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 白骨观 第38章
作者:木三观
明先雪开口要免死金牌这事儿突然在太后心中敲响了警钟。
她立即意识到:召明先雪入宫,对他进行封赏……这些都是小狐狸跟我提的,当时我没多心,随口允了。
若我没有留一个心眼子,时时盯着,岂不是真让明先雪得到了免死金牌了?
胡七这厮……有问题!
太后心中警铃大作:胡七莫不是扮猪吃老虎,故意装傻买乖哄我呢?
想通这一点后,太后却没生气,反而是自嘲一笑:还是我自己犯傻了,这世间怎么会有清澈愚蠢的狐狸精呢?是我,轻敌了。
太后很快敛定心神,说道:“无论皇帝赏赐什么,都要先送到哀家这儿来,等哀家过目了,再做定夺。”
小顺子不理解太后为什么对明先雪防备心这么重,在他看来,明先雪无权无势,斯文柔弱,恬静温柔,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人了。
但既然太后有令,小顺子也只得遵从。
小顺子返回金碧殿后,向接班的宫人询问:“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殿内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宫人回答道:“公公走后,这里一切正常,大家继续歌舞,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听到这样的回答,小顺子心中的担忧才稍稍放下。
他步入殿内,向皇帝禀报了太后的意思:“皇上,太后有旨,丹书铁券乃极为贵重的赏赐,非社稷功臣不可轻易赐予。”
皇帝听后,只觉十分扫兴,但对于太后的意思,他也是从来不敢违拗的,只闷闷地喝了一杯酒。
狐子七闻言,和明先雪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转头笑着替皇帝满上酒杯,却道:“陛下,看看歌舞罢!”
皇帝兴致索然,摆手拒绝:“歌舞有什么好看的?每次都是老一套!”
狐子七笑道:“那臣替陛下跳一个,如何?”
皇帝闻言一怔:“爱卿跳舞?”
“嗯,”狐子七颔首笑道,“我跳舞,公子雪奏乐,这样可新鲜吗?”
皇帝看着千伶百俐的狐子七,又看了一眼谦谦君子的明先雪,确实觉得很新鲜:“这不错啊!”
狐子七轻盈地走到殿中央,一袭红衣如烈焰般夺目,如同一只火红的狐狸在雪地中嬉戏。
与此同时,明先雪坐在一旁,轻轻抚琴,琴声悠扬清澈,如同潺潺流水,与狐子七的舞姿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明先雪轻抚琴弦,低声唱道:“晓河没高栋,斜月半空庭。窗中度落叶,帘外隔飞萤……”
皇帝哈哈大笑,说道:“好啊,唱得好啊,胡爱卿一舞,真似落叶飞萤一样轻盈美丽。”
明先雪的歌声清澈,曲韵动人,正是响遏行云的声音。
然而,狐子七却连眼角都不看明先雪一下,只朝皇帝露齿一笑,转动身上的芍药流仙裙,仿佛他的美丽只肯为帝皇绽放,再动人的明先雪,也不过是陪衬的绿叶。
明先雪指尖微顿,仍低声继续唱下去:“含悲下翠帐,掩泣闭金屏。昔期今未返,春草寒复青。思君无转易,何异北辰星!”
一曲终了,皇帝鼓掌。
皇帝纵然留恋狐子七的美色,也不觉感叹明先雪的歌声:“没想到明先雪有这样的歌喉。”
“臣也没想到呢,”狐子七走到明先雪身边,伸手胡乱拨了拨明先雪身前的琴,“公子这样清净的人,能把闺怨诗唱得如此动情!”
皇帝也不觉感叹:“这可不是么?真的跟怨妇附体了一样啊!”
狐子七听了皇帝的话,忍不住掩嘴轻笑,坐到了明先雪的琴桌前。
他朝明先雪笑笑,调皮地伸出手指,乱拨琴弦,发出一连串不和谐的铮铮乱响。
小顺子在旁听着看着,也觉得闹心:这么好的琴,都被这粗鄙之人糟蹋了!
狐子七似乎并未注意到旁人的感受,他依旧自娱自乐地拨弄着琴弦,侧脸笑着问皇帝:“臣弹得如何?”
皇帝哈哈大笑:“好,自然是极好的!”
狐子七又调笑着问明先雪:“公子雪觉得呢?”
明先雪:“好。极好。”
€€€€好,极好,如果狐子七没有在乱弹琴的同时,用脚在琴桌下撩明先雪的腿,那就更好了。
狐子七的手指每拨动一下,宽阔流仙裙里的脚,便也往明先雪的脚上撩一下。
就像是落叶扫过窗棂,飞萤掠过绣帘。
明先雪垂眸稳坐,仿佛老僧入定,不过袖中的念珠却拨得跟这琴弦似的,颤动得要成曲子了。
任狐子七的脚如何潮汐一样柔和地绕膝,但狐子七的目光却始终不往明先雪那便去一寸。
从进殿以来,就是这样€€€€除非是狐子七偶尔几句和明先雪说话时,此外所有时刻里,狐子七那双动人的眸子都只往帝皇身上睇视。
这是明先雪从未有过的冷待。
从二人相遇的第一天开始,狐子七就如春风一样伴着明先雪,每每是含情凝望,处处是温柔留心,也莫管这含情这温柔其中有多少做作,但那一声声一句句的“公子”,总是实在地喊出来的。
相遇后的每一天,狐子七总是围着明先雪转,星辰伴月一般理所当然的无了期。
€€€€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在大殿之内,狐子七的目光始终投向皇帝,甚至身体也只往皇帝身边挨€€€€碍眼,太碍眼。可恶,太可恶。
明先雪从未有一天想过自己会如此在乎这等微末的事。
他明知道,狐子七对自己的温柔是掺了水分的,他也该知道,此刻狐子七对皇帝的殷勤,也不过是做戏。
但他尤其明知,还是尤其憎恶。
念珠在他指上盘旋,滑过毒蛇鳞片一样的阴森冷意。
明先雪甚至止不住怀疑:这小狐狸已从我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了,他已如愿以偿地占了我的元阳。
是否因此,他就不再在乎我了?
是否因此,他也不必再虚情假意地欺骗我了?
他或是盯上了皇帝的龙气,故又把施展在我身上的那一套用到皇帝身上?
明先雪细想来,越发怨恨。
而他又很快找到了怨恨的根源:都是皇帝不好。
狐狸哪知什么忠贞专情?他是妖,闻见龙气,当然难以忍耐。
偏偏这皇帝无能,连龙气都守不住,一身精气外泄,难免惹妖异垂涎。
狐狸想吸这份龙气,就跟狐狸想偷鸡一般,这固然不光彩,但也不能因此过分苛责,到底是生物本能啊!
€€€€既然是皇帝的错,那么说来……
明先雪当下就有了定夺,心神立即稳定下来了,念珠也不转了,抬眸看向皇帝,目光慈爱得让皇帝下意识连续打了三个寒颤。
皇帝:……阿嚏!€€€€嗯?大殿怎么突然这么冷?
第31章 春情酿
看到皇上寒颤,狐子七一脸关切地说:“陛下,怎么突然发冷?”
说罢,狐子七就要站起来奔向皇帝。
明先雪袖中长指轻拨了一下琴弦,弦应声而断,却堪堪是断在狐子七指腹之下。
狐子七被琴弦崩断之力弹了一下,指腹划破,流出一道血痕。
“啊呀!”狐子七惊叫一声,但其实立即已回过神来,眼角瞅了一下满脸平和的明先雪,心里却发笑。
皇帝忙问:“爱卿,怎么了?”
“划伤手了,”狐子七竖起受伤的左手食指,“怕是要吹吹才能好呢。”
这撒娇的声音听得旁边的小顺子一阵恶寒。
小顺子几乎作呕:男人之家撒什么娇?太恶心了!
却不想,皇帝很吃这一套,正要乐呵呵地上前,却见明先雪问说:“寻常伤,只听说用药包扎,从未听过吹气治伤的,这个可有什么说法?”
狐子七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挂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他转向明先雪,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说:“这吹气治伤嘛,是坊间流传的一种土方法。有人说,人的气息中蕴含着生命之气,轻轻吹拂伤口,可以舒缓疼痛,有助于伤口愈合。虽然听起来有些玄乎,但很多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它有效。我想,既然现下也没什么药物趁手,何不试试这土法子,说不定真能有些效用呢。”
“原来如此。”明先雪颔首,便道,“既是小人误伤了大人,不若容小人为您一吹,将功折罪罢。”
皇帝:??????朕喝酒喝猛了?好像出现了幻听。
小顺子也在一旁跟着瞳孔地震山崩地裂。
未等旁人反应过来,明先雪已然来到狐子七前恭敬地拜道:“小人因无心之失而伤害了大人,恳请大人宽恕。”
言罢,他俯身向前,双手虔诚地高举过顶,如同供奉神明般小心翼翼地托起狐子七的手,以无比庄重和神圣的态度,对着那指尖的细小伤口轻轻吹拂。
这神态优雅文静,不见淫邪,倒似诗人吹纸上未干的墨迹。
吹罢,明先雪还合掌,念了一句:“善哉。”
声音如风入松,清雅肃正。
这场面,把皇帝和小顺子都给整不会了。
他们竟没觉得是胡美人被占了便宜,反而觉得是胡学士欺负了公子雪这个老实人。
乔松殿内。
内库总管恭敬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张礼单,向太后汇报说:“太后娘娘,这些是皇上今天给胡大人和公子雪的赏赐。”
一旁的内侍接过礼单,双手呈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礼单,细致的目光在礼单上缓缓移动,从头到尾,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确认礼单上列出的仅仅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等寻常赏赐之物后,太后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就按皇上的意思,送过去吧。”
她的声音平稳坚定,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内库总管应诺,随后便退下。
内侍依然垂眸恭敬地站在一旁。
他轻声对太后说道:“据小顺子传回的消息,金碧殿已经为侍寝做好了准备。从时间上来看,胡大人现在应该正在沐浴。”
太后挑起眼皮:“明先雪呢?”
“自然按照太后吩咐,在旁边的殿内诵经祈福。”内侍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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