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下过一场雪 他心里下过一场雪 第178章

作者:是一只小袋熊啊 标签: 穿越重生

  “而且当时的工作很沉重也很紧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林远琛说着,话音一转,“你还记不记得在杭州,我跟你谈过的事情?”

  杭州?

  陆洋回忆了一下,脸色突然一白又马上微微红了一些,毕竟在杭州的时候林远琛也动手教训过自己。

  而林远琛的声音依旧沉稳。

  “其实这个问题我最近一直想跟你好好谈谈。在杭州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不能用透支自己的方式去工作。

  林远琛缓缓说着,语气平稳,慢慢做着梳理。

  “你也是快30的人了,我不想再去跟你强调照顾好自己这样的话,而且这个行业,为了工作很多时候顾不上身体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可以理解,我自己也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陆洋,很多情况下你是自己心里完全不在意,甚至不需要你这样做的情况,你也会坚持,而且很固执。”

  “就像我告诉你要吃些东西,因为突然急诊手术不一定要多长时间,体力是非常重要的。就像我告诉你不要逞能,三级防护做手术本身就难度很大,有任何问题和不适都要及时说,防止意外,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患者负责,但是你都没听。”

  “另外如果不是我在你晕倒之后逼你说,你心里积攒的压力和情绪,也不当一回事儿,总是觉得都是可以忍耐的,或者说你习惯了在工作里这样,别人劝你,你也不往心里去。其实说白了,论起固执,我是没有什么立场去教导你,性格要改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是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就一定能变化的,但陆洋,作为长辈作为老师,并不希望你再这样继续下去。”

  林远琛看着他,每一个字其实听着都没带着气怒,一直都是谈话的语气,可在最后,年长的医生也难免露出一丝苦笑。

  “但有的时候,我也会反思,是不是一开始我带你硕士的时候,给了你太大的压迫感,让你养成这样的习惯,或者是那一年多急诊回来后,我没有及时多跟你谈这一方面,让你一直到现在都......”

  “老师......”

  陆洋很少在与林远琛这样正经严肃的对话中打断他的话语,年轻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师长,在这句“老师”之后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小孩子微微皱起的眉头与带着几分黯淡又急切的复杂眼神里,包含着对过去这个话题的回避。

  “我知道老师的意思......我当时其实也只是觉得空腹我会更集中精神,而且很多时候,我的确是觉得我能坚持......但我以后会注意的。”

  就像是自己面对父亲时的那种无奈。

  过去的事情无论怎么说都还是有不愉快的回忆,即便到现在他跟陆洋之间已经亲近如亲人无异,但有些晦暗,小孩子还是不想再想起,也不愿他想起,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不要再多想与伤怀。

  林远琛猜测着陆洋的意思,心里也有了几分闷堵。

  “况且我硕士的时候,虽然的确挺有压力的,但是这个压力也是多方面的,而老师愿意培养我,教会了我这么多,我是很珍惜的,其实这样的性格更多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老师不要......不要再......”

  不要再自责了。

  话没说完,又像个闷葫芦一样把话头咽了回去,林远琛看他闷头闷脑苦着脸的样子,又沉重地叹了口气,正想再开口,就听陆洋再度鼓足了勇气保证着。

  “我真的会注意的,以前我是没想太多,师父......师父别生气了。”

  面对着墙壁站着,窗外夜雨连绵,陆洋看着面前青色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墙布,实在忍不住回过头偷偷瞧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修改稿的林远琛。

  刚才老师说的话依然在心里不停地回响,最后的那句叹息也格外沉重。

  雨丝落在窗上,挂下水珠慢慢沿着玻璃往下缓缓流淌,雨雾迷蒙,道路上的路灯,车流灯光都被虚化,模糊一片,陆洋站在墙边一句一句地想着林远琛的话语,林远琛虽然一直在阅读修改着手里的稿子,但也心中其实也有些矛盾。

  不是什么是非大错,可就是这样的问题有时才更难处理。

  性格,习惯,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方式,这些东西不是被人说两句,几次谈话,几句决心就能看到效果的。

  当时在武汉的那些时刻恨不得狠狠教训面前这个小兔崽子,可现在冷静思考之后又知道这些问题都不是教训责打可以马上解决的。

  而且偏执,固执,他自己在这方面的确也有问题,作为老师,林远琛也难免自嘲着扣了扣自己的额头,有些苦涩。

  直到看着小年轻从墙角走回到面前,林远琛在长时间的思考之后,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不会狠罚你,是给你提个醒,但你要好好思考我的话,工作本身已经很忙,事情也多,你这些做事方式和习惯更要调整,不然你想想看自己能在临床上做几年呢?”

  不能总是只会用强硬的手段,彼此都是成年人,陆洋之前的一些想法和感受也在林远琛心里浮现。

  磨合其实不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而是长伴在一段关系里,林远琛看着抿着嘴低着头的陆洋,小孩子接受这样的决定,但还是在看到林远琛站起身时,稍微有点紧张地缩了一下,可也在这短暂停顿后,年长的医生沉声说道。

  “当然,老师也会做好一个榜样,你如果觉得有任何想要表达的话和事情,也不需要有顾虑。”

  父亲,兄长和知己。

  陆洋看向了自己的老师,望着那沉静得如同深海般的瞳孔,想到了自己写下来的文字,一时心中升起了几分莫名的酸软,在老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时,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刚才在等外卖的时候,刚好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连帽卫衣下是直筒休闲裤,深棕色的棉质布料,连着里面的短裤一起拉了下来,陆洋咬了咬牙站在沙发前,手撑在了沙发靠背上。

  林远琛用的是戒尺,陌生又熟悉的冰凉触感就贴上了皮肤,陆洋无法控制地心里一紧。

  “四十下,打完,站十五分钟,明白吗?”

  “...是。”

  陆洋听着数字,深吸一口气,准备等着疼痛落下。

  戒尺夹带着风声落下时,并不是十分狠重的力道,响亮的声音裹着刺痛在身上炸开,在尺子重新抬起的一瞬间,陆洋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上每一寸热度的上升。

  第二下接着抽下来,叠着第一下的位置横在中间,打得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动了一下,但陆洋很快就摆正了位置,继续撑好。

  第三下,第四下......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力道,让他感到疼€€痛却不是那种极其严厉的惩处,道道横€€贯屯部,间隔的时间差不多,虽然不算很快,但也没有给他多余的平复时间,下一记就抽了下来。

  连着近十下后,叠在一起的红印和痛感就非常清晰地有些难受了,陆洋在再一次抽下的戒尺里扬起了头,发出了一声有些闷闷的哼声。

  这一次动手倒是有几分像之前陆洋还在读研时候的样子,老师开始前把问题说清楚,中间没有任何话语,直到说下的数目结束,不会再开口,不管是提醒警示或是惩戒处罚,都是严肃的事情。

  但现在的林远琛其实一直看着他的反应,在他稍稍有一丝明显的忍耐后,也给了多几秒的停顿,才继续挥动着手里的戒尺。

  颜色红成一片,深深浅浅,林远琛看了一眼陆洋抓着沙发靠背的手指已经深陷进布料里,指关节都有些泛白,知道年轻人已经开始咬紧牙关忍耐了,痛感即便没下重手还是有些折磨的,可林远琛并没有放松力道,只是用戒尺的一端点了点陆洋的腿侧,这是警告他保持住姿势,然后便又一次扬起了戒尺往下抽去。

  肿起的楞印连带着旁边的皮肤都微微泛肿,本来是差不多力道的揍打,可痛€€楚累加仿佛加剧了感受,陆洋疼得呼吸都有些乱了,左手从原来抠着沙发变成了握拳,额头上也有了一层隐约地薄汗。

  最后十下,林远琛的力度稍重了一些,带着警告也让小孩子的记忆更加深刻,每一次连续五记落得均匀,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有两记重重抽在大腿上。戒尺揍得身上的肉劈啪作响,也疼得陆洋身形都不稳了,甚至隐隐有倒抽一口凉气的“嘶嘶”声,紧闭着眼睛扛下了剩下的数目。

  又痛又辣。

  直到结束,林远琛都是沉默着,也没有马上让陆洋起来,陆洋也很规矩,得到允许之前一直都是弯着腰双腿笔直绷着,撑着沙发,大概十分钟后,林远琛才发话,一边讲,一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去吧,十五分钟,现在是十点四十二分。”

  然后戒尺点在陆洋的裤腰上,示意他自己允许他将裤子穿好了。

  这一次在提醒之外,倒又多了有几分立规矩的意思,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几次动手,各有原因,说来也复杂,但以后如果是师徒间的教导训诫,便要按着这样的规矩,不是儿戏,也不会容情。

  陆洋规规矩矩地站在墙角,没有再回头看,而是一直盯着墙面,乖乖罚站着,林远琛在身后也没有去做别的事情,也一直站在沙发边上望着墙边的背影。

  有几声不太真切的吸鼻子声音,小孩子还是挺疼的,刚才没哭出来,估计是忍下了。

  直到时间结束,小兔崽子分明抬眼偷偷看了一下时钟,可仍然是在等老师走过来的脚步声响起后,才转过了头。

  林远琛看着他笑了笑,手里拿着碘伏棉签,已经恢复了温和的样子,“自己擦点碘伏还是我来......”

  “自己来自己来......”陆洋接过之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了一句,“我自己去卫生间......”

  林远琛没有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去吧,洗了澡出来喝茶,我煮了点之前你喝过的果茶,待会儿热一热。”

  “...嗯,”估计是刚才自己在改稿的时候,林远琛进了厨房准备的,陆洋在再次被揉脑袋的时候嘀咕了一声,“谢谢师父。”

  “行啦,记得今天提醒你的话就好。”

  卫生间里,陆洋回头仔细地看了伤处。

  两边屯部边缘的地方不算很严重,只是耸起位置有明显发肿的绷紧感,掌心贴上去也有些烫热,掰折棉签的一头,另一头就会沾湿管子里的碘伏,拿着擦拭涂抹,还是有明显的刺痛感,陆洋擦了几根后,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应该明天就能消得差不多了,只是中间有几处可能会留下一些青紫。

  把衣服整理好走出来,客厅里面已经有淡淡的果茶香气,陆洋走到沙发边上看着电脑里的林远琛新的批注和圈起来的表格整理,正要细读,就看到老师端两个杯子过来,放在茶几上。

  “休息一会儿,等会再继续吧,”见陆洋乖乖端起杯子,林远琛又从旁边拿过了一个薄绒的坐垫放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还没开口,陆洋就红着脸急了,“不...不用不用,我能坐。”

  说着马上就坐下,还小心翼翼地护着杯子里的热茶不被溅出来。

  这种时候的陆洋不像一个在临床上已经初具成熟的医生,倒真的有点莽莽撞撞的孩子气,林远琛低头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在漫漫夜雨声中继续着讨论。

  深夜,陆洋再次醒来时,是侧躺在长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毛毯,睡得舒服温暖,他坐起来揉揉眼睛,还有些困倦。

  讨论一直持续到很晚,林远琛在思考着做的修改时,陆洋也许是挡不住白天舟车劳顿的疲惫与困意,蜷缩着靠在沙发上昏昏睡去了,老师拿了毛毯帮他盖上。

  落地灯的灯光调暗了许多,林远琛现在已经没有在工作了,陆洋抬眼望向他,见他坐在沙发边的办公桌前正在擦拭着一个东西。

  “这是两三年前买的电钢,一直放在书房的柜子上,在乐器行看到的,都这么多年没弹了,就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买了,”林远琛见他醒了,一边擦着一边跟他说道,“其实这个手感区别还是挺大的。”

  陆洋坐起来,将毯子披在身上,虽然嘴上没说出口,但是脸上明显是浓厚的兴趣和好奇,眼里都是想听的愿望。

  不用言语交流,林远琛也知道陆洋想说什么,他微微颔首,罕见地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抬起手放在了琴键上。

  那时在武汉的夜空下,缓缓从耳机里流淌出来的《海上花》,这一次在眼前渐渐泛开一层层涟漪与波澜,每一个音符都是月夜下江面翻涌着的一朵朵浪花,调小的琴音温柔平静,被阻隔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在幽微的落地灯光里,更添了几分遥远和不真切。

  窗外是重新变得淅淅沥沥的雨声,柔缓安宁。

  €€€€fin.€€€€

第95章 番外二 01

  很烦。

  陆洋看了一眼前面排着队的人群,电梯前用围栏圈定了进出的动线,人群的移动缓慢,他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要到点了。

  嘈杂、拥挤,整个大厅就像是市场门口拥堵的马路,陆洋挠了挠头,看了看自己前天刚崴的脚,又抬眼看向一旁同样熙攘吵闹的楼梯间,还是无奈只能等待。

  一个普通的门诊日,因为几部电梯维修故障,陆洋的诊室还在门诊楼13楼,而他现在被堵在楼下一直上不去。

  “提前半个小时过来还被堵着,真无语了,”旁边是普外科的医生,一样被这排队的长龙给整得无奈了,“我刚才还打电话过去行政问过,说是如果搞了条医护专用不知道要给别人怎么说呢,啧,这都几点了,真是。”

  陆洋的耐心也在被渐渐消磨,表情也不是很好。

  疫情至今仍未结束,身边是来来往往的患者和家属,焦虑,迷茫,着急和愁苦,各种各样的表情被口罩遮挡了一半,但仍在所有人的眉眼间真实鲜明,大家都只能随着人群缓慢地移动着脚步。

  在迟到一分钟时,陆洋终于到了楼层,从挤得密不透风的电梯里艰难走了出来,外头走廊已经坐满了患者,有几个认识陆洋的,站起身跟他打着招呼,陆洋一边因为稍稍迟到了一些有些歉意地跟他们点了点头,一边也迅速进入诊室,打开系统,穿上白大褂洗了杯子。

  稍稍拉下口罩喘了口气,两名科室的专硕学生和一名低年资的住院医师也是急急忙忙赶到的,看着一个个都气喘吁吁的样子估计是跑楼梯上来的,陆洋看着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的三个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声赶紧准备,便把口罩戴好,坐在了椅子上。

  系统开始接诊,外头的广播开始叫号。

  陈蓉在外面已经坐了快两个小时了,她跟丈夫一大早等在医院门口,之前是托了一圈关系才挂上的号,然而看着面前的屏幕上叫号的顺序渐渐要轮到自己了,她有些瘦削的脸上却依旧焦躁不安。

  脸色微微偏暗,因为阴郁困顿的心情神情也显得茫然,明明还不到三十,但也许是格外的憔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沧桑一些。广播声音每一次突然响起时,她会像惊醒一般抬起头盯着那块巨大的屏幕,她的丈夫在一边站着,手里拿着所有的单据和卡片,手一直搂着她的肩膀,偶尔会低下头,回复着手机里的消息,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旁边一同等待着的有好几位是抱着小孩儿的父母,哭闹和哄劝声此起彼伏,有一些大人被吵得烦躁,走到了走廊的窗边。

  可能是看陈蓉的表情实在有些焦虑,一边坐着的大姐开了口,“你是来找陆医生看什么的呀?”

  陈蓉回头看了一眼,她抱着的小孩子倒挺乖的,这么嘈杂的环境也不跟着吵闹,只是窝在妈妈怀里,捏着一个小恐龙模型自己一个人摆弄着玩。

  还没等陈蓉回答,大姐便接下去说道,“我这小孩子去年年底就是在陆医生这里做的手术,这小年轻很厉害的,以前号还没那么难挂,今年上来号越来越难抢了,啧。”

  女人的口音不是上海本地的,听着是来术后复诊。小孩子的脸庞长得白皙漂亮,有点虎头虎脑的,玩腻了玩具,跳下来跑两步的样子看上去也很健康。

  陈蓉当然知道这位陆洋医生的名声,不然她也不会专门奔波过来上海,年轻的主治医生却能出专家门诊,今天已经是加开的,依然一号难求。

  “也是看孩子的,听说他很厉害,所以......”

  “噢,”大姐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出同情,大概是不想让话题太伤感便说道,“他是挺厉害的,我家公原来心脏搭桥,是陆医生的老师做的,后面在病房也受了陆医生照顾。原来跟我孩子同一个病房的一个小丫头,去了好几个大医院,后来还是来上海找他。”

20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