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阴鸷昏君的病弱小伴读 穿成阴鸷昏君的病弱小伴读 第98章
作者:柳不断
小侍重新返回,见总管已衣装整齐地候在殿外,再看一眼蒙蒙亮的天色,便知殿下马上就要起了。
他站回去,总管问道:“方才去哪儿了?守夜的规矩都忘了吗?”
小侍连连弯腰道歉:“干爹,我方才见沈编修急着离开,担心他生了什么病,便追上去问了一番。”
沈雪枫没有入仕前是东宫常客,任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他打心眼里觉得沈雪枫也算自己半个主子,于是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总管听到他这么说,眉毛也挑了起来:“生病了?你怎知?若沈公子真的病了,你为何不叫人拦着,唤太医来诊治?”
“奴也不清楚,沈编修走得匆忙,奴只瞧见沈编修颈间布满青紫的伤痕,故而才多问了一句。”
总管眼珠转了转,道:“罢了,待会儿殿下起了,你定要将自己瞧见的如实禀告,不得有误,知不知道?”
“是。”
两人在殿外絮絮叨叨地说着,寝殿中,迦南阵阵,姬焐仍陷入沉睡。
他好似醒不过来,做了一个诡谲异常的梦。
这个梦竟是上一次的续,但又补充了较多细节,逼真得彷佛曾经发生过一般。
他梦到自己与沈雪枫自幼便形同陌路,素不相识,平日里见了面也分外疏离。
匆匆数年如弹指一挥,转瞬即逝,他就这么长大了。
因无友人相伴,池卿亦分身乏术,忙着在齐国打仗,两人渐行渐远。
杀人这件事就成了姬焐存活的意义。
他想杀人,并且只挑着牛皮小札上记载的人来杀。
那上面写着他从出生起认识的每个人、每个与他有过交集的人。
心情好时会多杀几个,心情不好,连下拉条都懒得翻。
十几年过去,人都杀光了,连姬长燃都死了,蓦然回首,举朝只剩下他一个流着姬氏血脉的皇子。
他的确是杀上皇位的,不费一兵一卒,亦无朝臣支持,只需经年累月地暗中送那些小札上的人去死,天下唾手可得。
那小札上唯一一个没有对他施放过恶意、被他用朱笔划掉名字的人,是沈雪枫。
姬焐实在想不到杀他的理由。
梦里,他依旧不是那个皇位的最优选,而是大姬子民不得不抽的下下签,幸运的是签筒里只剩他一支。
所以初登基时,太极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反对他的人都一个个堆在日光下,晒得脱水发干,累积成森森白骨。
孤僻暴戾的姬焐是个疯子,全天下没有人比他更疯,他不怕死,只怕活着不知该做些什么。那段时间,即便四地皆有组织揭竿而起,也会在他的铁腕统治之下迅速崩溃。
沈雪枫也是这样被蛮横的他强行锁在皇宫之中的。
他没有生气、没有复仇,亦没有为姬长燃的死喊冤,自始至终都显得随遇而安,对姬焐更是彬彬有礼。
其他人私下里喊姬焐暴君,只有他从来没说过他半点不好。
梦境里,姬焐曾数次在他所居住的兴庆宫门口徘徊,总是张望次数多,真正走进去的次数少。
两人偶尔对坐,他想再看清楚沈雪枫的脸,画面又消失了。
梦里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形容苍白的青年躺在他怀里,胸前插着一把刀,鲜血汩汩而出,染湿白衫。
握着刀柄的人是姬焐。
沈雪枫闭上眼,对他说了句谢谢。
姬焐睁开眼,久久不能回神。
“……”
他为什么真的杀了沈雪枫?
姬焐坐起来,略有些慌乱地看向身侧。
人已经不见了。
“雪枫──”这两个字一出口,他便觉自己声音沙哑艰涩,难听得要命。
雪枫呢?
门外的内侍听罢,连忙进来笑道:“殿下您醒了,早膳已经备好,殿下梳洗更衣罢。”
抬着热水的人鱼贯而入,小侍捧来了干净舒适的新衣,恭敬地等着他走下床。
姬焐望着那身玄色的蟒服,有些噩梦惊醒的实感。
所以……他方才梦到的,都是沈雪枫按照既定的目标做了姬长燃伴读而发生的事?
梦里他与沈雪枫最后仍在一起了,虽不甚亲密,但也尊敬有加,何况中间又走了那么多弯路。
强硬地将沈雪枫扣在身边,或许并不是好的方式。
一想到沈雪枫梦里憔悴的样子,姬焐的心像浸了水被人拧过一般,皱巴巴地酸疼。
他确定梦里的自己是喜欢沈雪枫的,在兴庆宫门口次次踌躇犹豫,那种紧张又隐含畏怯的期待在体内翻腾。
更何况兴庆宫历来便是大姬皇后的寝宫,他对沈雪枫的心思,举国皆知。
幸好现实情况与梦境相反,沈雪枫选了他,没选姬长燃。
姬焐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很久才哑声问:“天还早,雪枫去哪里了?”
“回殿下,沈编修说要去翰林院点卯,一大早就走了,还特意嘱咐奴不要影响到殿下的休息。”
侍臣接着道:“今日沈编修走时,脖颈上还带着疹子一样的红斑,殿下,可需要奴去太医院为沈编修请太医?”
一旁的内侍总管眼观鼻鼻观心,不插嘴。
一般来说,吻痕应不难认才对,但听干儿子的描述,沈公子的皮肤可谓惨不忍睹,不仅脖颈有,手腕与手臂上也有不少,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
只好这样同姬焐讲了。
姬焐听了,微微一怔,随后啧了一声。
他心里有些懊悔,回想起昨夜零碎的片段,只觉得自己如稚童似的无理取闹,对沈雪枫更是毫无怜惜。
昨夜定然做了什么惹恼雪枫的事,否则他不会一大早就不声不响地溜了。
难不成昨夜自己真的不小心用了强?
姬焐性经验为零,虽见过不少龌龊□□之事,但因为没亲身体验过,自然判断不出自己昨夜与沈雪枫有没有过那层关系。
若真有了,那就是大麻烦。
不知怎的,这一场长梦醒了,他对游街那日两人争吵的事情渐渐放下了些。
可齐逾舟的事情还未解决,怎能在这时就不负责任地纠缠雪枫?
“殿下,殿下?不知这太医,究竟是请还是不请?”
“不用请,”姬焐说,“孤亲自去翰林院走一趟。”
说着,他便向寝殿门口走去。
总管见状开口道:“殿下!还请殿下留步,殿下今日还要早朝,还是先用过朝食再走吧。”
姬焐这才彻底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是太子,不是前世那粒没人愿意搭理的灰尘,雪枫也不会轻易离他而去。
转过身来,他道:“去准备吧。”
待用过膳,东宫金辂车一路向太极殿驶去。
不少仆从都觉得,今日的太子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经常盯着一个地方想事情不说,连下车去上早朝时,步履都显得很犹疑。
众人只当是太子昨夜喝多了酒、宿醉不太清明的缘故,并未多想。
实则,姬焐是不知一会儿要如何面对工部的沈尚书。
自己一没提亲,二未下聘,甚至在两人还未重修旧好的时候就将雪枫睡了,沈榄若是知道沈雪枫一夜未归是同他在东宫厮混,这还了得。
所以姬焐看沈榄的眼神与平时很不一样。
深沉,复杂,又带着一丝不忿。
这事情若是放在过去,姬焐断不会在乎旁人的感受,他就如同梦中的那个自己一般,随心所欲,多嘴的人直接杀掉。
但一牵扯到沈雪枫,事情便须从长计议,他不想和沈雪枫打打杀杀,带着仇怨与心结互相纠缠。
他现在只想同沈雪枫和好了。
但……齐逾舟怎么办?经过昨夜,雪枫定然也对他极为不满。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失去理智的酒鬼呢?
第105章
事已至此,再后悔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也是无济于事。
姬焐满脑子想的都是喝醉时的细节,虽记不起全部,但依稀能回想起自己昨夜到底有多烦人。
雪枫……会不会嫌弃?
一整个早朝他都心不在焉的,幸好并未被多少人发觉,在旁人眼中,太子惯常摆着一张冷脸,闲来无事也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散朝时,干封帝方离开大殿,姬焐转身便向殿外走去,步履不自觉加快。
殿外的侍从见他出来了忙迎上来,忽听姬焐吩咐道:“叫人去东宫仓库里取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一会儿送到翰林院。”
“是,殿下,”想到沈编修现在正在翰林院上值,小侍心里门儿清,随即主动道,“殿下现在可是要启程前往翰林院?”
那地方离太极殿并不远。
姬焐怔了一下,脚步忽地停下来,这时便听到身后的小侍哎哟了一声。
“真是对不住,”只听走在后方的沈榄歉意道,“方才未看清路,没有冲撞到殿下吧?”
姬焐认出他的声音,面色凝滞,缓缓转过了身。
人来人往中,沈榄对他行礼,瞧上去并未因小儿子昨天彻夜不归宿而烦扰,甚至还主动关心:“殿下今日气色不如往常,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昨夜与雪枫胡闹一个晚上,又接连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噩梦,怎可能休息好?
姬焐轻咳:“劳沈大人关心,孤尚可,不知沈大人昨夜可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