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 我是一只猫? 第36章
作者:牛阿嫂
冬日罕见闪电劈开云层,爆开白光,照亮两人身形。
轰隆一声惊雷过后,罗闵开口,“可以吗?”
裴景声滞住,“什么?”
“还你一只猫,但不是一模一样的。”他说得很认真,似乎在询问裴景声的意见。
裴景声气笑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他不想再与罗闵废话,撩开篷布便要进去。
“你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罗闵丢开伞拦住裴景声,在一只耳用牵绳绕过裴景声牵制他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感情可以培养。”
“罗闵!”怒火灼烧,几近点燃了裴景声,他忍耐着没有动手,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叫青年的名字强迫自己冷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裴景声只是想找到黑猫,罗闵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除非黑猫的失踪就与他有直接关系,是他促成了一切。
但他为什么非要跳出来极为刻意地扯上关系?
“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猫?”裴景声毫不怀疑在罗闵承认的那一刻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贴在身侧的手臂颤抖而僵硬。
他的眼神分明在祈求,他死死盯着罗闵浅色的唇,等着他的答案。
一个能断绝一切念想的答案就在嘴边,罗闵对上裴景声的眼睛,却看到了另一双泪水枯竭的眼。
即便这不是他的过错,却必须由他承担,无法躲藏。
他张开嘴,面上仅存血色抽空,艰涩地说:“不是。”
才丢开伞一会儿,他就被淋透了,头发许久没剪,湿黏地贴在颈边,顺着脊背滑落。
罗闵并不瘦弱,却很薄,站在那如一柄黑石打成的薄刃插入地面,锋锐,易折。
裴景声不知自己疾言厉色只问了一句,罗闵怎么就一副面白如纸的模样。
他不禁松缓了语气,“它还活着?”
罗闵没有说谎,“嗯。”
“那它在哪儿?”
“我不知道。”
又绕回了死胡同,裴景声深吸一口气,挥开罗闵的手臂,跨过一只耳,径直闯入平房。
衣领一紧,罗闵力气大得骇人,一把将他扯出,“那是别人家,猫不在里面。”
“你不知道它在哪儿,却知道它不在哪儿,你在耍我吗?!”裴景声反手将他掼向自己身前。
他咬牙切齿地道:“让我放弃,养一只新的替代,罗闵,你是不是没有过感情?”
罗闵眨眼很慢,像是疲倦了,“如果有感情,那就不是替代。”
“你……”裴景声话语一滞,身前的人忽然闭上眼直挺挺向后倒下,他下意识伸手捞住。
皮肤相贴沁凉的触感倏然一变,绵软湿漉漉地滴水。
失踪的黑猫落在他怀中。
第39章
雨势渐弱, 迷蒙细雨落在挡风玻璃,被急速摆动的雨刮扫落一旁。
车内温度升高,衣服黏在前胸后背,难受得紧, 裴景声却无暇顾及。
他单手紧握方向盘, 青筋浮在手背,他克制着自己将视线转向前方, 而非副驾那一团看不清脸的家伙。
那是他的猫, 有着罕见的蓝绿眼睛与粉色爪垫的长毛黑猫,性格别树一帜, 裴景声大概这一辈子只会养这一只猫了。
可他还是猫吗……
红灯亮起, 裴景声踩下刹车。霓虹灯光在细雨中迷蒙,落在他侧脸。
他看向绒毯中央呼吸起伏微弱的黑猫,神情微动。
青年倒入怀中, 肩背顶着手心的触感仍在。
刹那间,他来不及深思,将黑猫藏在怀中飞奔上车,胸腔内的跳动令他无法冷静下思考。
“汪!”一只耳不知何时跟上了车,终于寻到间隙探出脑袋看猫, 它试图叼起毯子好将黑猫转移到它身侧。
“闭嘴。”裴景声斥声道, 拍了一记黑犬脑袋, 记起罗闵对它的称呼, “坐好,一只耳。”
很有效, 一只耳至少没有再试图把大半个身子挤到前侧,但依旧用两只眼睛盯住男人,呲牙警告。
哈, 罗闵和黑犬,黑猫与黑犬,罗闵与黑猫的关系终于补齐了。
那个荒诞不经的梦竟是一切的事实。
模糊的幻影真实存在。
难怪黑猫能从几十里之外回到城中村,难怪没有留下任何迹象,难怪他会一次又一次逃跑、抵触与自己的亲密接触。
他不是猫,而是人。
可明知这一切,裴景声还是将他带回了自己身边。
至少该有个正式的沟通,一切不该停留在争吵与对抗。
总要解决。
车停稳了,明亮宽敞的车库温暖,隔绝一切声响。
裴景声下车,绕至副驾,手指悬停在黑猫上方。
虽然上车的第一时间便将黑猫用绒毯裹起,但一路疾驰,身上的毛还未干透,贴在身上,一绺一绺。
比人形时小了很多,也弱势许多。裴景声甚至不需要动弹手指,将他留在原地,他或许就再也醒不来。
可裴景声再也无法将他仅仅当做一只猫来看待。
手向下一抄,黑猫连同毛毯被一把端起。
仅仅是将他从座椅上挪到臂弯,黑猫的身体就因温度的变化而发抖,直到贴近裴景声胸膛感受到热源才缓和。
被留在车内的黑犬尾巴用力敲打玻璃,被放出后保持距离跟在裴景声身侧,拉长脖子昂起脑袋嗅闻黑猫的状态。
裴景声走至电梯前,动作一滞,突然垂眼看向一只耳,“你是不是人?”
一只耳无法理解男人的问话,一时间僵持着。
很快,一只耳打破了僵局,它压低身体大力甩头,带动身体将一身短毛上的水珠甩落。
大半被特制雨衣挡住,剩下的,通通甩在裴景声的裤腿上。
它抬起头,似乎在问:行了没?
只是一只很愚蠢的狗。
裴景声唇线平直,冷着脸按亮电梯,并未阻止黑犬进入。
上楼,进门,客厅还保持着离开前的模样,静静地欢迎主人回家。
一如黑猫与他一起生活的所有日子。
没有过多人打扰,安静而和谐。
风筒吹透毛发,黑猫始终安静地卧在沙发上,呼吸尚且平稳,裴景声摸了他的掌心,一触即分,没有发烧。
被罗闵碰瓷、隐瞒的是自己,还为他善后。罗闵却想用一点钱一笔勾销恩怨,哪有这么容易?
迅速冲了澡除去身上凉意,裴景声再出来时,黑猫依旧毫无自觉地睡着。
罗闵养的狗倒算机敏,除去雨衣后便用黑猫擦拭过的毯子蹭去水渍,加上毛发短,此时身上已干得差不多,头抵在沙发上靠着黑猫的腹部。
忠心的骑士。
它大概是此处唯一不在乎人与猫差别的生物,纯粹而简单。
黑犬毫不掩饰偏爱,答案早早摆在明面上,然而人脱去了过多本能,自命不凡地忽略显而易见的线索,爱什么、恨什么,都要有理由。
罗闵给不出裴景声放弃黑猫的理由,因为他的存在本就不合理。
怎么说?说什么?
就算亲口告诉裴景声,黑猫就是他,裴景声又会信服并直接放弃吗?
只有裴景声亲眼所见,才能死心。
留了几盏落地灯,不顾一只耳的抗议,将它留在客厅,裴景声带着黑猫进了卧室。
拿不准黑猫会不会突然间重新变回人形,裴景声没有贸然叫来住在楼下的王城,静观其变。
黑猫在别墅睡的提篮还在,容得下一只猫,但保不齐罗闵人身会将它压垮,届时卡住哪里反倒是裴景声的过错。
睡在沙发椅太窄,罗闵虽然清瘦,但个子不矮,摔到地上磕了碰了又算谁的?
让他睡到沙发,太远,万一黑猫半夜起烧或是罗闵突然醒来遁走,裴景声察觉不到。
思来想去,裴景声将他放到床侧,另挑了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一个猫脑袋。
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就算罗闵变回人形,也不至于裸着让他看见。
黑猫体型小,睡在床一侧,还不如一个枕头大,占不了太多空间。
却比平时存在感更重,裴景声无法忽视另一侧浅淡呼吸声,靠坐床头,贴着床沿,眼神晦暗凝视着黑猫。
许久,才熄了灯睡下。
疲累一日又在暴雨中来回奔波,本该轻易进入睡眠,裴景声却过分清醒。
他闭着眼睛,毫无睡意,与黑猫相处的片段历历在目。
黑猫躲在抽屉里,被找到时瞳孔都缩成细缝,不情不愿地挣扎,最终还是被带走。
威风凛凛叼着灯笼椒,灵巧地躲过众人,慢条斯理地进食,抓回怀里在肩头留下一点水痕。
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落在他黑色的毛发,他第一次主动地将两只爪子搭在他手心,眼珠如碧玺般夺目。
他也像现在这样,睡在自己身边,不安分地甩着尾巴,聚精会神地看毫无逻辑的动画片。
他们有过愉快的经历,但所有、所有的回忆都建立在裴景声与一只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