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公敌 玄学公敌 第90章
作者:四火夕山
陈鹤年是最晚起的,左贺已经下楼买好了早餐,他们神清气爽地将房间退了,找了个公共座椅坐着吃饱了肚子。
左贺边吃边走,确定了具体住址,再回来汇合一起行动。
那是一栋老小区,附近没住几户人,那些寂静的小道上,连只猫猫狗狗的影子都没有。
户主家是扇铁门。
陈鹤年说:“敲过门了么?”
左贺摇头,“我还没打过招呼。”
“那你去敲。”
左贺过去了,他中规中矩地敲响门,隔了一会儿没动静。
姜皖走过去,朝窗户往里打喊了一声:“有人没?”
陈鹤年催促着说:“没人开就踹开,可能已经歇菜了。”
于林收了伞和陈鹤年一起站在屋檐下,他拉住陈鹤年的手,低下头在他耳边悄悄说:“有人,还活着。”问他:“需要我去解决么?”
陈鹤年立即摇头,回道:“这是左贺的事,他自己解决,我们插手,那山上的永建师父都得有意见。”他扭头说:“里面有人,再用点力!”
姜皖用拳头连砸了好几下门,终于,门就开了,出来一个男人,没看清脸,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皮肤灰灰的,下巴还有胡渣,看着很邋遢。
男人歪了下脑袋,看过来时,才露出一双昏黑的眼珠,虚虚地说:“找谁?”
左贺站在他面前:“脑门青黑,是凶兆,你已经被鬼魂缠身了。”接着说,“你亲戚帮你付了钱,我会帮你捉鬼。”
“亲戚?”男人说:“谁?”
左贺说:“他没有留姓名,但给你的地址,你没死,看来我来得不算迟。”
男人好像失去了唯一的一点兴趣,背过身:“进来吧,你随意。”
他松开门把手,自己回到卧室里,没两步就躺到了床上,房子倒是不小,却像是很多年没有住过人,客厅里有一台电视机,上面落满了灰尘。
姜皖走过去就将客厅的窗户打开,挥着手想散散里面的霉味儿,茶几上都是吃掉的面包包装袋,还有散落的残渣,转了一圈,这里只有男人一个人住。
陈鹤年嫌弃这里的沙发椅,于林就先一步坐上去,他玄衣之下渗出的黑水覆盖了整个皮面,陈鹤年这才枕着于林的腿躺着,吃着街上买的绿葡萄。
陈鹤年悠闲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先捉鬼。”左贺答,他取出一张符,用熟糯米往男人卧室门上贴,松手没多久,那符就掉了。
“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陈鹤年一边看一边问。
“单张符没用,我没有感觉到很浓重的戾气,这大概是地缚灵。”左贺说,“有两种可能,其一那只鬼的尸身埋在这栋屋子的底下,其二,这只鬼生前死在这栋房子里,并且死了很多年,所以已经和这座房子融为一体,我若要镇压它,需在这房子的最深处的四角落各贴一张符。”
“用四方阵,可以将鬼魂镇压,但我更想将它活捉。”
“你要把它捉走?”床上一动不动像具尸体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怎么?”姜皖问:“你还舍不得?”
“把它捉走要做什么?”男人说:“它没害人,只是坏了我的事,又不是什么罪过。”
“他认识屋子里的鬼魂。”陈鹤年说,“左贺,你要先让他张口。”
左贺点头,走进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他问男人:“这是你家么?你来这里生活多久了?”
“这当然是我家。”男人从床上做起来,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抵着膝盖把自己圈了起来:“我只是太累了,不想活了,想死掉,所以我去死了,可我上吊的时候,它割断了我的绳子,割腕的时候敲晕了我脑袋,还把我的刀都藏走了。”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也不拿眼睛看人,“它就坏了我的事,虽然我不高兴,但它是在做好事。”
“你轻生啊?”姜皖说,“好事啊,那你出门找个河跳了都成,还怕死不掉?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在屋里?”
男人表情顿时变得僵硬,疑惑,姜皖接着说:“你是一直想死呢,还是在这屋子里才想死的?”
男人摇头,“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左贺严肃地说,“我尊重你想死的意愿,但你是不是真的想死还有待考证,你也许是被屋子里的鬼魂影响了,我必须杜绝这种可能,有谁在你这屋子里自杀过么?”
男人接着摇头。
姜皖摸着下巴思索:“假设,那只鬼一边要你死,一边又阻止你死,它变成鬼还能是个精神分裂?”
“你们再想想。”陈鹤年说。
他微笑着,于林正牵住了他的手,这动作让姜皖看了都觉得肉麻,但是她没看见,陈鹤年的眼睛在刹那间变成于林一样的颜色。
陈鹤年听到了自己放缓的呼吸声,眼前有茫茫的黑雪在落,世界只有黑色和红色两种色彩,他看见男人的身体后面绑着那股密集混乱的红线,流向不同的地方。
两个不同形状的源泉。
所以,那是两只鬼。
但他并不在意。
陈鹤年依然躺着,笑盈盈的:“你们闻见一股气味儿了么?”他说,“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酒味儿。”
“我也闻见了。”姜皖附和,她朝四周闻了闻,指向卧室:“这里面气味儿最重。”
男人也闻见了,他突然尖叫起来,又惊又慌,让自己缩进了被子里,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动静,姜皖就走过去,直接将他的被子扯开,她疑惑地看着他憋气涨红的脸,一副喘不上气又舍不得呼吸的样子,接着拍掉了他的手:“你是想这么憋死自己么?”
男人坐在床边一阵儿咳嗽,像是劫后重生一般大口呼吸,什么也听不见不在意。
“等等。”
姜皖接着说:
“你这是在自杀?”
“你是在自杀么?”
“停。”左贺认为姜皖的话过于直白了,让她稍微靠后,等男人呼吸畅快后,对他放轻了声音,“不用怕。”他靠近到男人的身边,“我可以保证,鬼魂伤不了你。”
“不……”男人却摇头,突然,他指着左贺的身后,“它在这里!它就在这里!”
姜皖和左贺同时回头,只有一个橱柜,姜皖走过去,特意把橱柜门打开,叹了口气说:“什么都没有。”
“不!它就在你后面!”男人一直指着左贺,已经害怕得退到了墙角,那惊慌的眼神不像是作假。
“你看着他,我去泡一碗符水给他喝。”左贺提议,可他还没挪动两步,男人突然奋起朝他扑了过来。
“小心!”男人大喊着。
男人看见左贺的身后有一张怪物的脸冒了出来,它高举着酒瓶朝他砸了过来。
啪的一声€€€€
是陈鹤年站在门口,把卧室里的灯打开了,周围整个亮起来,原本的兵荒马乱就消失了,男人和左贺都摔在地板上,他低头看了眼,不耐烦地指着灯泡开关说:“鬼魂气味最弱的地方,是这里。”
第87章 童年 他有一个很痛的童年。
这光一亮堂, 男人就跟向日葵见着太阳一样,弯下的根茎都挺直了,眼睛紧紧地朝灯泡看过去, 左贺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他也没有反抗,张着嘴呆住了,比什么灵丹妙药还要好用。
男人看上去并不傻,至少现在不是。
他抬起头,蜷着手从床头柜取了自己眼镜好生戴上,额头上的刘海分了叉,活像墨鱼的须儿,只是他脸色依然紧绷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吐出一口发臭的墨儿。
左贺还是给他泡了一碗符水,礼貌地弯了弯嘴角,递给他喝了。
男人差点吐了,“这是什么东西?好臭。”他皱着眉头叫了一声,虽然呸呸了几下,但说话的嗓门变大了。
男人今年二十七岁,叫胡博远,在省内的大城市里有一份工作,春节加班之后公司给他补了一个月的假, 他没落脚的地方,就想回老家看看。
也不是第一次倒霉了, 他一出生,命就不大好。
街坊邻居都知道,他父亲胡天不是个男人,一直打老婆, 他当时四岁,妈妈被打进医院里后,外婆就把她带走了。
胡博远再没见过自己妈妈,父母的婚姻破碎了,他的抚养权判给了胡天。
离了婚以后,胡天也没有改掉酗酒的毛病,从前打妈妈,现在开始打他。
胡博远现在仍是害怕的,他指着那橱柜说,“我小时候会躲在这里,我不能锁门,他会砸门,砸开了打得更厉害,我知道躲不掉的,但总觉得这里面是安全的。”
他记得那个影子,在橱窗的缝隙里,那个高大又可怕的人会把他从狭窄的空间里拉出来。
胡博远最讨厌酒。
胡天不能天天买酒,但客厅只要一传来酒味儿,他就知道晚上要挨打了。
“他会先关上灯。”胡博远急促地说。
胡天会喝得醉醺醺的,满脸通红,但他下手却知道轻重,他从不会弄伤孩子的脑袋和脸,只会用酒瓶砸肩膀和后背,用脚踹肚子,打完之后会要求他第二天正常去上学,外人也看不见他的伤。
这些伤也会好,不会留下伤疤。
妈妈一直想把他接走,外公来过两次,但是胡天不允许。
他没有玩具,从小陪伴他的是一只小黄狗。
它的名字叫大宝。
胡博远记得,小狗会在胡天进屋的时候冲他吼叫,奋力地去撕咬那条结实的胳膊,小狗也会挨打,但它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
他有一个很痛的童年。
持续到他十岁。
十岁那年,大宝死了。
他躲在橱窗里看见狗被活生生打死,胡天杀了狗就走了,留下他在尸体旁边哭了一整夜,他的哭声引来了邻居,邻居报了警。
后来发生的,他已经忘了,胡博远哭昏了,再醒来,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他躺在女人的怀里,她的怀抱是温暖的,那是他的妈妈,他妈妈在伤心地哭。
他闻着妈妈的味道,睡了一个安稳的觉,大宝死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过话。
妈妈把他接走了,还告诉他,不用再害怕。
因为胡天已经死了。
他离开房子的第七天,胡天死在了这栋房子里。
那是一个意外,他在泡澡的时候喝酒,醉过去脑袋沉进水里把自己淹死了,失去父亲,他重新回到了妈妈身边,渐渐地将小时候的事情也给忘了。
姜皖问他:“你现在还想死么?”
胡博远有些尴尬,他低着头问:“我到底是撞鬼了,还是精神出问题了?”
“你的父亲死后,他的魂魄多半还寄宿着间房子里,生前是罪恶的人,死后自然也是恶鬼。”姜皖说,“你回来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