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师尊多有病 我观师尊多有病 第44章

作者:何处是吾乡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轻松 玄幻灵异

  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超乎自己的预料,从看到贺峋挣脱开锁链那刻,闻厌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再也出不去的最坏打算,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想要辩驳,又想要发问,最后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

  贺峋的眼眸映照着池水的血色,俯视着自己的徒弟时,是闻厌最熟悉不过又畏惧不已的灼热神色。

  但出于某种闻厌还没想明白的原因,此刻已经处于绝对上风的人却真的解开了一切束缚。

  贺峋眉眼间分明压着深重的欲求,不过还是耐心地忍耐着,摸了摸徒弟的头发,轻笑一声:“去吧,在为师反悔之前。”

第47章

  “闻……公子。”万绍在闻楼主和闻阁主间纠结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选择这样叫人。

  “有消息了?”闻厌从酒楼的窗边回过头,问道。

  万绍点头,连忙把从家里收到的来信递给了闻厌, 说道:“贺楼主从兰城离开后就去了山海楼,此后一直都没有出魔域,没有要往广云宗来的打算。”

  万绍一边说着, 一边又有些疑惑。眼前人可是是非阁的阁主!是非阁一向以消息灵通著称,闻厌身为阁主,想要打探一个人的消息再容易不过, 对方竟把这任务交给了他。

  看起来不上心,但刚才听到说有消息的时候头转得比谁都快,分明关心得不得了。

  把这事情交给他的后果就是派去的人刚跟上贺峋便被发现了,手下人传话过来时说,贺峋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但却不见恼怒,似乎知道是谁派来似的, 还笑眯眯地让人带话。

  “他说了什么?”闻厌不由问道。

  万绍咳了一声, 神情古怪道:“贺楼主说,他不在的时候,让你不要总是拿着烟管不放手。”

  “……”

  闻厌默默把唇边的烟管移开了些,随后心头又浮现出些许恼怒,愤愤地抬手抽了一大口, 任凭清苦冰凉的气体灌入肺腑, 才呼出一口气来。

  把万绍看得爱替人操心的毛病又犯了, 摸着自己的一颗医者仁心, 絮叨道:“闻公子,贺楼主之前是说过你有旧疾, 但冰月草也不能这样用的,这明显都超出镇痛的范围了,会伤身的。”

  闻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一烦躁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摸烟管,靠药物的作用去压一压铺天盖地的头疼。不过非常突然的,他离开兰城足有好几天了,头疾却一次也没有发作过,好像多年的沉疴莫名其妙自己好了。不过这个习惯一时还是改不了,更别提有件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横亘在心头,让他从兰城往广云宗走的一路都烦躁不已。

  那日贺峋说完让他走后,竟如他自己所说,好像真的放手了,悠然倚靠在池子里,含笑看着徒弟往外走,从小心挪动到小步快走,最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人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了,也没有任何动作。

  脱离危险的刹那喜悦过后,闻厌心里却突然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这种茫然让他觉得很不习惯,从那日起,他就一直在琢磨对方此番行动背后的深意。

  闻厌还是怀疑对方趁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又偷偷下了什么法咒,或是像之前自己从山海楼逃跑的那次,过不了多久就会用神识追上来,然后再找茬挑刺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寻个借口来狠狠欺负人。

  但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他检查了八百遍都找不到的法咒,还是被入侵的识海,都不存在。

  除了那日对方在自己背上留下的不明符文,现在已经完全隐没在了皮肤下,闻厌尝试过对着镜子自己研究,但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只有当时贺峋落下法咒时刻进骨髓里的气息仍在自己体内逡巡不去,彰显着最后一点存在感。

  闻厌想起对方当时貌似玩笑又貌似威胁的话,鬼迷心窍般有些意动。

  不能和别人不清不楚……什么程度叫不清不楚呢?肢体接触算吗?

  闻厌觉得以自己师尊的小心眼程度,必然是算的。

  于是万绍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人又抽着烟管,开始了新一轮神游天外,再加上刚才那不能再敷衍的应声,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把万绍看得心里直叹气。

  他看人气色,觉得不像是旧疾发作疼痛难忍的模样,便提出帮人诊下脉,若不严重的话就不要用冰月草了。

  万绍说的时候,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这几日里闻厌已经拒绝了他无数回,就和那些讳疾忌医的病患一样,让人十分头疼。

  闻厌道:“行。”

  果然,十分难办,万绍还没反应过来,自顾自地想着。他又想起当初见到贺峋大费周章只为哄徒弟喝口药的那一幕,突然觉得传闻里说的那些你争我斗、不死不休真是太扯淡了,请问哪个仇人会这般乐此不疲地纵容这些小毛病啊?

  然后,他听到闻厌说:“不是要诊脉吗?你在那发什么呆?”

  万绍愣愣地啊了一声,这才醒悟对方刚才说了什么,连忙坐了过来。

  闻厌披着窗外的日光,细长指尖夹着的烟管往外冒着袅袅烟云,柔和了周身的攻击性,一手懒懒地撑着下巴往那一坐,就让万绍心甘情愿地给人忙前忙后地跑腿。

  闻厌把自己手腕递了出去,目不转睛地看着万绍的手搭在了腕间的动脉上,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什么事,除了经脉有少许瘀滞,不过这是长时间积累下的病症了,急不来,等它自己慢慢恢复就好了。”万绍移开手,语气轻快,然后就刚好见到了闻厌脸上不加掩饰的失望,顿时以为自己有哪里诊断错了,急忙问怎么了。

  闻厌却不答,迅速收拾好脸上的失望,快得让万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过只是面上的镇定,闻厌被万绍一问,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脑中转过了什么蠢念头,又羞又恼,脖颈都漫上一层粉。

  他不该是庆幸吗?怎还会失望?他刚才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幸好万绍坐到人身旁时就没有仔细看过对面的闻厌,否则肯定会发现对方如此明显的异样,再一本正经地问出些让闻厌更加难堪的问题。

  闻厌岔开了这个话题,颇觉意外地问道:“只是经脉有少许瘀滞?”

  这下把万绍弄得更加不自信了,又重新诊了一遍,才肯定地点点头。

  这不对劲。

  闻厌当年来兰城的时候,也让万绍的父亲诊过脉。

  “有些难办。”那时经验丰富的医师摸着胡子,蹙着眉,对他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特殊的功法,现下还有了内伤,更加成了一团乱麻,完全无从下手,如果有修炼同样功法的修士或许可以梳理一二,否则就只能先用药物压一压发作时的疼痛。”

  “冰月草镇痛的效果就不错,相对来说也没那么伤身,可以先长时间用着。”万父说着就要给人去万家的库房里找,却被人叫住。

  闻厌道:“不用了。”

  万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人是是非阁的人,是非阁地处极北,正是冰月草产地。

  但他不知道自己弄混了因果顺序。

  闻厌其实是修炼出了岔子,第一次头疾发作后,在找寻冰月草的路上决定于极北建立是非阁的。

  极北地势偏远,正好避开了现有各大宗门的压制,在真正有所作为前也不容易被人打探底细€€€€毕竟那些所谓名门正道要是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会颇多顾忌不敢进行交易,怕有什么把柄落到他手上。

  那一开始为什么会目标明确地就去找冰月草呢?闻厌总觉得整件事都有些冥冥之中被人预料到的意味。

  因为他是从自己师尊留下的手稿中看到的关于冰月草的记载。

  贺峋还在的时候,他虽然也怕疼,但没有旧疾,还用不上这东西,对方留意这个干什么?闻厌头回翻出自己师尊手稿的时候根本都没在意这个东西。

  等到他有次疼得蜷缩在榻上,透过朦胧的视线,突然看到案头摊开的这份手稿时,倏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后背一凉,整个人毛骨悚然。

  他在那刻有种错觉,这一切都像是对方精心布下的陷阱,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情况预料得如此精准?明明已经不在了,却还处处都留着无法抹去的痕迹,让人永远也摆脱不了。

  现在给他诊脉的从万父变成了万绍,诊断的结果也截然不同。闻厌有些疑惑,这也会和贺峋有关吗?

  对方似乎一直如此,早已无声地渗入了自己的每一寸骨血中,和自己的生活融为一体,无论自己愿意或是不愿意,都将活在对方的影子里。

  所以这种像是要全然放手的姿态是什么意思呢?闻厌又控制不住地琢磨起来,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恐慌。

  “哎呀,都说了没事的。”闻厌不说话,万绍也跟着慌了,怕人不相信自己的医术,拍着胸脯道,“我拿我从医二十载的名声打赌,我诊脉肯定没有诊错!”

  一提到这个,闻厌总算有了反应,幽幽转过头来:“你还有名声可言吗?”

  万绍:“……”

  心虚,被面前这祖宗质疑医术,他是半点都不敢反驳,谁让他当初一点都没看出来贺峋的蛟毒是装的呢?但万绍也很心酸,那位贺楼主是什么人啊?对方要真想装的话他哪看得出来。

  闭嘴安静了一会儿,万绍看闻厌又开始自顾自地倚着窗户出神,手中烟管不间断地冒着袅袅轻烟,整个人再次被掩在一层飘渺的烟云后。

  或许是习惯了总是待在一处的师徒两人,万绍看如今的闻厌时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似有若无的孤寂。

  “闻公子,其实你不用和我一起来广云宗的。”万绍道。

  万家总是在兰城一隅,与外界沟通甚少,所以他的父亲才会委托是非阁阁主出面,让他去仙门最富盛名的广云宗修行一二,不拘泥于万家自己传承的医术。

  但这个交易达成的前提早就不成立了€€€€才第五日,他就撞上了从暗河那边出来的闻厌,吓了一跳。但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衣衫凌乱,发梢都还淌着未干的水迹,眼尾又湿又红,但问他发生了什么又不说,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就抓着自己出了门,像是躲避什么一般。

  出了兰城的几天后,他才从自己大哥的传信中知道了原来是对方谋划了许久、本应把贺峋关在地底下的计划失败了。

  万绍从自己父亲那里得知了他们原本是要帮忙守着人的,这直接让他们万家都没来得及履行约定。

  “我一向不喜欢言而无信。”闻厌道。

  而且他现在很需要换个环境来冷静地思考一下,不然对贺峋越来越混乱的情绪快把他逼疯。

  恰巧此时雅间外响起了敲门声,万绍自觉地起身跑去看什么情况,然后拿回了一张请柬。

  是来自广云宗宗主赵无为的请柬,还是对方婚宴的请柬。

  “那么快?”闻厌有些讶异地挑眉。

  他才刚以是非阁阁主的身份将拜贴递了过去,没想到才在广云宗外的酒楼坐了一会就收到回音了。

  万绍两眼放光,仔细打量着闻厌手中的请柬:“广云宗的宗主突然有了道侣,听说不少宗门的掌门长老都想去这个结契大典呢,这份请柬现在放外面都是千金难求。”

  闻厌不以为意,只是觉得万绍这幅样子十分好笑,揶揄道:“你这就打听好了?”

  万绍才不跟人计较,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嗓音,迫不及待地和人分享刚才打听来的小道传闻:“除了想要借此和广云宗攀上机会,结识其他大门派的人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闻厌勉为其难地赏了他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万绍备受鼓舞,满眼闪着八卦的光:“据说……这位赵宗主的道侣不是活人!”

  “真的!”万绍眉飞色舞道,“我刚才在楼下的大堂里听人说,有人看到赵宗主的那位道侣肤色青白不似活人,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说像是用了什么禁术。”

  正道魁首竟公然用邪术?

  闻厌终于来了些兴趣,把请柬往袖子里一揣起了身。

  万绍要跟上,但被人说要他留在酒楼等着。

  “为什么?”万绍幽怨,他也想去凑热闹。

  闻厌正低头掏出了个面帘戴上,再抬头时只露出了那双点漆般乌黑漂亮的眼眸。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闻厌道。

  只见眼前人的眼睛弯了弯,现出一个漂亮柔软的弧度。

  万绍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闻厌道:“虽然我这次换了个身份,又是去谈正事的,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岔子,但上次和这位赵宗主见面实在是闹得不愉快。”

  万绍顺着对方的话音,突然就想起了传闻中这位闻小魔君刚上任时的光辉事迹,整个人悚然一惊。

  “上次没谈拢,吵了起来,我这人脾气不好,一生气就把他们广云宗的大殿烧了。”

  闻厌笑吟吟的,没有半点感到抱歉的意思,似乎找到机会还想再烧一次,愉悦道:“我和那位赵宗主总有些相看两厌的意思,万一这次我又脾气不好,一冲动做出什么来就顾不上你了。所以为你着想,最好还是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

  万绍木然点头,收回已经迈过门槛的脚,默默目送人飘然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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