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 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 第73章
作者:莫寻秋野/炭烧秋秋
他忽然就想起了很多以前。他打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晒太阳就痛的,不过他父母一直把他锁在暗无天日的仓房,见不着太阳,倒还好。后来张娘子嫌他矫情唧唧的不在乎,他越说晒太阳疼,张娘子打他越狠。
后来到了邵家,邵县令请来的郎中给他弄了眼睛,看了伤腿,问他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白无辛就说他晒太阳会疼。
郎中看了,却觉得稀奇,说没见过,又说大约是和他这一头出生就有的小白毛有关系,恕他无能为力,最后只给他开了些抹的外伤药,让他涂在被晒伤的地方。
邵县令说既然晒着痛,那便少往太阳底下去就是,一直没怎么让他出去过。
邵县令是好的。
白无辛想,无论最后什么样子,他曾经好过的。
白无辛躺在沙丘上,心里的怨怼横冲直撞。
他觉得他该用力地怨一怨谁的。可他一想起邵县令对他好过,邵公子也对他好过,冬风对他好过小公子对他好过那家里的所有人都很用力地对他好过,那些暴行的百姓刚刚也说在这几天里饿没了母亲饿死了儿子,他就谁都怨不起来了。
他想找一个纯粹的错的人,他想怨,可一个都没有。
躺到太阳爬上正空,白无辛的肚子叫了两声。
这不是它第一次叫了。
背对着他的陆回听到声音,坐了起来。
白无辛没回头。
陆回说:“哥,咱走吧。”
白无辛问:“去哪?”
“不知道。”陆回说,“总不能饿死在这儿。”
他们俩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再不走确实将被饿死。
白无辛捂了捂自己的肚子,他已经饿得肚子疼了。
他便爬了起来,跟陆回一起走了。
不能走回头路,他们就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一直走去了。走到第二天清晨,他们才在沙漠连天的黄风尽头看到了一座城镇的影子。
白无辛饿得头晕目眩,以为是海市蜃楼。走近了一看,确实是座城镇。
镇子里人来人往,路边有很多乞丐,几个已经没了气息的人躺在街头,街上的人们见怪不怪。
往里走了走,白无辛看见有衙役吆喝着抬起饿死的人。
为首的衙役对属下吆五喝六着,让他们把死人搬去老地方,又对周遭百姓说了些什么。
都交代完,衙役转头抹了把脑门,呼地松了口气,抱怨道:“这死人真是一天比一天多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旁的下属道:“皇上也奋力治好些年了,天灾啊,没办法。天神老子让人饿着,人就只能饿着。”
“天神老子把人全饿死想干嘛?孤身一人颐享天年?”
“那谁知道呢。”
陆回拉着白无辛在衙役身前匆匆走过。
那两个衙役被白无辛的一头白发吸引了目光,硬生生用怪异的目光目送他离开了。
没离多远,白无辛又听到那下属的衙役问:“哎老大,我听人说,隔壁镇子昨儿出事儿了,县令一家子全被灭门了,真的假的?”
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缓缓停下脚步。
“真的啊,听说是惹了民愤了。详细的不清楚,听说是刚往京城那边送信儿,还得等上边下来查。”
那衙役头头回身走了,边走边说,“你别瞎问了。有确切消息之前,切莫胡说。”
“知道啦知道啦。”
那两个衙役走了。
陆回拉着白无辛,也匆匆往镇子里走。
他们走了几步,看到有人在给百姓们发白粥。陆回拉着白无辛上前偷偷瞧了瞧,听人说是这地儿的官府原本对饥荒不怎么管的,时不时地发一发赈灾粮,还把白米换成喂猪的筛糠,让大家别饿死就行。
饥荒年代,有口吃的就行了,是喂猪的还是喂人的,早就没人挑了。
但是这一早听说隔壁镇子上邵县令被愤怒的百姓抄了家,官家坐立难安,生怕镇子里的百姓想要口好的而效仿隔壁,这才一大早腾出了几大锅白粥来分给百姓,来者都有份。
白无辛一听来者都有份,眼睛就亮了。
他们便混到了队伍里,拿了两碗白粥和两个馒头,找了个角落吃了。
这么做不太好,白无辛这一顿粥喝得有些负罪感,他感觉自己是骗来了这么一顿饭。毕竟他们不是这镇子里的人,理应是没份吃这口赈灾粮的。
但是能怎么办呢,再不吃白无辛就要饿死了。
他们身上都没有几个钱。邵大人都没来得及给他们结上个月的工钱,就家破人亡了。
白无辛喝完粥,对着空碗合上双手,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实在对不起。
吃完了粥,算是饱了点,他又和陆回面对面坐着发了挺久的呆。
陆回说:“哥,我觉得我们该去找个新地方。”
“有人要吗,我们连卖身契都没有。”
这个世道,如果奴籍拿不出卖身契来证明自己没有主子,是没有地方敢收的。
陆回说:“我们可以说我们是隔壁镇上邵家的。刚出了事,家破人亡,没有卖身契也可以的。”
白无辛想了想,觉得也对。
毕竟吃饭最重要,他不想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俩人就起身去镇子里溜达了一圈。酒肆、饭馆、开铺子的,凡是看起来需要人的地方都去问了,但没有一家收留他们。
“不收不收,这店儿我自己就够了。”老板挥着手赶他们道,“这世道,我养活自己都够呛了,哪儿还闲着筷子饭碗养人啊,出去出去。”
语毕,他又嫌弃地去看白无辛,说:“再说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就你这个样,我收进来,还有谁敢进来吃饭啊?”
他们就这样被全部拒绝入内。
在镇子里逛了一大圈都没找到收留他们的地方,俩人最后进了个小巷子里,忍着寒风,靠着墙贴在一起。
夜色再次来了。冬天的夜晚真冷,街上躺了好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拿草席一盖就当成了被子。
白无辛觉得他和陆回也是两个小流浪。
白无辛看着天空,沉默很久,说:“要不咱俩拜拜了吧,陆回,你不跟我在一块儿,说不定真能找着个地方做事。”
陆回说:“我不要。”
“不要什么啊,你没看咱今天找的这么多主家,一半都在说我长得跟个妖孽似的。剩下那一半说是没说,但那眼神,你看了还不知道?摆明了是怕我真是个妖孽才没敢说呢。”
陆回说:“那我也不走。”
白无辛说:“小倒霉孩子,你怎么又倔啊。”
“我就剩下你了。”陆回说,“你也说过的,咱俩就剩下咱俩了。我不能走,我要跟你在一块儿。”
白无辛怔了。
很冷的晚上,他却眼眶和心窝子里都热了起来。
他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抹掉眼泪,边笑边说:“那咱俩找根绳子一块儿悬房梁得了!”
陆回怔住,傻愣愣地看向他。
白无辛见他这张傻了的脸,又乐了,直起身子,狠狠一拍他肩膀头子,道:“我跟你玩笑呢!怎么可能啊,好不容易活下来,就因为没个地方睡觉我就跟你再死啊?有病吗这不!”
陆回的神色这才正常了些。
白无辛笑着说:“别担心。我听人说,这地儿的官府生怕百姓学咱那儿起民愤,他要安抚民心,所以今儿发的赈灾粮要一连发七天。”
“咱在这儿先待七天,省着点儿吃,攒些馒头再上路,去别的大地方里找主子。这镇子饥荒闹得严重,地儿也小,没人要咱们也正常。你听你哥的,咱往南去,咱一路上京城。那地儿权贵多,天子脚底下,总不缺人要人的,总会有人跟邵大人一样,收我这个小妖孽的。”
白无辛的眼睛亮晶晶的。
陆回看着他,眼睛里本来都已经黯淡到一片黑了,但被他这一番话带得有了些许色彩。
“好。”陆回说。
白无辛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嘿嘿乐得像个傻子。
他说:“陆回,都能好的,只要活着,就肯定有好的那一天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咱可不能死。”
“嗯。”
“睡觉吧。”白无辛说,“咱俩都两天没睡觉了,这样不好。你看!这地儿多好!仰头就是天转头就是我!明早上起来还有粥吃!睡觉!”
白无辛一掀他们盖在身上的外衣,狠狠抱住陆回,脸贴在他肩膀上,闭着眼说:“睡!”
陆回笑了笑,无奈道:“睡,夜安。”
之后倒是和白无辛这天计划的一样。他们吃了六天的赈灾粮,都只喝白粥硬撑着。赈灾粮一天两顿,一天能省下来四个馒头。有时候光吃白粥实在受不了,两人就掰开半个馒头小口小口地吃。
就这么撑了六天,省下来二十个馒头。
临走前,陆回脱了件可有可无的里衬,撕开做成了个行囊,把馒头全都包在了里面。扛上行囊,俩人就出了城去,一直往南走。
途经几个小城,他们俩小做停留,都问了一圈有没有人要下人或打杂的。
没有人要。
反倒是冷眼和异样的惧怕目光收了一堆,很多人都怕白无辛的怪物模样,还有人拿着一把驱鬼的东西出来往白无辛身上砸。
这样的事儿多了,白无辛也就习惯了。白无辛笑着说他俩这是注定去京城大富大贵的命,让陆回别在意,这是老天要把他俩往好路上领。
后面,俩人就没有那么好运能蹭上赈灾粮了。镇子里的赈灾粮都会发粮票下去,只有有票子的才能吃上。他们掏着腰包里剩下的寥寥无几的几文钱看了一圈,买了两块馒头后,便灰头土脸地买了一大把筛糠,塞进了行囊里。
不管是什么,能吃就行了。
他们一路风餐露宿,一块发硬发霉到难以下咽的馒头分成两天吃,把筛糠硬往嘴里塞。
白天赶路,晚上就睡在寒风呼啸的荒郊野岭。晚上躺下来的时候,白无辛总有种自己在曝尸荒野的感觉。
他看着天空,深夜的时候总是很想邵公子。
跟了邵公子十多年,说不想他,是不可能的。
是个下人都有忠心。
就这么有一段没一段的,过去了一个来月。
转月到了正月,月初的时候,俩人到了一个新的小城。在城里晃悠了两三日无果,他俩再次准备离开。离开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
怪冷的,白无辛把路上捡来的麻布袍子往上一掀,盖住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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