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 作古 第12章

作者:封灵三清 标签: 玄幻灵异

  说话间,他已然用神识将几人探过一遍,没感受到强大的灵力波动,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

  无心理会,郁危淡淡道:“不是。”

  孟凛讶然一瞬,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衣着:“那是……”

  “散修。”郁危道,“路过来破劫。”

  仙府子弟向来自视甚高,孟白嗤笑一声,道:“就凭你们几个?”

  邵挽听得火起,忍不住道:“怎么了?这里是我们先来的,凭什么你们横插一脚?”

  “哎你这个小鬼……”孟白头一回见人敢跟自己呛声,登时两眼冒火,却被孟凛一把拦下。后者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维持着笑容:“想不到几位也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不如考虑下和我们合作?”

  孟家既然在十二仙府中占据一席之地,便是不比上三家,放在一群散修眼里,也是要巴结讨好的存在,因而孟凛不信会有人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郁危看了他一眼,忽然站起身。

  眼见他向这边走过来,孟凛信誓旦旦伸出手,微笑道:“你们只需要帮一点小忙,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还没说完,郁危已经径直从他肩侧走过,看也没看他伸过来的手,冷漠地丢下一句:“不考虑。”

  毫不留情,也毫不犹豫。

  孟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邵挽赶紧跟上,郁危却在将要出庙时蓦地停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

  不清楚他看的究竟是谁,邵挽道:“师哥……?”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瞥,郁危已然收回视线,重新抬起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形很快被雪色隐没。

  庙里还剩下最后两人,这让孟凛的脸面稍稍有些挽尊。想到这里,他按下了气愤的孟白,对着眼前的人放缓语气:“二位与方才的两位不是一起的?”

  谢无相目光平淡,追随着郁危离开的方向,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村长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是这村子的村长。”

  孟凛的神情顿时舒缓下来,道:“那便好。村里今日情况如何?有什么难题,都可以跟我说,孟家不会袖手旁观。”

  “这……”

  没了唱反调的人,孟凛脸色好了许多,态度也愈发游刃有余。他看着局促的村长,微笑道:“没关系,不用有所顾虑,不过是一个病劫,孟家既然来了,就会解决的。”

  他面上友善至极,但一口一个孟家,仿佛压下来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怕是整个村也得罪不起。村长只得诚惶诚恐地应声:“多谢仙长,仙府之恩,老汉实在无以为报啊!”

  “这有什么。”孟白道,“孟家心系百姓,可不是说说而已,喏,这些符咒给你们。”

  他从袖中掏出大把符纸,随手一递,村长却不敢接,惶然道:“这……老汉买不起啊!”

  孟白啧了一声:“谁让你买了……”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孟凛一把按下,后者朝他扔了个警告的眼神,随即笑道:“师弟年轻不懂事,不要见怪。”

  他从中取了两张符纸,一张递给百般推脱的村长,安抚道:“这是孟家的护身符咒,可备不时之需。”

  等村长千恩万谢地收下,孟凛又转向谢无相,如出一辙,笑道:“如果实在害怕的话,可以将它带在身上。”

  鲜红的朱砂映入眼底,谢无相终于回神,看着眼前这张符纸,忽地蹙了下眉。

  只是须臾,他便恢复如常,抬手接过,唇角笑意淡淡:“好。”

  他身形高挑,身材优越,气质举止皆是不俗,只是长相总让人记不住。孟凛觉得奇怪,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想要记下他的样貌回去询问孟家长老,却发现无论如何,只要移开眼,他就完全没了对这人的印象。

  “算你识相。”见他收了符咒,孟白冷哼一声,“这符纸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给的。”

  谢无相随口道:“是吗。”

  孟白道:“当然,这可是孟家的符纸,花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自然会护你周全。不过方才那两人就不一定了,谁让他们如此不识好歹……”

  孟凛对他使了个眼色,后者顿时住嘴,话锋一转,问:“方才听你们说要去这村子的旧址?”

  谢无相道:“是啊。”

  “正好,那就一起吧。”孟白道,“我们也是要去那里的。”

  谢无相眉梢微微一扬,目光在他俩身上一扫而过,似笑非笑:“你们?”

  孟凛沉声解释道:“其实我们前来,还有一件事。有位名为宋清的修士此前与孟家有所交往,近几日,却没了踪迹。我们得知他消失前来过这里,最后的位置,就在那原来的村子里。”

  “宋清宋仙长?”村长一个激灵,“他也去了那里?”

  “没错。孟家料想那村子有古怪,可能正是病劫的源头。”孟凛道,“所以事不宜迟,今日我们便出发。”

  【作者有话说】

  歪歪:烦。

第12章 山夜鬼烛

  这山太大,要进旧村子需要人带路,问遍了全村也没有人愿意再回去,村长只好站出来,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通,才忐忑地带人上了路。

  “我就送到这里了啊。”村长走到山脚就早早停了下来,一副后怕的样子,“前面就是原来的村子,几位一定要小心啊!”

  孟凛从容笑道:“放心,这件事我们会解决的,到时候一定还大家一个安宁。”

  温声好语送走了村长,他又转过头看对面的几人,提议道:“我这里还有几张护身符,不如你们也带在身上,这里毕竟不是普通的村子,孟家总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孟白适时地冷笑一声:“不想出事就拿着,孟家的符咒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他们二人说话间,郁危已然将神识布下。识海中落下一点金色水滴,瞬间便如死寂水面掀起涟漪,层层叠叠、肉眼难及地扩散开,直至笼罩住整个山头。

  神识探知需要人心无旁骛,但他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神识的收放只需要一息时间而已。大概熟悉了一下山中的地形,他回神,瞥了一眼那张符,言简意赅干脆拒绝道:“不要。”

  孟白不爽道:“喂!你想清楚,这是护身符!没有这东西,你进去就会死!”

  “想得很清楚。”郁危眸光微冷,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不要。”

  或许从来没有被如此拒绝过,孟凛按住一脸不可思议的孟白,顿了顿,才再度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排成一队,我与孟白一首一尾,这样也好照应。”

  一共只有三个人两只鬼,排成一队后,郁危便避无可避地到了谢无相的前面。自庙中一别后他就没有再跟对方说过话,反倒是在厨房撞见过孟凛与对方的交谈。郁危那会儿在门口等了片刻,等得烦了,便若无其事地推门走了进去,从案板上挑了一把菜刀后,扬长而去。

  菜刀是用来杀鸡的。他拎着半死不活的鸡回到厨房,看见依旧等在那里的谢无相时,感觉更心烦意乱了。

  这种莫名的烦躁一直延续到现在。其实郁危并不意外,甚至笃定对方会选择依附于势焰熏天的仙府,会在那时候没有跟上来,会留在庙里。但这个人是谢无相,和他从前遇到过的人都不同,他以为会是例外。

  不过就跟他当时看见了却没理会对方一样,现在也不打算说什么。

  上山的路迂回曲折,又是夜里,看不清楚。孟凛点了一张照明的符纸,但作用微乎其微,豆大的光亮在满山墨色中几乎下一秒就要被吞没。

  谢无相的轻咳声细微可闻,郁危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悠悠转转,如影随形。

  “歪歪。”他终于说了一直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不开心吗?”

  不开心的人从不主动说话,郁危没理。

  “钱袋掉了。”谢无相又道。

  郁危顿了顿,停下,弯腰去捡,却无意碰到了谢无相的手指。后者淡笑一下,将掉到地上的钱袋捡起来,递给他。

  郁危伸手接过的同时,听见他低声道:“在厨房的时候,我有事要跟你说,但是你好像把我当成了空气。”

  “……”郁危道,“我眼睛不太好,没看清。”

  “那现在呢。”谢无相安静看着他,“也是没看清?”

  他还想说什么,邵挽忽然冒出来,躲在郁危身后,战战兢兢道:“师哥,要不……我还是走你们中间吧?我害怕,这样安心一点。”

  谢无相望向郁危,后者哦了一声,点点头,道:“那你过来吧。”

  说完,他就越过邵挽往前面去了。

  邵挽又望向谢无相:“谢……呃,郁仙长?”

  谢无相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淡笑道:“没事,走吧。”

  “哦哦。”

  总感觉自己无意中撞破了什么。邵挽缩了缩脖子,有点茫然。

  等他追上郁危,身形走远了些,谢无相才收回视线,放慢了脚步。

  困困符从他的肩膀冒出一个尖,谢无相屈起食指,心不在焉地蹭了蹭它,低声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还记得吗?”

  困困符小心地点头。

  “没有这么厌恶仙府。”谢无相道,“也很心软,不会对平常人都这样警惕防备。”

  他望着远处的身影,轻轻地、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发生什么了呢……”

  困困符蔫了下去,扁扁地耷拉在他肩头,下一秒又忽然支棱起来,扭了扭。谢无相看了它一眼,笑道:“要我去哄他啊?”

  困困符点头。

  “他以前那么喜欢你,现在都不认你了。”谢无相唔了一声,“我么,怕是更不会认了。看上去不太好哄的样子。”

  困困符:“!”

  它啪地贴到了谢无相脸上,又被后者拽下来。谢无相咳了两声,把它塞回袖子里,安抚道:“那怎么办,他现在不想见我,我要找时机啊。”

  顿了顿,他将视线移到了邵挽身上。

  -

  山路静悄悄,邵挽走在郁危和谢无相中间,前后都不说话,感觉还是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人聊天:“师哥,跟我讲个故事行吗?你不说话我害怕。”

  沉默片刻,郁危冷生生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我不会讲故事。”

  “那你随便讲点什么,说点什么就行。”邵挽挣扎道,“比如……比如你以前都看什么话本?”

  郁危道:“话本是什么?”

  邵挽在持续的害怕中又为此震惊了一下:“师哥,你竟然没看过话本吗?小人画,还有街上小贩卖的杂集、异志这些,你都没看过吗?”

  见郁危不说话,他打抱不平道:“你小时候一定被管得很严!我生前有个朋友,就被他爹娘死管着,不让他买话本看,还没收了他的小人画!”

  郁危慢半拍地回复道:“都没看过。”

  话本、小人画……昆仑山上从来没有这些东西。他听的故事,都是明如晦给他讲的。

  他不知道对方活了多久,似乎有很久很久,久到山川风物、沧海桑田只是他随口一说的故事,久到一眼望不到头。

  讲了什么……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明如晦讲故事很看心情,有时候吓人,有时候好笑,还有时候他自己讲得睡过去了,郁危还清醒地缩在被窝里,沉浸其中担惊受怕地睁眼到天亮。

  很长一段时间里郁危一直以为世间所有的师徒都是这样,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每个师父都会像明如晦这样,每晚耐心地给他讲各种他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而他的回报,是捅了明如晦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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