而弓着的背,疑惑道:“是吗?”
“是,好喜欢。”许昭华的回应很坚定。
他们就着这个姿势过了许久,许昭华才支起身子。周春城酒劲未过并不想动,没想到许昭华竟然换了个位置,跨坐在他的身上。他这才发现许昭华洗漱好后已经换过了睡衣,丝绸吊带,虽不是性感款,但此时她跨在他的腰腹处,本应及膝的睡裙便挤到了大腿根部,两条葱白的腿跪在他的身体两侧,伸手可及。
许昭华捧着周春城的脸开始吻他,从眉毛一直吻到嘴唇。但她似乎只懂得这样啄食般的亲吻,她不知深入,最多的技巧已经是伸出舌头舔他的唇瓣了。周春城呼吸间全是许昭华身上的香气,甜丝丝的直冲脑门。
身体还有些发软的周春城忽然就觉得饿了,连血液都在叫嚣着饥饿,激烈地冲击着毛细血管。他的手,慢慢地,轻缓地搭在她的腰上。她的腰很软,像承受不住重量般,在他放下那一刻弯得更低,整个上半身贴在他的身上。
两人靠得近,周春城觉得呼吸到的氧气变少了,头越发的晕,眼中除了许昭华半眯的眸子外再无其它。他张开口轻吮着她,舌尖撩拨着她的唇。
许昭华的身体暖烘烘的,冒着甜香,像刚出炉的白糖糕。周春城恨不能一口把她吞咽到腹中,以慰饥肠。
忽尔,周春城翻身将许昭华压在身下。他的吻较她的凶狠万分,手钳着她的大腿摩擦。他双目充血,已经忘记了自己,唯想解那突生的饥饿感。许昭华是温顺的,即便他动作粗鲁,她依然攀着他的肩随波逐流般摇晃。
他不吻她了,伏在她颈间发出粗喘,身体挤在她的双腿间摆动。她亲着他的发顶,手捋着他的背安抚他,低声诉说着爱意,一遍遍直至昏睡。
周春城都听在耳中,她的爱语在为他驱赶不应存在的虚无责骂,令他想要亲近。他紧紧地贴近她,有清晰的快活滋生在神经里。他很兴奋,仿佛明白了人类为什么要离开伊甸园。终于他的眼前不再是日夜不分的星光错乱,而是一整片的光。
他睡了过去。
待周春城转醒,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为自己压在许昭华身上而感到恐慌,但他醉后的大脑还是努力地给他提供了些片断。他跪在那里抱着头痛苦回忆,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衣衫零乱的许昭华。
他很错乱,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对许昭华产生欲望。他头痛欲裂,想起婚礼时耳边响起的声音,并且再次听到那声音在对他说话。
那声音说:“她是魔鬼。”
周春城捂着耳朵,跪伏在床上自语道:“不是的,她不是。”
那声音是无法阻挡的,依旧响在他的耳中:“她在诱惑你。”
周春城极痛苦,半张脸埋在被褥里,反驳道:“不是她,是我!是我做错事!”
“不要傻了,她一直在引诱你走进地狱。”
“不是的。”
“你本来不会做错事。”
“就是我!”
“是你?你做错什么?”
“我……我抵御不了诱惑。”
“所以都是她的错。”
“她的错?”
周春城慢慢爬起身,喃喃道:“她的错。”
他挪到许昭华那,跨跪在她身上,双手圈着她的颈,极慢地开始收紧,充血的眼里流出泪水,口中念念有词:“你是恶魔。”
但周春城还依稀记得许昭华诉说爱语时的样子,那样纯洁,像天使,像圣母玛丽亚。他痛苦地回忆着许昭华曾经的样子,手上的力道却并没有放松,她开始因为窒息而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是她从没有过的。周春城瞧着她这陌生的样子,愣愣地问:“你是不是恶魔?”
许昭华虽然是因为酒精而昏睡过去的,但生命的本能还是让她微微睁开了眼,朦胧中见到周春城,竟下意识地要笑。
周春城一下就惊醒了,颤抖着松了手,看着重新获得氧气而大口呼吸的许昭华。他竟异常平静下来了,胡乱抹了脸上的泪,附在许昭华耳边低语,将半梦半醒的她又哄睡过去,之后又整理好她的样子,并盖上被子。
他跨下床,往浴室走去。
第49章 、自杀
周春城是绝望的。
浴室里有大面的镜子,没有按亮灯光,却仍借着卧室透进来的光映出周春城带着残妆的脸。因为暗,所以更加突显了周春城的脸部轮廓,冷不丁一瞧像个骷髅头,双目倒不是两个黑色的无底洞,而是红的,像能挤出血。
周春城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不知觉越靠越近,鼻息在镜面上型成水雾。他又听到有声音在对自己说话了,就像趴在肩上附在耳后的背后灵。
它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恶魔?”
周春城用指尖一点一点抹掉镜面上的水雾,再次与镜中的自己四目相接,然后才说:“你不要骗我了,你才是恶魔。”
它说:“她是恶魔。”
周春城的指尖摸着镜中自己的眼,说:“你才是。”
停顿了下,周春城站直身子,拧开水龙头,说:“你是恶魔。”
然后他用手接水,泼到镜子上,望着镜面上因流下来的水痕而扭曲的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凄怆的声音:“周春城,你才是恶魔。”
它发出了尖锐的笑声:“你竟然说你自己是恶魔。”
周春城有些站不住,扶着大理石面的洗手台,喘着气说:“你也是恶魔。”他缓慢地抬起一只手,点了点头部,又说:“你在我这里。”
它说:“我是你。”
“不是。”突然周春城揪着自己的头发,否认道,“你是恶魔。你趁虚而入。你想把我扯进地狱。”
它讥嘲道:“是你先背叛了你的神,我在对你施以缓手。”
“神会宽恕我的。”周春城苦着脸,自我催眠般说道。
它说:“不要骗自己了,想想外面那个女人。你的身体已经背叛你的神。”
遽然,周春城失控地敲打镜中的自己。他目眦尽裂,直至镜面被他的拳头敲裂才发出短促的笑声。他看着血从手侧手背不断流出,目光竟然有丝疯狂。洗手台上有零星掉落在那里的镜面碎片,他挑了块还算合适的,在左手腕处比划。
它又说话了,永远像只烦人精。
周春城已经厌烦跟它对话了,反正它只会引诱他。他要结束这场对话,方法可能只有这唯一一种了。他看了眼开裂镜面里映照出来的狰狞的自己,然后用碎镜片慢慢地划开皮肤。伤口处涌出的血从手腕往手肘处流,被蜜蜡手串挡了,就把珠子都染成了红的。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周春城却慌了,割脉时还非常镇定的手抖如筛糠,碎镜片再也拿不稳重新掉回到洗手台上。
他想把蜜蜡上的血擦掉,但手指在上面越摸反而血迹越沾得更多,最后使得小半条手串都覆了血色。他慌乱地四顾寻找,像要找个人问问该怎么办,耳边有恶意的声音在嗤笑他。
它说:“你看,你不仅背叛,还玷污你的神。”
周春城不敢再看,手覆在手串上,低喃道:“不能这样。”
它说:“来吧,来我这里。”
周春城定定地看着水龙头,眼中终于闪烁了一点光彩。他放出水,将手串放到水里冲洗,见终于把血洗涮掉了才慢慢平静些。
水流到伤口处,将暗红的血稀释,从指尖落入排水口。他感觉不到生命的流逝,只希望他的血没有沾上李提还给他的手串,私以为这样会脏了李提的心意。
它说:“快来我这里。”
“我不会去你那的。”周春城抬头瞪着开裂镜面上的无数双血红的眼。
它说:“你总要来的。你死了就会去地狱了,天堂没有你的路。”
“不。”周春城艰难发声,“我不要下地狱。”
他这才发现,绝望原来是没有尽头的。
它说:“你看你的手,你已经抛弃了神。你是属于地狱的。”
周春城低吼:“我不要。”
他重复着这句话往浴室外走,血顺着手上未干透的水落了一路,在素白的地毯上晕开。他要找电话,他知道他犯病了。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他不要死。地狱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在人间已经孑然一身,死后若是得去地狱,他将永远孤独。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传过来的声音有些焦急,似乎明白情况紧急。
“黄医生,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的,不要怕。”黄东阳的话回得很快,还传来€€€€的声音,似乎是在穿衣服,“先冷静下来,慢慢告诉我。”
“好。”周春城停下乱踱的脚步,将手横在眼前,以防止血再流到手串上,混乱沉重的大脑在组织着语言,“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跟我说话,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了。我的手受伤了,一直在流血。”
虽然黄东阳觉得前一句很重要,但这时候也只能先处理受伤的问题,于是快速道:“先找干净的布料压住伤口止血,严重的话要……”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把许昭华也吵醒了。周春城依稀记得门是没有锁的,所以并不着急去开门,而是转首惊惶失措地看着许昭华,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
许昭华的样子还有些懵懂,揉着眼天真道:“你身后怎么落了一地的玫瑰花瓣?”周春城听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听到她又说:“你是不是藏了玫瑰在身后?”
电话里黄东阳在说什么?敲门声已经停歇,门把扭动的声音响起,这些周春城都顾不上了,只来得及快步走到许昭华跟前。他随手把手机扔到床上,抚着许昭华的头发示意她躺回去,然后手覆上她的眼睛,耳语般说:“乖,你不能看。”
许昭华眨着眼,睫毛搔划着周春城的掌心,笑问:“你是要给我惊喜吗?”
进来的是赵女士,她的尖叫声周春城有记忆,一下就听出来了。
周春城还在跟许昭华低语:“是的。”
许昭华问:“怎么会有尖叫声?”
“是赵姐,她都看到了。”周春城边解释边朝赵女士看过去,对她摇头,“你知道的,女人都喜欢玫瑰。”
“那肯定很美。”
“是的,你会喜欢的。”
周春城低声地与许昭华说话,哄着人睡。
赵女士就挨着许昭华的卧室住,听到了动静就穿衣过来了。她进门就被这场景吓到,见周春城脚下已经红了一片,终于是挪了脚给他拿了毛巾压着。虽然她是名护理人员,特别是呆在许昭华身边多年照顾,自认能够很坦然地面对各种奇怪的场景,但此时的场面实在诡异,连她都不禁鼻酸。她对许昭华有感情,所以对周春城便多有不喜,但如今见了又觉得他可怜。
她明明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便只是听着周春城与许昭华的话就有些神伤。
赵太太估计是听到尖叫的下一刻便过来了,所以来得很快。她心里眼里只有许昭华,以为发生了什么伤害到她的事,只想着扑到她身上查看。周春城无瑕他顾,幸亏赵女士先一步跑到卧室门口把人拦了,安抚住并细声告知事情的一些经过。
没一会许先生也到了,给许太太披了件外套,示意两位女士进去然后掩上门,杜绝被惊醒的佣人随意看到里面的情况。
许先生毕竟比较镇定,刚才只一眼就看清了血是从周春城那里来的,心就更定了许多。他在门外拨了电话给私人医生说了大致情况,并吩咐佣人去候着,才转身进入卧室并搂着许太太安抚。虽是这样,许先生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周春城,眉头紧皱似乎还是在提防着。
周春城说话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睡前故事的语气。距离他说上一句话已经过去好几秒了,还是没有听到许昭华应话,他低声唤她,摒着呼吸等待,没有得到回复才终于松了口气。人一放松便觉得身体泛冷乏力,头一歪就枕在床沿昏过去了。
赵女士见状,立即上前查看周春城的手。伤口附近的毛巾已经被血濡湿,失去压力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水。赵女士将毛巾干净的部分重新按压在伤口处,回头压低了声音说:“应该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许先生点头:“我让人将他安置到其它房间,你给昭华注射镇静剂。这里需要重新整理。”
私人医生来得很快,先是给周春城的伤口进行处理,并吩咐护士给他输血。在这个过程中周春城眼皮动了动,有要转醒的迹象,医生便停下了检查的动作,果不然就见周春城睁开了眼。
医生拉下面罩,温声说:“不用怕,很快就会没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