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上已经出现了片血淋淋抓痕。

  张傺在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无需在梦里看见各种乱七八糟的人或鬼,也不用纠结真与假,只需要徘徊在过去的记忆中,而他不踏出家门,也是为了躲避迟暮。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逼迟暮亲自上门。

  他知道,迟暮会来找他的。

  可当真正见到迟暮的脸时,张傺的第一反应却是惘然,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迟暮躲着他,他就非要逼迟暮出来。

  迟暮出来了又怎样呢?

  迟暮能解决他身上的问题吗?

  张傺也这样喃喃着问出来了。

  可这次,迟暮却蹲下身,用指腹蹭了下张傺大腿上那片血痕,直到指腹沾满湿黏的血,他才抬起头看向张傺,说:“你身上的疤好不容易消失了,现在又把自己抓伤了。”

  可张傺从来不记得自己身上有过疤痕。

  再之后,张傺就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双臂,迟暮将他绑在了凳子上,以此来制止他伤害自己的行为。

  做完一切,迟暮又走了。

  张傺只能坐在凳子上,遥遥地看着房门,等待迟暮回来。可就在他感受着时间一瞬瞬消逝,最终疲惫不堪地睡去时,突如其来的噩梦使他惊醒。张傺错愕地发现,他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迟暮的那天。

  而之后,无论他如何做,都被困在这一节点。

  顾予岑的手指划过楚松砚的腕骨,他边看着剧本,边说:“我捆绳子的时候留下的应该是个活结,你自己也能解开。”

  “嗯。”楚松砚的腕骨刚才被磕得有些猛,此刻顾予岑触碰时还隐隐作痛,但他面上不露声色,只是应和着顾予岑的话说:“其实本质上张傺是被自己捆住的。”

  “有领带吗?”顾予岑问。

  楚松砚明了他的意思,也没怎么犹豫,直接指了条明路:“衣柜底层有一条。”

  顾予岑把领带拿过来,还顺手将摄像机放到两人中央,但他依旧没插SD卡,只是将摄像头对准楚松砚的手腕,而后拿着领带凑近:“试试。”

  楚松砚似笑非笑地看他:“这段可能要改。”

  “改了干什么?不是挺好的。”顾予岑一边说,一边伸手把楚松砚右侧手腕抓过来,而后将领带套上去,试着打个复杂的活结。

  他为了这段戏看了不少麻绳捆绑方式的教学,打结打得还算干脆利落,但领带到底和麻绳的质感差得远,打出来得结也少了些感觉。

  尤其是顾予岑扫了眼摄像机的屏幕。

  啧。

  一般般。

  效果没想象中好。

  但或许得益于楚松砚的手修长纤细,骨节明显,而且这破旅馆的灯光确实有种地下室囚禁风的感觉,摄像机里的画面看着还真有两分难以言喻的色气。

  顾予岑勉为其难地说了句:“还行。”

  楚松砚显然也学了对应的解活结的方法,但他学的是解系在凳子上的活结,而直接捆住双手的这种方式,他解起来还是有些费劲。

  顾予岑坏心思地抓他手指,不让他解。

  “等会儿,咱俩研究一下别的地方,先别急着解。”

  “还有哪儿?”楚松砚扭头看剧本。

  他此刻的姿态完全是受制于人。

  顾予岑的视线落到楚松砚脖子上。

  可惜剧本里没有掐脖子的戏,顾予岑这么想着,又动了动手指,将楚松砚抓得更紧了。

  楚松砚扭头看他,他才收回一只手,往身上蹭了蹭。

  这是蹭灰的动作,也是剧本里迟暮捆完张傺后的动作。

  张傺的家里就像从来没住过人一样,布满灰尘,简单的捆绑动作都将迟暮的身上蹭了层灰。

  楚松砚看着他的动作,提醒道:“应该两个手一起吧。”

  顾予岑摇头,说:“简单演一下,到时候说不准改成什么样呢。”

  楚松砚闭上嘴。

  不是因为他说不过顾予岑,也不是因为他觉得顾予岑说的对,而是因为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不合时宜地,响了。

  这个时间点,能给他打电话的人还能有谁?

  楚松砚脑海里一瞬有了人选。

  顾予岑直白地盯着他,将他的每一分反应都揽入眼底,却没打算给他解绑,而是依旧桎梏着他。

  “来电话了。”顾予岑慢悠悠道。

  “嗯。”楚松砚说:“休息会儿吧,给我送开。”

  顾予岑却没理,接着说:“谁打来的呢。”

  说着,他左手死死抓着楚松砚,右手却摸到了那个传出手机铃声的口袋里。

  随着手机被抽出,明亮屏幕上的备注映入眼帘。

  “林禹”两个大字。

  还真是冷漠生疏的叫法。

  “还以为你会给他备注成男朋友呢。”顾予岑打趣着,又问:“要接吗?”

  而后,他自问自答:“哦,你准备接电话来着。”

  顾予岑不给楚松砚反应机会,直接摁下接听键。

  屏幕上瞬间跳出通话计时。

  “松砚。”林禹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楚松砚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攥得更紧了。

  顾予岑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就像是某种背德游戏,顾予岑正逼迫着他陪自己玩这类低俗手段,逼迫着他取悦自己,就像在欣赏一只被粘鼠胶粘住的黑蝴蝶。

  “嗯。”楚松砚应了声。但他丝毫没表现出来恐慌恐惧,而是稀疏平常地同林禹对话:“开完会了?”

  “中场休息。”林禹说:“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快到打电话的时间,就先给你打过来了,你没在忙吧?”

  “在和同事研究剧本。”楚松砚平静道。

  “同事?哪个。”林禹问。

  楚松砚觑着顾予岑,顾予岑对着他挑眉。

  “顾…..”楚松砚刚说出一个字,那头就传来道低低的声音。

  是林禹的助理。

  林禹简单应答几句,便同楚松砚说:“我先挂了,晚点儿结束会议打给你。”

  “好。”楚松砚说完,停顿两秒,又加了句:“别太累。”

  林禹笑着回:“你也是,我想你。”

  “我也是。”楚松砚又回。

  挂断电话后。

  顾予岑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面上表情丝毫看不出破绽,仿佛他只是贴心地帮一个无法行动自如的同事接了通电话。

  如果能忽视楚松砚手腕上的领带,以及顾予岑那压低了些的唇角的话。

  将手机放回去,顾予岑像突然累了,直接送开了领带,拿着摄像机背过身,从口袋里掏出SD卡,低头安装:“休息会儿吧。”

  楚松砚揉了揉手腕,把领带扔到地上,自己站起身走到门口,接着收拾地上的衣裳。

  他收拾完,刚站起身,就听顾予岑说:“你要买照片吗?我最近缺钱,你价格公道的话,我就卖。”

  楚松砚反问他:“多少钱算公道?”

  顾予岑竖起五根手指。

  楚松砚摇摇头,说:“黑心。”

  顾予岑闷闷地笑,他收回手,说:“你跟林禹在一起后,得到的可不止这些吧?”

  他拿起摄像机对准楚松砚的脸,摁下录制键,接着说:“楚哥,我知道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这像对审讯过程的记录。

第72章

  顾予岑看着屏幕里的楚松砚。但楚松砚始终表情散散的,甚至还有闲心把一件叠得不太板正的外套抖落开,重新叠了一遍。

  他看起来像不打算理会顾予岑的“审讯”。

  顾予岑也并未步步紧逼,仿佛他只是心血来潮地试了下摄像机的拍摄效果,录了两分钟整后,就把摄像机放下了。

  楚松砚这才回话:“我知道。”

  他知道。

  顾予岑稍抬起眼皮。

  楚松砚仍弯腰低着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刚巧站在衣柜侧方,那小片空间是灯光无法照亮的位置。

  他接着说:“这件事,在圈子里稍微有点儿能力的人都知道,他们都等着看我笑话。”

  楚松砚抬眼,直白地看向顾予岑,“你也是。”

  如果说欲望上头的一夜情是场模糊的开端,那么后来和林禹断断续续的接触,其实也只是欲望熄灭后,为了维持两方正常沟通的和谐假象。

  至于突然的确定关系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大家都以为是这段关系发展出来的结局。但其实,也不过是楚松砚为了解决一场闹剧的办法。

  楚松砚上部戏拍摄时长总共七个月,整个过程看起来很顺利,从进组之后,唯一传出过的新闻,也是抱着宣传目的透露出来的东西,但其实,他在进组前,临近签合同时,险些被人临门插上一脚,踢出剧组。

  对于楚松砚来说,这种程度的新闻可以算得上是丑闻,尤其是插那临门一脚的人还是个圈子里人尽皆知的关系户,从出道开始,便精心挑选剧组班底,完全为了拿奖来接剧本。

上一篇:有空来喝茶

下一篇:第四区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