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勇士,就下地! 是勇士,就下地! 第59章
作者:一杯北海
“这东西也太水了。”顾勤琢明显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什么鬼货,没想到这么次。
顾行驰坐在地上气才刚喘匀,心说他爹可真行啊,这还鉴上宝了,和着刚才被吓到的不是他。
“怎么坐在地上?”
门口一声响,白玉京端着茶歇进来,看两个人姿势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顾行驰不好当着他的面数落自己老爹,只好简单解释道:“刚才皮子差点把我爸吞进去。”
顾勤琢拍了他一下,那意思,夸大其词。
白玉京一愣,放下东西走到两人身边,按了按已经瘫软下来的皮子,似乎有些惊讶:“吞进去?”
“是啊。”顾行驰撇撇嘴,“我爹说这东西叫皮聚宝,专门用来藏东西。”
白玉京闻言看了看顾勤琢,似乎并无大碍,于是追问:“东西呢?”
顾行驰一愣,没明白:“什么东西?”
白玉京指了指皮子:“不是用来藏东西的吗?东西呢?”
是啊,顾行驰眼睛微微睁大,转头看他爹,刚才光顾着着急了,东西呢?
顾勤琢略微无语:“不是给你说等一等等一等,就是感觉摸到东西了。”
顾行驰还委屈:“那刚才那架势谁能有心情等啊!”
父子俩还在这你一句我一句,边上白玉京已经伸手探进了皮子里。
这皮聚宝虽然是个新货,但多少也是有点工艺在里头,手一探进去皮子里的牛筋自然就贴上来,再加上尸膏,手感非常酸爽。
白玉京手指在皮子里一寸寸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关窍,手感似乎像是铜线。他没磨蹭,抓住线丝缓缓往外拉。
这皮子内裹满了尸膏,铜线又太细,几次三番从掌心内滑走,饶是白玉京也花了将近三分钟才把铜线全部扯出来。
“这上面挂的什么东西?”
顾行驰拿抹布把铜丝上的尸膏擦干净,微微一怔:“钥匙?”
这条铜丝大概两米长,每隔十公分就有一把指节大小的黄铜钥匙,顾行驰数了数,足有十二把。
顾行驰盯着钥匙看了会,忽然一抬头,和白玉京对视一眼:“图书楼下的C类架!”
…
大晚上的,顾行驰和白玉京又跑了一趟图书楼。
白玉京一个个把C类架上的铁皮盒子搬下来,顾行驰就负责蹲在边上一个个试钥匙开锁。
咔哒,
开锁声一响,顾行驰手里的盒子啪的弹开,他都没反应过来,一股刺鼻的臭味一下扑面而来。
“我去!”
顾行驰被熏得一下干呕出声,盒子丢在一边,“这什么?!”
白玉京立刻把盒子一盖,带着人先出去换换气。
冬夜空气清凉,顾行驰蹲在小花园边上恶心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泪眼婆娑地看盒子:“这什么东西啊?生化武器吗?!”
白玉京刚才只粗略地瞥了眼,看起来似乎是泥巴。他让人在这缓着,自己绕到院子边上,缓缓打开盒子。
盒子四面贴有密封胶条,估计这也是一直没有泄露味道的原因。白玉京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就见盒中不止是泥巴,还有一坨类似皮肉脂肪的深褐色物体,正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白玉京掰了截树枝戳了戳,惊讶地发现这玩意居然还会动,像贝类一样,一张一合的呼吸着。
这居然是块太岁。
白玉京有些惊讶,因为就他这两天对顾家人的观察来看,顾家几个都不是那种很在意寿命的人,不管是顾勤琢还是早逝的顾勤锋,对于寿命都是一种坦然的态度。
太岁这种延年益寿的东西,不管是否有用,应该都不在顾家人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图书楼下出现这盒太岁,饶是白玉京都不免有些意外。这是顾勤锋的私心,还是一种提示?
“怎么样?”
顾行驰那头缓过劲来,用衣服捂着鼻子走过来,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微微一怔:“这是什么?太岁吗?”
白玉京嗯了声,把太岁倒出来。不在封闭空间里,味道就还能忍受,而且风一吹,恶臭味道也消散不少,就是搞得院子里的味道有点像厕所炸了。
“上面还有泥巴。”
顾行驰也拿着树枝戳了戳太岁,若有所思:“你说,这太岁会不会是养在泥潭里的?”
泥潭既没有高温也没有日晒,甚至温度也适宜湿度也合适,和普通培育方法唯一的不同就是泡在了泥里而不是水里。
“泥潭不是养料,那些自愿走入泥潭中的信徒才是。”顾行驰盯着那一小块还在呼吸的红肉,只觉一阵恶寒从心底蹿起,“他们用人养太岁,再用太岁养虫子,最后虫子进入人体,把人变成不人不鬼的虫人,以此达到永生的目的。”
黑夜中,顾行驰的脸色异常苍白,寒气在眼睫与发梢落下薄薄一层白霜,看起来冷淡到有些近乎漠然:“原来这样就能成为他们崇拜的神。”
亘古至今,长生永远是人类永恒不变的贪求。但此刻,这堆烂肉一般的太岁,又何尝不是一种嘲讽。
两人在风雪中静立片刻,再次回到了图书楼下,一次次尝试,将C类架上的箱盒全部打开。
盒子里东西五花八门,正常点的有顾勤锋当年的工作服、犀牛角、鲁班尺,还有一尊手臂大小的木雕。
顾行驰看着那木雕一下愣住,这木雕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和白玉京极为相似,而且……
他看向白玉京:“你觉不觉得这个质地工艺,和太岁村那栋农民楼里的木雕非常像?”
不过这个明显要更精致更逼真一些,或许这尊木雕才是原版。
白玉京看着木雕很茫然,他脑海中是没有这段记忆的,完全不知道雕个自己出来是什么意思,至于雕刻者是谁更是无从记起。
“应该也是和西南有关,我小叔不会放无关的东西进去……吧?”
话落,顾行驰就从另一只大箱子里提出来一根棍子,表情一下很复杂,存根棍子干什么?这玩意能有什么特殊意义?
因为角度问题,白玉京正好看到了棍头,指尖在上面捻了下,看着指腹上的黑色颗粒了然:“这应该是信徒举行仪式用的火把。”
他说着稍微一顿,闻了闻手上的颗粒物,眉头蹙起:“有股药味。”
顾行驰哼哼两声:“致幻药吧,火把烧起来,药效散出去,不然哪个傻子能心甘情愿的赴死。”
这倒是也有道理,靠药物制造氛围是不少宗教的必备把戏之一,毕竟人在清醒状态下还是留有一定的理性,不好忽悠。
“哎,这里还有本笔记,应该是我小叔最后一册笔记了。”
顾行驰呼出口气,做好了继续翻译一晚上的准备,不过他打开笔记本就是一愣,出乎意料,笔记本里只有一张手绘地图和三行汉字。
没错,汉字,这一次顾勤锋没有用加密字符。
顾行驰的目光不由落在那些文字上,
是顾勤锋的笔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我和大哥为你取名行驰,希望你快些跑,大步地跑,快活地跑,天地宽广,从此处处是自由。】
第76章
文字好像某一种气流, 轻拂过顾行驰耳畔,却比任何一种震动都更有冲击,撼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好几秒钟的时间, 顾行驰的脑海都是一片空白,心跳如同某种脚步, 奔跑过泥潭、奔跑过迷雾、奔跑过每一个黑夜与白昼,来到这个连文字都温暖的地方。
其实在发生这些事以后,顾行驰经常会梦到自己出现在那个泥潭旁, 他半夜总是惊醒,也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冷静镇定, 没有一步步探近秘密的平稳缜密。
他有时候觉得并自己不怕死, 但很多时候狂跳的心脏却提醒他,他舍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对死亡的态度远没有他自身以为的那样坦然。
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去独自承担命运, 因为爱你的人早在你意识到这点之前,就已经站在了你身边。
白玉京握着顾行驰的手, 看到他忽然笑了一下,抬眼望过来时, 眼底的湿润因为笑意在随之发颤。
“我小叔之前骗我,说我的名字是街尾老瞎子十块钱起的, 十块钱起一个十五能起俩,我和家里大狗一人一个名。”
顾行驰深深呼出口气,似乎想凭借这个动作平息内心汹涌的情绪, 可偏偏胸口在控制不住地上下起伏着,连声音都被染上战栗:“大狗叫行军,我叫行驰, 但大狗在我小叔出事那年自己悄悄出了门,被发现身体已经凉了,它吃了街道上的毒鼠药,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那时候我就想,小叔留在家里的、最后一点鲜活的东西,好像也消失了。”
顾行驰垂下眼,是个掩饰而克制的动作,但情绪却从他眉心的蹙起、眼睫的颤抖中泄露出来。
他一直以为顾勤锋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但今天他才突然发现,原来无论过去多久、无论他走出多远,他的名字里、生命里,总是带着一部分顾勤锋的期许,带着他的祝福和爱。
我们不会再重逢了,但你也从未离开过。
……
冬雪未停,新的一年在雪花中来临了。
今年顾宅里人齐,顾勤琢兴致高,还特意开了瓶不常喝的白葡萄酒,度数不算高,但顾行驰酒量一般,宴席刚过半眼前就开始重影,被白玉京半扶半抱带到院子里醒神。
出来的时候孙一行给他们抓了把仙女棒,虽说现在禁燃,但小型烟花还是能偷着放一放。
院子里,顾行驰坐在廊下,看着白玉京拿着仙女棒有点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冲他招手:“过来,老公教你放。”
前两年过年都是在市中心,管制太严,连买烟花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孙一行买的这个还是高级货,皮瞧着不是皮芯看着不是芯,白玉京一时半刻更是有点无从下手。
“要这样。”
顾行驰先把外面一层粉红色的纸撕下来,又把长出来的一截棍往下掰了掰,然后低头找火机:“我演示的清楚吗老婆?”
“清楚。”白玉京扶住他微微摇晃的手,看着耀眼的银花在黑夜中亮起,像星星掉下来了。
顾行驰靠着他的肩膀,眯着眼看着花,没再说话。
花火在彼此的身前绽放交错、四处飘散,喧嚣又安静。
“我以前听人说,烟花这东西要和别人一起看才不会消失。”顾行驰握着白玉京的手,说话很慢很缓,带着一点酒后的哑,又轻又柔和,“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不会消失呢,明明烟花落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说着转过头,下巴挨在白玉京的肩上,瞳孔上是仙女棒明亮的反光,深处是白玉京的影子。
仙女棒烧到了最后,缓缓暗下去。
但白玉京依旧在,永远在。
“白玉京。”
顾行驰轻轻叫他的名字,在听到回应后弯眼笑起来:“新年快乐。”
……
顾家没那么多规矩,也没什么亲戚要走。大年初一顾行驰睡到将近十点才起床,厨房里已经煮了饺子,玉米猪肉的,两人都很喜欢,吃了大半锅下去,给过来添饭的顾勤琢都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