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罗曼史 流亡地罗曼史 第40章
作者:卡比丘
“谢谢,”陈霖站起来,走近他,笑眯眯地问,“我们扯平了。”
乔抒白早就知道陈霖不准备留他活口,心中也不意外,就像头上没有枪顶着似的,也对陈霖微微点了点头:“太好了,谢谢霖哥。其实这个月之后,我就要离开何总公司了。我和展警督准备结婚了,你也知道,他要竞选摩区的区长,我肯定不能再干这些脏活的。”
“……你说什么东西,”陈霖的笑容消失了,紧皱着眉头,骂了句脏话,“你他妈是不是在发疯?”
乔抒白摇摇头:“是真的。”顿了顿,又告诉他:“其实我告诉展警督,今天给你送货的事情了,虽然没说送什么货。对不起啊,霖哥,我真有点怕死——”
话没说完,便被陈霖的一记巴掌打断了,陈霖人瘦,力气却奇大无比,乔抒白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牙齿都松动。
他抬头,看见陈霖的脸黑得像乌云,盯着他森冷地问:“乔抒白,你猜我信吗?”
“是真的,我有和他的短信记录,也有视频,霖哥,你要看吗?也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证实。”乔抒白右脸肿痛着,平静地举着一只手,另一手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地下室里隔绝了信号,乔抒白打开手机,播放存好的,经过稍加剪辑的和展慎之视频、电话的录屏和录音。
例如展慎之在办公室、会场和他视频的片段,或者“等我竞选结束之后,我们慢慢公开关系,怎么样?”以及“我们配不配不用听别人说,宝宝。”
还有一些他偷偷拍摄的,在展慎之家里,两人的相处,镜头很抖,晃来晃去,但可以看见展慎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乔抒白从博物馆租借来的游戏。
乔抒白录下这些的时候,不能说没有埋怨过命运,不是没有不齿、没有唾弃自己,他当然想光明磊落地对待对他毫不设防的展警督,想保护展慎之被他欺骗了才说出来的私密称呼,还有他们的聊天记录。
可是乔抒白要活下去,他总得在手里抓住些什么能赖以求生的东西,如果他是个上都会区的大少爷,如果不用身陷险境,他怎么需要背叛展慎之的信任,干这么不择手段的下作的事?
虽然在陈霖面前播放视频的时候,乔抒白也还是恨起了自己无能。
陈霖死死地瞪着乔抒白,像在评估视频的真实性,权衡放他走的利弊。
乔抒白收起手机,又说:“霖哥,我以后一定会在他面前说你的好话的,因为你对我这么宽容。你真的要在这里把我杀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对何总很忠实的小弟,在他那口饭吃而已。”
地下室里空旷寂静,过了许久,陈霖作了个手势,顶着乔抒白脑袋的枪撤走了。
“趁我还没改主意,滚。”陈霖指着门。
乔抒白躬下身,千恩万谢,倒退着退到门边,反手打开门,跑了出去。
热气扑面而来,地下楼梯的灰尘呛人,乔抒白边咳边往上跑,跑出了建筑,跳上运输车,锁了门,设置最高速,往车队的停车场开。
来不及系安全带,车便倏地冲了出去,乔抒白的背紧压在座椅上,伸手够着安全带,拉出来,按进扣里。
接近热土地的边缘,乔抒白的头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他脸上的疼痛变得明显了,从一旁的包里翻出了备好的康复剂,脱了外套,像注射毒品一样,打进自己的手臂肌肉里。
挨这么一巴掌,其实压根不需要注射康复剂,睡一觉就好了,乔抒白也不是什么怕疼的人。不过他今晚要和展慎之见面,不能肿着脸去。
另外,乔抒白怀疑他也是真的有些对康复剂上瘾,因为受到伤害,迅速复原,让他产生一种完满而积极的期望——过错是能被完全遗忘的,裂缝也可以完全填补上。
运输车开进摩区市区,减了速度,慢悠悠地在大街小巷穿行。
乔抒白打开手机,像看肥皂剧似的,等劳工体身上监视器穿回摄到的视频。
一开始,监视器没有画面,可能是由于地下室信号太差。从车队交车离开,回公寓的时候,监视器的图像回传了。
这监视器像是展慎之装在他身上那个的初版,画面没有那么清晰,传输还有些时间差,不过对乔抒白来说已经够用了。
他津津有味地看陈霖和阿浩坐着悬浮车,在地道里穿行。劳工体坐在悬浮车后排,监视器摄到了陈霖和阿浩的后脑勺。
“霖哥,他说得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阿浩转向陈霖,问,“那视频,电脑也不是做不出来吧。”
“不知道,”陈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我是听过些传闻,从上都会传过来的。”
“说他和展慎之?”
“差不多吧,上都会区不知道他叫什么。有人压着不让说。”
“我操,那他们真会结婚吗?”
陈霖拍了一巴掌阿浩的脑袋,骂了句脏话:“你看我像他们证婚人吗?”
阿浩便不声响了。
打开家门时,时间已近五点,安德烈还在睡觉,家里没开灯,死气沉沉。
乔抒白拖着疲软的脚步,闷声不吭地从冰箱里拿了些安德烈的食物,捧着走到二楼走廊最里面,打开门。
穿着白色T恤的陈霖的另一具劳工体背对着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拿着他给电脑读句子。陈霖的口音很特别,乔抒白用智能语音工具训练出了一个很相似的,让他学着说。
“弟弟。”乔抒白叫他。
为了方便区分,同时心中无法把他们当做物件或动物,乔抒白给两具劳工体都起了称谓,在陈霖那儿的是哥哥,他家里的这具是弟弟。
弟弟回头看,他狭长的眼睛,乔抒白下午才见过一双一模一样的,但出于忠诚考虑,服务型劳工体的大脑统一编辑入犬只的基因,敲除了许多设计师认为不必要的选段,往往没那么聪明。
弟弟的眼神和真正的陈霖全然不同,任何人都能分辨出来。
乔抒白摸了摸他的头发,把手机里监控仪传来的陈霖的视频发到弟弟正在使用的电脑里,指着画面中的陈霖,告诉他:“学他说话和动作。”
弟弟点点头:“好的。”
乔抒白便将食物放在桌上:“学累了就休息会儿。”
回到自己的房间,乔抒白习惯性地在手机上查看有关展慎之的新闻,展慎之今天到摩区举办竞选活动,在孤儿特设学校宣讲。
乔抒白看新闻中演讲的文稿,展慎之说自己与摩区的不解之缘,比如年初在孤儿学校宣布他将参加前哨赛,在摩区警局与搭档一起破案。
在这些新闻中,乔抒白总是很难将如今的展慎之和以前的展警官联系起来。
因为现在的展警督面对镜头不再沉默寡言,简直是长袖善舞的,仿佛被迫掩埋起了全身上下,所有愤世嫉俗的锋芒,只为实现理想。
但见面时,乔抒白便清楚他仍旧是展慎之,即便不那么珍爱乔抒白,仍是珍重与负责的,这是展警官才拥会有的品质。
而且现在他们的身体甚至更亲密了,更理直气壮得没有距离,展警官不会像展警督这么折腾乔抒白,吻得没有这样熟练,拥抱也不这么急切。他们跨过了展警官的深思熟虑,提前成为真正的情侣,这不是完全不好。
乔抒白活得惊险,对任何事都想了又想,只有在面对展慎之的时候,他成为一个自己也弄不明白的逃避的人,随波逐流,不顾后果。
到了六点钟,展慎之打来电话:“我半小时后应该就能回政务酒店。”
“那我现在出发?”
“可以。”
第52章 饮鸩
拿起手机,将时间看了又看,确认展慎之迟到了。
乔抒白坐在摩区行政酒店大堂的沙发,白痴一般等了一个半小时,将所有能看的消息和新闻看完,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先去开一间房,就听见从玻璃旋转门方向传来的一阵喧哗。
乌泱泱的一群人挤了进来,展慎之很高,所以乔抒白看见了人群中心,展慎之的半张脸。展慎之大步流星,目视前方。
记者们举着摄像机和麦克风追逐着他,疯狂地提着不知什么问题,十足一副围堵政坛巨星的模样。
助理温悦夹着公文包,在外围跟着,她经过沙发,瞥见了乔抒白,脚步犹豫地顿了一下,又紧跟着向前走去。
他们疾步走向电梯,最后记者被保镖们拦在了电梯外,展慎之和助理、竞选团队先行上楼。
喧闹终于停止了,乔抒白看着记者们从电梯口往回走。他们交换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低声交谈。
乔抒白等人走光了,想了一会儿,走到前台,给自己订了一间房。
进电梯的时候,展慎的电话才过来,他那头有些吵:“刚才出了个小意外,明天宣讲的地方查出爆炸物,所以迟到了。现在还得和竞选团队开个短会,你在哪?等很久了吗?”
“我自己开了房,”乔抒白乖乖地说,“那你先忙,我在房间里等你。”
展慎之说“好”,挂了电话,电梯也就到了。
很巧的是,乔抒白的房间和展慎之在同一层楼,他经过站在门口的保镖,保镖们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他闷声不吭,低下头,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刷卡进了房。
乔抒白先洗了个澡,而后又打开监视器,观察陈霖的生活。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熟悉陈霖的一切。
热土地那间地下室的地道,通往新教民区的某间民房。陈霖爬上楼梯,从民房里出去,上车回到他的主要据点。
乔抒白将看在眼里的东西都牢牢记进心中,一帧都不敢错过,面无表情地盯着陈霖吃宵夜,骂下属,喝酒,直到手机震起来,画面被系统暂停。
房里的人总算散了,展慎之在会客室给乔抒白打电话,给了他自己的房号,刚走到门口,门铃就响了。
展慎之打开门,乔抒白站在门口,微微仰起脸,淡淡地笑了笑:“晚上好。”像个顺路探访的朋友。
不知是不是错觉,展慎之觉得乔抒白好像比刚见面时瘦了,白衬衫挂在他身上,看起来空荡,不过脸颊留着少许婴儿肥,侧脸鼓鼓的,不说话也十分可爱。
关起门,展慎之还没动作,乔抒白就挨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用一种黏糊糊的语气问:“展哥,那个爆炸物是怎么回事?”
他的头发柔软地蹭在展慎之脖子和下巴上,身上有一股政务酒店沐浴液的香味,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衣物,传递到展慎之胸口:“我等得都有点担心了,你没事吧?”
“没事。”
“这份工作原来也这么危险。”乔抒白抬起头,莹润的双唇一张一合,好像很担心展慎之的安危。
展慎之的喉口发紧,已不知他在说什么,低头吻住他的嘴唇,追着他的舌尖。
乔抒白嘴里有薄荷的味道,微微吃惊地吸了一口气,欲拒还迎地按着展慎之的胸口,仰脸回吻他。
亲了没多久,乔抒白气喘吁吁,面颊泛起红晕,搭着展慎之的衬衫,小声地说:“怎么又这么急。”
他们见面常是这样,首先直奔主题。
展慎之记不起以前是怎么样,只知现在食髓知味后,一两周没见,便已觉得到了忍耐的极限。明明乔抒白的穿着并不暴露,说话也没刻意挑逗,却对展慎之有种特殊的肉*吸引,让他忍不住欺负,想看乔抒白变得混乱的,在他身下沉迷的模样。
展慎之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从未对别人产生过哪怕类似的欲念,不知该怎么处理。他知道这样不体贴,做出来却变成另一回事。
因此每当看乔抒白说不了几句话,便累得睡过去,就感到自己对乔抒白的关心不够,忽视了他的情感需求,心中有所亏欠。
幸好乔抒白应该也是享受的。从门口纠缠到大床,乔抒白全然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们顺理成章地贴到一起。乔抒白泪眼朦胧,被重重撞着,却只能细声叫唤,双手抓在展慎之背上,把展慎之的皮肤挠出红痕。
云雨初停,乔抒白趴在展慎之怀里一动不动。他余潮未退,苍白的背微微颤抖着,也不说话。
展慎之轻抚他凸起的脊骨,吻吻他的额头,才有空问他:“你几点到酒店的?”
“我忘记了,”乔抒白的手绵软地放在展慎之胸口,声音贴着他的皮肤发出,“我出门晚,没等多久的。”
展慎之简单和乔抒白说了,爆炸物的情况,以及成分的分析。
乔抒白大概是不懂这些,又累了,打了个哈欠,对展慎之撒娇说:“展哥,我口渴。”
展慎之站起来,去起居室拿水,经过矮柜时,忽然看见乔抒白的手机好像调在摄像模式,不过并没有录像,只是开着摄像头,大概是放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他拿了水,顺手也把乔抒白的手机拿起来,递给他:“你好像调成摄像了。”
乔抒白愣了愣,接过来看,嘴唇动了动,突然强调:“我不在录啊。”
“我知道。”展慎之把杯子放在他嘴边,他便把手机扣在一旁,接过了杯子。
乔抒白好像真的很渴,迅速地喝完了一大杯水,缩进了被子里。他的脸小小一张,黑发稍稍有点乱,展慎之自己也倒了水喝,而后坐在床边看着他。
“怎么了呢?展哥。”乔抒白发觉展慎之的目光,歪着头问。
他的眼睛又圆又大,方才流了眼泪,眼周有圈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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