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 袭夺 第5章
作者:回南雀
将相机锁进衣柜里,我上床好好睡了一觉,晚上七点,准时醒来,坐学校门口的公交车前往“金辉煌”上班。
金辉煌与其说是KTV,其实更像是夜总会。客户群体基本没学生,大多是有钱有闲的商务人士。
我的上班时间是晚上八点到第二天凌晨四点,主要的工作是收拾包厢。不用和客人接触,没事的时候还能打打瞌睡,工资一周结一次,撇除工作环境,可以说是份相当不错的兼职。
就是……偶尔要处理一些工作范围外的感情纠纷,让人有些头疼。
“王八蛋!姓胡的你给我出来!有胆找小姐你没胆见我是吧!你他妈再不出来老娘把这个地方砸了!!”
这不,新年新气象,这才上班头一个晚上,我就遇到了这么一出开年大戏。
“这位女士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我与其他男服务员拦在门口,不让他们更近一步,嘴里重复着用烂的惯常话术。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给我让开!”
“女士您不要这样……”
混乱中,也不知谁推了我一把,我一个不稳向后跌倒,好死不死手掌撑地。霎时一股剧痛顺着左手手腕蔓延开来,我眼前一黑,缓了好一会儿才捧着伤手挪到一旁。
同事托尼赶紧穿过人群来扶我:“小艾你没事吧?”
我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是痛,但已经比方才刚摔倒时好多了,应该没伤到骨头。
“好像扭到了。”我捧着左手,感觉到手腕那里迅速肿了起来。
托尼是我们的领班,虽然名字有一种随时随地抓住你卖卡的蛮横感,但人还不错,直接放我回去休息,还让我一定要去医院看看,说医药费给我报销。
正好金辉煌边上就有一家中西医结合医院,我直接跑去挂了急诊,片子拍下来,和我自己的诊断一样,只是扭伤,医生开了几贴药膏就让我走了。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早下班,回到宿舍,大门甚至还没有关,然而当晚我却失眠了。
可能是下午睡多了,也可能是枕头下沈鹜年的名片存在感太强,让人静不下心入睡。
在宿舍狭小的床上翻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毫无睡意,我忍不住将枕头下沈鹜年的名片摸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磨砂质感的名片只有烫银的“沈鹜年”三个字格外显眼。
“要我帮你吗?”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一晚的对话。
“帮我?”我微微睁大眼眸,感到不可思议,“你要帮我……追白祁轩?”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什么递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是张名片。
“回江市后,带着这张名片去江市美术馆找一个叫许美晴的女人,她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我沉默着没有接,而见我不接,他也不恼,笑了笑,将那张PVC材质的名片塞进了我的领口。
“哇,你怎么这样!”只是离开沈鹜年片刻,那张名片就冰得吓人,我慌忙扯开毛衣领口,试着将它取出来。
“你照我说的做也不会少一块肉,但你不做,就一定会后悔。”
等我从衣服里掏出那张名片,抬头一看,沈鹜年已经走远。
许是天寒地冻,冻掉了我大半的智商,又或者他的言语实在太具蛊惑,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稀里糊涂就留下了名片。
想到这儿,我在床上重重地翻了个身。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啊?竟然要帮我掰弯自己的直男朋友……
他该不是和白哥有仇吧?
如今我已经回了江市,明天要去吗?
不然先去看看他要做什么?要是不靠谱,我再走不迟。江市怎么也是法治社会,总不见得青天白日拐卖良家。
翌日下午,我顶着一双黑眼圈前往江市美术馆,辗转通过工作人员见到了沈鹜年口中的许美晴,并将手中的名片交给了对方。
许美晴这个名字有些年代感,但其实年纪并不大。看着三十多岁,一头干练的短发,身上穿着铁灰色的西服套装,鞋子是舒适的平底鞋,很有刻板印象里都市女高管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沈鹜年提前知会了她,她收下名片后二话不说,给我安排了一个干杂活的差事。
“我们最近在筹备徐獒的展,正是用人之际,你就在展厅里打打下手,哪儿用得上你你就去哪儿……”
我跟在她身后,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说?我不是来打工的,我是来学习怎么追男人的?
“时薪40,日结,有问题吗?”
我一激灵,耳朵都支棱起来:“……40?”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40。”
这样的话,我一天两份工,开学前就能挣到下个学期的生活费了。就是追不到白祁轩,我也不吃亏啊。
“还有问题吗?”许美晴又问了一遍。
我用力摇了摇头:“没有了!”
就这样,我开始了白天美术馆,晚上金辉煌的打工日常。只是一连几天我都没有见到沈鹜年,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没回江市。
徐獒的展名为“看透世界”,在江市美术馆的南栋2楼进行展出,一共有五个大小不一的展厅串联而成,涵盖的各种尺寸的摄影作品足有上百幅。
展厅大体装修完毕,各类引言板与展览标签贴完,最后一步就该挂上作品了。
戴上口罩,我和其他几人一同分工合作,两人一个展厅,先各自挂小的,再合力挂大的。
左手虽然还有点不灵活,但因为也不是常用手,所以问题不大。
将作品小心挂上墙面,由于是第一次用电子水平仪,我还有些不得要领,就十分谨慎,想要退后一些查看整体效果。
退了大概三四米,猝不及防撞到一堵肉墙。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就这么与沈鹜年对上了目光。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揽着我的腰,银边眼镜下的双眼含着淡淡的笑意。
这个人,还挺会倒打一耙。
我蹙了蹙眉,拉开与他的距离:“明明是你不出声,害我撞上的。”
他该是刚从外面进来,馆里二十多度,我们干活的都脱得只剩一件毛衣,他还穿着外套。
“这几天还习惯吗?”他越过我,去到我刚刚挂好的那副作品前。
我回头看了眼本该同在展厅里的另一位同事,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挺好的,美晴姐很照顾我。”我从工具箱里又拿了枚无痕钉,打算继续自己的工作。
锤子狠狠砸下,没一会儿无痕钉便牢牢嵌进墙里。
“手怎么了?”沈鹜年等杂音过去,才再次开口。
我瞥了眼自己贴着膏药的左手,五指抓握了下,不甚在意道:“不小心扭伤了,没大问题。”
他看了片刻,收回视线:“话不是这样说,伤筋动骨,还是要注意些的。”他往我反方向一副一副作品看过去,声音不紧不慢地在偌大的展厅内回响,“下午白祁轩要来,这个展是他负责的项目,你们会有很多接触的机会,好好表现,别浪费了我给你制造的机会。”
手指紧紧抓着即将要挂上墙的作品,我内心充满了疑惑:“你真的要帮我?为什么?”
“因为我看你很有……”他的指尖由木质相框一角划过,将微微歪斜的作品扶正,“眼缘。”最后两个字,他念得又轻又缓,近似低喃。
我其实不太信,但刚才离开的同事此时又回来了,人一多,我就错失了追问的时机。
中午吃完饭,休息了会儿,下午繁重的工作便又开始了。才忙活起来我们就接到通知,展馆里的作品突然说要调整,要将几幅最大的作品调换位置。
消息一出,大家都是怨声载道。
“好好的换什么位置,真是吃饱了闲的……”
与我一同搭档的小王身材微胖,被暖气一烘,加上戴口罩来回搬重物,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我们这趟搬运的照片少说也有100寸,相框又是实木的,重量相当可观,我为了保险起见,两只手都用上了。
感到左手有些酸胀,我提议道:“小王,我们前面休息一下吧。”
“行,那我说一二三咱们慢慢一起放。”小王道。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里,我看到远远走过来几个人。再仔细一看,三个都是认识的,分别是沈鹜年、白祁轩还有许美晴,唯一一个不认识的,五十岁左右,看着就像个领导。
“老师放心,这次的展每个环节我和鹜年都抓得很紧,不会有问题的。”白祁轩恭敬地对那中年人道。
“你们两个,我自然是放心的。”中年人微笑颔首。
“……二、三!”
我太专注于白祁轩他们,以至于错过了小王那边的信号,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分量一重,相框立即脱手而出,砸到了地上。
“咔嚓!”
相框散架的脆响不仅叫我心惊,也吸引到了白祁轩他们的注意。
“你们怎么搞的?”白祁轩大步朝我们走来,脸色难看异常,毕竟他刚才还夸下海口,说一切不会有问题。
相框碎裂,直接勾坏了里头的相纸,一道白色的裂痕犹如天堑般将照片分成了大小两部分。
小王也是吓得不轻:“不……不关我事啊,我让他慢慢放的啊!”
“你知道这幅作品多珍贵吗?”白祁轩一把抓过我的左手,力道大到我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
闯祸了。
疼痛加上惊惧,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对不起,我……我会赔的!”
“你赔……”忽然,白祁轩话音一止,注视着我的双眼,脸上闪过实打实的震惊,“钟艾?”
场馆里粉尘比较多,为了呼吸道健康,大多数人都戴着口罩工作,我也不例外,这也就导致了白祁轩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我。
可这种情况下的相认,还不如不要认出来。
我用力抽着手,弄坏东西的无措加上被喜欢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认出来的羞耻感,让我开始语无伦次。
“我……我不是……”
“什么不是,你明明……”
拉扯间,一只大手忽地落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施压:“祁轩,不要吓到小孩子。”
沈鹜年说着,另一只手去扯白祁轩的胳膊。
他的手本就骨节分明,手背覆着青色的血管,稍一用力,青筋鼓起,看起来力量十足。
白祁轩痛哼了一声,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对我的钳制。
沈鹜年揽着我的肩膀,将我带离白祁轩:“这里不用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