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 四道者 第47章
作者:鄙人上官铁蛋
“原来……不是魏堂主与他斗坛的啊……”没想到其中故事还如眼下这山路一般曲折,魏元宝朝着魏通宝偏头,魏通宝轻叹一声点了头,应允了接着也由他说
“是我师叔听不得在自家大殿里被他如此阴阳怪调先出的手,我虽也没见过是何等嚣张,可听着师叔说这陈老头对着梅山派数落完一番之后喝着我家的茶,竟还唱起了他们闾山自夸的那几行唱词,就是那什么‘天下鬼神皆敬仰,唯有闾山做主张’!换做是你,你忍得?”
魏元宝的一双眼睛追着段沅来问,段沅躲了躲,磨蹭了一会儿才挤出句
“还真……忍不得”魏元宝很是满意可,魏通宝却斥责了他有些€€嗦多话
前面的两人稳当得很,这便也是民间神功东拼西凑学来的与立派术士的区别所在,赶脚匠之所以大部分远离聚居与人聚之处有着喜神不可沾染过多活人阳气其一,但还有便是自己功法修习不佳,当真起煞就是姓名难保,伤及了路上的人自己又没死的,那便得受着伤号亡者家里狮子开口的敲去不少票子不说,还被人认了脸熟,那日后便很难以此谋生!
几人沉默一阵,前方二人引着两个山客的尸身又转弯两处,所行两侧即便原本鸟叫兽喊的嚣张,也都被王玖€€这祝由三十六功之中的‘哑狗功’给沿途禁了声,就在拐弯了此路以来第三处南北向大弯之后,魏通宝似乎松了一口大气,依旧不敢太高声响地朝着两人说道
“师父给来的山地图志我都记下了,这该是最后一处弯路,再直行个二里半的路咱们便到了山脚,我在清远县城里住了如此多年头也是才晓得,北城门那歇脚亭后面并非死路,咱们走不到百步该就能看到北城门了!这二人的家就在沿城门处,清远县城并不大,无论从哪面的门贴着走都差不多”
二人也跟着松下一口,只是段沅不知为何此时脑中才想起魏元宝被叫收声之前些杂话里的一处重要,猛地转身向他,险些又让他惊叫不说,还差点与他相撞掉了自己手里的走马灯
“你刚刚说有从闽地来的师傅去过玄黄堂可是?!还说了玄黄堂怎样!”
她有些忘了需要细声,一句下来魏家兄弟皆也被她搅得有些紧张,好在往前一望依旧无恙,魏元宝这才扶着胸口说来
“那位我派师傅说他也与玄黄堂有些红坛年节的往来,因此在收到了陈家弟子发出的奔丧帖之后就往了漳州去,可就在白坛开的当天夜里众人集到玄黄堂院里行今日最后一次拜科之时,忽然平地生风吹得白幡飞天牌位倒的,随后就飘出一股死人气味,在场那些虽都是高功前辈,可这携着法器上白坛是大忌!虽说最后也将那背地里阴人的兵马打落追术于人,可陈家也挨了好大一笔花销给众人寻医疗伤的!”
段沅听完心里本来的阴霾更加浓重,这不依不饶的追击不仅仅在他们身上,眼下连陈家也二回吃亏,到底是仅有去了败西村的几家才遭晦气,还是连带着这等闲倾也……
她还未捋顺,前方王茅原本韵律平稳的铃锣却忽然顿下,魏通宝身后将段沅二人也截下,只见前路之上有一段快及前方人胸口的断枝荆棘阻了去路,可即便晦暗,沿路两旁的树木一路而下也未见有折断倾塌的断口,更加诡谲的是,一路草土的气息之中眼下混入了些带锈的气味,与被风干的血气极其相似
茅绪寿偏了偏头瞧见后面持灯的三人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魏通宝更是挥手以示是否需要帮手,他不好应答,先转身回来去问那已经躬身察看的王玖€€
“沿路的树可没有断折的痕迹”王玖€€朝着身后的这句点了点头
他那欠缺血气的肤色倒在如此周遭之下是个帮了大忙的显眼,站直身子之后指了几处,茅绪寿也躬身去看,发现这些短枝荆棘的好似是可以垒叠起来,其上还被泼洒了不少不知人畜的血
“这血乃是活物身上盛出的,否则该会更加带腥,你我也不至于到了眼前这几步路才察觉!”王玖€€瞧了瞧两个带着老破斗笠的喜神叹气一声
“真是麻烦事情了!把这些挪走搬开可是五六人的活儿不说,咱们顺利下山也得跟着那晨曦的第一缕光亮抢时刻地将他们送进家门,处理完了这些,那岂不是得再问清远的义庄或是喜神客栈在何处!”
其实二人皆想考究一番这古怪的布置为何在此,可迫于两个亡人存在,只好打量起绕进灌丛之中偏个半里地,毕竟过了这处也就及了山脚,城边的土路再不平,也都比着山路好上十倍!
第99章 山上忧
王玖€€不明缘由地露了笑,换了个恐惧鬼神的,那他这副惨白在夜色之下就足以渗得人脚下发软。茅绪寿还奇怪向他时,王玖€€则掏了符纸持诀念念,最后在喜神眉心一个敕令,先一步带着自己那个偏了几步
“下坡功夫可是赶脚里三大难其一,我是没个所谓,就看段兄你拖不拖我脚下了”
茅绪寿懒得与他拌嘴,这就也结印上诀,燃符让喜神再次动起,身后三人这也换了脚步打算跟进灌丛,可要打头的魏元宝刚一脚踏进,一阵乱响便极速靠来,这山间回声太杂,竟让几人都辨不得到底来自哪向,只觉就是临近自己
“回来!”魏通宝一声大吼试图去拉魏元宝,可走马灯的昏黄里已经浮出一张眼凸如牛,面宽颈短的灰麻兽面,二人当即就被此物冲撞在地
段沅想去施救,在摇晃的黑灰中这头从未见过的肥硕矮兽扑向自己,她在魏通宝带着痛楚的一声“放低身”当即软了膝下,才侥幸让这兽畜的蹄子擦着自己的后背扑了个空
这动静让前方两人早已各自掏出了与两具喜神背靠而立,喜神乃是招魂用术催起的,这受了二人法器上手后散出的强劲阴戾开始颤颤而抖,王玖€€听到后方一片混乱有些焦急,咬唇思索片刻后朝茅绪寿快嘴一句
“大不了放倒了再来,我去!”
说完这就打算撇下自己身后的喜神去帮手段沅三人,他甚至抬高了手臂准备将自己师刀掷向这乱冲乱撞的畜兽身后,可就在发力那一刻反倒被这兽畜的惨叫给乱了手脚,差点前倾摔地,只见魏通宝将一三股叉的响片法刀高举摇出一阵哐当
“神武大帝在护吾身,身归庙,鬼还坟,山精野怪走山林,急急如律令,走!”
他这声赶邪咒念得如同那两具受惊的喜神一般颤得厉害,但却还是起了作用,这畜兽忌惮他手里的“魂不知”不敢在冲撞得贸然,却还是虎视眈眈地朝着三人发出似狼如熊的低吼,敕令一出魏通宝便握起叉柄将此利器投向那粗气大喘的花灰矮兽,矮兽甩尾就逃,这三股叉直直打进了他原本站立的前蹄印上
王玖€€握紧师刀已在另一手揣上了一把香灰,他本打算等着这兽畜扑向自己时散它个两样一黑,却没能如愿,这兽畜从他身旁一掠而过,仅仅朝着他这紧张至极的人吼叫一声,也未冲向茅绪寿与两句喜神,而是一头往了那树枝荆棘拦住之处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上,一阵响动倒塌扬起烟尘,后方三人赶忙互相扶持站起跑到王玖€€身旁,只见这矮兽竟然凭着自己的身子在这些拦路的布置之上撞出了一个窟窿,就这么没再回头地跑向下山路
王玖€€甚至没能问三人一句伤势这就赶忙跑回喜神身侧,茅绪寿掏了拘魂链将其捆住脚下,他这就把原本要撒向那兽畜的香灰抹上了两人的唇上,茅绪寿艰难地单手持链又与他锣铃配合一阵,这才再度让已经大摇大摆的二人停下晃颤
“那是什么山兽?!为何他们更加受惊”王玖€€此时耳旁如擂急鼓,掏出随身的小壶润喉一口茶水瞥他一眼并未答,而是转向那三个刚刚把灯火稳住的
“你刚刚掏的那个是你师父的‘魂不知’罢?”
魏通宝提灯与脸平齐点头回他,王玖€€示意茅绪寿把拘魂链收起,只见同样夜里出众的肤色之上多出一道已由红转紫的粗痕,二人不敢耽误这就铃锣接着引路,这两具喜神虽没至于魂散,却也因受惊行出了二十来步才回到了一路的稳重之上,茅绪寿这才敢舒了口气
“看的不清,但该是‘棺材兽’!”茅绪寿思索片刻后微微点头,恰好十步敲锣一声,也不知是说给王玖€€听还是独自呢喃
“头大马面,身如羚羊,灰白毛色,背有黑鬃……该是了,只是怎么在岭南?”王玖€€待着自己铃响弱下之后冷哼一声
“怎的没可能,虽说这畜生的传闻老巢是湘西聚阴山中的,可你也晓得,这打从乾隆起就有不少旁通门派自己开堂兴宗的,炼尸修阴的更是多,曾经听三叔说起光绪二十七年左右就有不少赚了些家底的阴术士在湘西各地与猎户或是梅山这等猎户堂口付去重金去买这畜生的种种。有些能力的更是弄去活物回到自己的养尸地豢养起来,反正不管是这畜生死了还是它弄死了炼出的毛僵,都是好事!”
炼尸需在阴山之中的低地,不可照进日光,还要有西南流向的水流与满足奇门六甲诸多考究的方位才有成事的可能,而当起了尸的毛僵身上毛长半寸之上由白变绿之时便可撕咬家禽野鸡,而这‘棺材兽’则是所有炼尸人梦寐以求的好饲料,因为其本就是上古灵畜,被其撕咬的恶犬野猴死后皆会尸身不腐,得了时机便会成为畜僵让其所在之处生灵遭殃
若是尸首走僵被其撕咬,则前者更易炼尸有成,后者则可剩下不少功夫让毛僵拥有铜皮铁骨的身躯,湘西之中即便是祝由总坛之下也时常有本领卓越的弟子因做着替人活捉棺材兽,若是小些能耐的也因为那些孔方蓝绿票子而恻隐大起,买来这灵畜的肉块油脂加以法术炼化,再翻出三倍卖给执着炼尸的不正之士
想到此处,王玖€€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声“可惜”,若非有这身前的喜神他定然已经去追这棺材兽了,转眼间瞧见茅绪寿正瞥向自己,他不知对方是否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赶忙打了个机灵,反而冷哼一声向他
“其实这畜生能多几处地方的人长见识还得多亏了你师父啊!若不是他打败西村回来之后沉寂大修炼尸之法得了三员大将斗坛赢下了好些精修此科的术士大把钱财,也不至于多了这么多不自量力的疯子!好在你们破衣教无坛无门,眼下到处民不聊生的破衣烂鞋满街走的也多,否则但凡有个能找人的,还不得挤到房倒屋塌去!”
茅绪寿又没做声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偏头瞥去一眼,这人的眼睛全神贯注在前方那破斗笠之上,他故意放纵了自己的玩心,学起他刚刚那呢喃的语调
“你说,毛师傅得了‘六足将军’与‘七圣’的名号之后怎的还时而有他赶脚去往哪里被人拦路要求斗坛的故事不少,单单等在一处让这些不自量力的送着银元票子上门不就是了!何况他一个抓了‘贫’的身不能携大票,腰里不放响片的,他也得有个人打理不是吗?……”
他还故作思索地摇了摇头想惹来茅绪寿注意,但身旁的人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冷脸没让他如愿,他只好省下力气也不在多言,几人再无阻碍地瞧见了山下,只是谁也没留意到也正是在此处,那棺材兽的痕迹戛然而止就在此间脚下
魏宝淋在一阵盗汗混沌的梦中醒来,洞室极暗,因为那一盏留夜的壁灯已经短了灯芯扑扑闪闪,他好一通咳嗽将一夜在胸口的浊气缓和,胡乱摸索到了自己的袄褂披上肩就要下床,怎知那扇钉得参差的木门推开,黄宝洪放下了手中那苦味阵阵的汤药,这就替他拿着花剪拨出了一些光亮
“何必这就起来呢”揩去了额前的汗,在老旧斑驳的四方桌前给自己灌下杯煨在小炉的清水,这才接过了黄宝洪手中的那碗烫热
“睡不安稳,路过时听到了你这里面的动静,索性就去了伙房等这碗药”
魏宝淋分着三口将碗中喝尽,抚上胸膛片刻之后感到了些舒缓,忽然一笑,给黄宝洪的温水之中添了小撮骨瓷罐子里的香片
“是因为那两个不成气候的下山去了?还是因为来人是段家和王家的弟子?”黄宝洪也笑了,只是没有魏宝淋脸上的豁达,反倒将眉眼里的心事挤出更多
“你也是两头都忧,何必还再问我!可能我会更多一样,就是对着自己的恨,恨自己没用,看到那王段两家的小子丫头,就难免想起当年玄黄堂那副狂妄的嘴脸,终究是只能悔怨到自己身上!”
魏宝淋依旧在笑,他想起身去拿自己的烟丝,却晓得身旁人看到定会阻拦训斥,只好再忍下这多日难耐的瘾
“技不如人,何况都如此多年了,你还能因为瞧见点人事就无心睡眠的,可不该是这个岁数该有的胸襟!焉知非福,如果没有与陈带白那回,兴许我已经是那败西村里一具白骨了,你又不上手堂中的事,怕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清远等闲倾了”
黄宝洪嘴下吃了亏,这就垂下头去喝了自己那杯浮着香片碎屑的茶水,被二三细碎的夹了牙缝,很是嘴里难受,不由得想为自己多说两句
“师兄也别嫌我太多,你一番盘算后同意了咱们家的小子和那王段两家的一齐下山,定然是猜到了以他们肯定会去等闲倾不自量力一番!那三人修得如何,学了多少咱们毕竟没轻眼看,可葛观主那日说起段家的丫头能起法九动天雷还有命到现在,八成也就是撞了大运遇上了那王家的药帖,不然这会儿早就埋过了满七才是!我只是没估到你也有我这等心思,借着王段两家的力气去把现在堂里那些烫手的伤了咱们再下山省些力气”
魏宝淋知道自己的心思定然藏不住,这也就认下了,分明嘴里汤药的苦涩还没散尽,他却再提起了那煨着清心茶的炉子,用另一苦涩将其冲去
“我不知是否猜错你在山后养了些能从身上摇下不少声响的东西,可咱们不该分心堂口之外,否则日后做不动坛打不起蘸了,交予他们也够忧心到死的……”
“师兄,咱们可是那些破旧立新的人眼里头号的眼中钉啊!别看现在等闲倾没被他们闯门打砸的,难保以后不会,那么些遭了难的只能寄心于堂上显灵与人各自的报应,我是看着这些年逃难的同修同源越来越多,不得不多为咱们多想条后路啊!再者说,若徒子徒孙皆有这胜了山鬼的大成与契机,那还何须咱们留下宅子票子”
也许是魏宝淋这番实在伤得有所后怕,他竟然对着黄宝洪这些有些不通顺的道理点了头,再没顾及,这就去取来自己的烟丝与玳瑁烟嘴的短枪,以台上灯火燃出一股浓醇的味道,吐出一缕轻缈
“儿孙自有儿孙福,也许你是对的。”
黄宝洪太是清楚他此刻心里的苦楚,也就没忍心拦下这一杆烟丝,只是多了想法,待会儿定要找齐了那王小子写下的方子,看看这旁通魁首的王添金能教出怎样的徒弟
“死于安乐你我皆是,自打那天他来了之后我便觉得以后我这个做师兄的再没资格训你了!我之所以拿着自家那两个的姓名与这王段两家捆绑一处,一来是想给他们个痛些的历练,否则今后穿上了法袍也是个草包!再来就是,若这王段两家的小子真有本事与现在等闲倾里的那些手里活命,那么他们,也就从此有了几个过命的朋友,真有了难,也就还能找到个撑腰的”
这下换到了黄宝洪大笑而起,他很是佩服地指着魏宝淋揩去眼角的那点潮湿
“我最服气的,就是师兄你的心思,好久没瞧见这么精彩的了!”魏宝淋也淡淡地和悦了脸色,可随后又无奈一叹,摇起了头
“可惜那两个,是长不出心眼了”
第100章 棺材兽
“是这个!就是这个!”吴绪涎癫狂得几乎忘记了自己手臂上那处,被这瞪眼向他的棺材兽踹得已经血色上了外袄的疼痛。
几人皆是眼角手臂皆已青筋凸起,原本笔挺的立领窄口衣裤之上已经满是泥灰撕裂,他只顾着绕着这棺材兽仔细打量,这几张吃力而扭曲的嘴脸更是让他看得欢喜起劲
肖苇的这些属下总是冷着脸不吭不哈,在那仓边路的楼里他就每日被这么些衣着统一的冷面人屋里屋外地管着守着,但凡他有一丝要开窗或是靠近那通向楼阶的大门动作,便会被没句客气地呵斥,有两个除了轮岗时能听到他们在小间里粗话连篇地推牌九,对着自己就是伸手拉扯拦下如此动作,他心里又气又恼,却因肖苇这层而不能起术教训,现在既给了这二人苦头又擒到了这等神兽,可谓是真的双喜临门!
“你快帮手,把他打死不能吗?!力气越来越大,是个什么怪物!”
其中一个从未对他开过口的瞧不得他的疯癫样子这就吼来,他依旧眼中疯癫地不离这嘴里还叼着段羊脊的棺材兽满满靠近,甚是胆大地伸手在他那如同羚羊的角上抚了一把,彻底将这畜生惹怒,这就把嘴里的羊脊砸到了他脚背之上,发出一声狼啸熊吼般的刺耳,让那几个死死拉绳钳制着的更加头疼脑裂
“就是它!肖先生要的就是它!”他故意贴着那棺材兽的耳旁喊道,随后忽然朝着棺材兽还未合上的嘴撒去一把焦糊带着油腥怪味的粗糙粉末,极快地手诀三换,一声敕令之后这原本还生猛不已的挣扎戛然而止
只见棺材兽的眼睛依旧凶狠向他,可却随着身子的僵直而也没了眨动,一瞬之间就自己斜倾倒下,让那一侧的二人赶忙松了手下避开
吴绪涎拾起地上的走马灯蹲下看了看,确认了这畜生只是被法术钳制而非自己用力过猛断了气,起身之后便腰板直挺,下巴仰高地学起了这些日子自己被如同牢犯一般遭到那呵斥的口吻
“你们可得轻拿轻放了,别看这是个三不像的畜生,但他可是肖先生找了多时的宝贝!若是路上哪个不听差遣或是出言不敬的,可别怪贫道不救,这畜生没人性,我也拿捏不准它何时会醒,醒了之后又会找着那个寻仇”
说完之后他负手就脚下深浅地进了那晨霜湿得软烂的灌丛,往着那下山的大路潇洒而去。身后的几人瞧了瞧互相带伤,已经破衣烂裤的彼此手足,有气不过地这就朝着这倒下的棺材兽狠狠一脚,却立刻遭到了一个侧脸横疤的拉扯呵斥
“别惹事!你晓得他是用什么法子让这畜生倒下的吗!”那个头矮了他大半的嘴里还是不服地哼哼两声
“这种会些雕虫小技的术士见得还不多吗!我看着他连那胡古两个都不如!”那横疤在脸的有些着急,先张罗着几人将这五花大绑的棺材兽抬起跟上吴绪涎,随后朝着这开口的不屑一声
“你进鸿禧加减都不过一年!阿四你来说说”那在他身后已经吃力得很的青年被丢来了话头,本想应付一句想不起,可却好像又被点拨到了哪处,只是嘴里有些不连贯,一句下来更是比其余的脸上更加涨红
“肖先生前年这时候不是亲自去了台湾岛收拾一个佛山腔的老道嘛!我与三哥你是先一步陪着那姓胡的去的,我记得当时那姓胡的放了不少从槟城养着的畜生开路,那人好似就是跟这吴小子一样的法子,直接就把那些六亲不认的东西给定在了原处!那一趟虽然要了那人的命也让那姓古的与他什么师兄见了面,可肖先生也伤得不轻,否则也不至于两年才回岭南”
那前面与“三哥”平齐负肩的听得个一知半解,又问一句
“三哥,先生在槟城总坛后山里到底是有些什么宝贝呀,我只觉得那山阴森得很,好几回绕山路从城里来给先生送日用都感觉自己背后有人摸着拽着的”这棺材兽清醒时生猛大力,昏死过去就好比巨石小山的死沉,几人很是不易才把这马骡牛羊皆不像的给抬到了路旁,那三哥喘了好几口大气,终于有了力气,拍上他肩
“别问了,过山不听不看不回头,有些东西不晓得是福气,晓得了才晦气”话罢一咬牙,又一声令下地与其余人粗绳上肩,几人心里纷纷憋上了火气,心里咒骂着前面的该踩了猎夹遭了虎狼才好!
吴绪涎这么个在皖地的道门弃徒是如何晓得花尖山里有着这么个宝贝东西的?这还得从他被一个赌坊“坐地抽”的头子骗去了他十二洋纸,诓了他说自己认得能让他当暗客往南洋而去,结果他同一群臭气熏天的难民逃兵以及关在舱尾的,吵闹得没日没夜的禽畜煎熬了三日之后终于见了日光,却瞧见身处之处并非南洋某地,而是一个言语陌生的海岛
还是前一段时间,当他被肖苇带到了仓边路后才知晓,那是槟城鬼王宗的一处要地€€€€亢龙山
他瞧着那些平日里对自己低眼不屑的眼下脏乱得很是心里痛快,这就又灵机一动地在坐上车马之前神威一番
“你们找来的这些老马破车的是想昧了肖先生的钱去不成!我倒是没所谓,这可畜生金贵得很啊,暂且对付一路进清远县城,而后赶紧给这几个结账走人!若是回了广州这畜生变成了死的硬的,那贫道也替不得你们说话”
这让阿四等年纪与他相仿的就要开口骂回,好在还有那三哥,他将阿四与另一人的袖口死死拽住,虽没笑脸,却也算礼貌
“知道了,吴道长请委屈这路,这进城快一步,我们也好做打算”
吴绪涎满意地往着那帷帘泛黄的车里钻进,他懒散坐下后从衣袋里掏出一本黄黑油腻的小册,这册子皮面上没个名字,指间摩搓与年月的衰败让其上勾勒粗糙的恶鬼白描更添诡谲阴森,但他却没半分心里起毛的模样,反而粗略翻翻之后很是宝贝地将这册子在胸口捂了片刻,独自发笑
他笑自己是那一船暗客里唯一活下的那个,他还记得一众人被一个烟袋熏坏了嗓子的海员催促而出之时,他与所有人一般被离着脚下这荒废的私埠不远的那座矮山给畏缩了手脚,一股不知为何比起哪处海风都更加咸腥的气味将鼻中口舌塞得满当,一群粗衣壮硕,手里铁鞭棍棒的匪面人继续呵斥赶人,他意识到自己所有的积攒被那债头子吃了黑,这就不禁咬牙流泪起来
随行的也有几个似乎练过些拳脚的出言反抗,可受着多日吃不饱的亏,没动手几下便被这沿路的壮汉给把头踩在了脚下嗷嗷大叫,吴绪涎将背弓得更低藏在这些他嗤之以鼻的破衣烂裤当中,却在临近山角之时感到了比身旁这些更加眩晕作呕,他将身子站直,猛然瞧见已经到了那座矮山的临山路上,原来在山顶绕着的并非天上的浓云稠雾,而是从山中如泉眼奔涌腾空的,咸腥无比的阴戾
匪面壮汉们簇了过来,将所有船上暗客裹在人墙之中,其中一些身上还有剩余的掏出一二想为自己换条活路,却是被抢了小票不说,还被一口唾沫上了鼻梁眼睛,遭来耻笑
一个黑衣立领的新派打扮来到匪人们中间,只见他头微微一点,这个圈子便成了求生不得的满地血腥,断了脖子开了膛的人在一个个结实的胸口前乱撞叫喊,而吴绪涎则被推搡得恐慌至极,直到其中一个手持铁锏的朝他过来,他才彻底横下了心,在那肥硕的手臂挥起之时被他那揣进了布挎的手撒出一股焦糊油腥的烟尘上脸
“兵来坛前听吾令,马到坛下听吾意,五方阴兵速来临,阴师助吾脱困境,神兵火急如律令!”
他手中颤颤地掐起了请鬼诀,瞧见自己手足被一个小老道耍了阴功,这就速速了解了自己手里打算扑向吴绪涎,怎知此时那风卷云涌的山间响出一声闷雷,那被粗灰蒙了眼睛的壮汉忽然尖叫而起惹得那些浑身是血的不敢靠近,吴绪涎定了定神,用尽浑身力气吼出一个杀字,这仰天嚎叫的便浑身摇晃起来,停下之后便挥刀向了自己身旁的同伴,最终却在那窄袖立领的黑衣人面前没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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