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读不回(一别都门三改火) 已读不回(一别都门三改火) 第4章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标签: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顾承锐瞥了他一眼:“下次到深圳,有机会去看看她?”

  宁知然卸了力靠在椅背上,却偏过脸,固执而笃定地摇了摇头:

  “其实20年春节,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宁知然用的是叙旧口吻,没有什么波澜,可在他的时间刻度里,这不过是两个多月之前发生的事。

  “她让我管好我爸,不要让他再骚扰她问她要钱……她的生活里不需要吸血鬼和杀人犯。”

  顾承锐诧异,他隐约能明白这两个词汇是在骂什么,但却没想到宁崇媛对宁知然也会说这么重的话:“……没别的了?”

  宁知然点点头:“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回一句话,她就挂了,再打回去,那个号就是空号了。”

  他毕业后就没有再回过家,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搞到大姐的号码。他只能查到是深圳打来的,想起她曾经说过,要去深圳最高的那栋楼上工作,就试着在网页上搜索了“宁崇媛”和“平安金融中心”,才知道她真的做到了。

  而宁知然之所以敢“旧事新提”讲给顾承锐,是因为他也足够了解自己:若不是今天话说到这里,他绝对不会主动向顾承锐提及这次通电。

  宁崇媛比他大十四岁,在他们之间,还有几个消失在胚胎阶段的兄弟姐妹,姐妹是人为干预,兄弟是自然流产。

  而宁知然比较“幸运”,他出生了,妈妈去世于三个小时后。

  他不想深谈,顾承锐也就不多问:“我连去年春节在哪过的都忘了。”

  宁知然用聊天记录补课就是等着这种时刻,对答如流:“去年爸妈回漳州了,咱俩留在鼓浪屿陪阿嬷和姨妈打了一星期麻将,你输得最多。”

  顾承锐挑眉:“记性这么好呢?”

  “那么多法条又不是白背的,”宁知然慢悠悠地、认真地补充,“大学的事我还都记得呢。”

  顾承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餐厅时正是准点,侍应生在门前核对预约信息,然而反复查了几回,却面带歉意道:“实在抱歉,我们这里没有查询到‘宁先生’的预定,您是打电话预约的吗?”

  宁知然摇头,也在状况外:“我今天中午在官网订的,4月25号,晚上七点半,应该没有问题吧。”

  顾承锐站在后面,点开宁知然发给他的截图,仔细读了几秒钟,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拍了拍他:“……然然。”

  宁知然回头,不解:“怎么了?”

  顾承锐把手机递给他:“你选的年份是……2020年?”

第5章 琴屿 05

  

  宁知然盯着那张截图,一时语塞,回想起餐厅网站的页面:“年份”那一栏点进去可以上下滑动,且之前的年份并没有锁定,想必是他一走神,就下意识选成了2020。而虽然显示了“预订成功”,但餐厅这边系统却同步不到当日之前已经过期了的预约信息,自然也就没有“宁先生”。

  经理非常礼貌地递上名片:“我们的预约系统设计也存在问题,我会联络相关部门的同事尽快改进。您改日若还有就餐需求,可以直接联系我预定。”

  宁知然无法,只能接过道谢,有些沮丧。

  他对惯例的依赖要比一般人更深些。例如每年一月,他总会回不过神来、不小心把年份写成前一年,别人也会犯这样的错,但顶多一两次,宁知然则可能要到一月下旬才能彻底适应。

  这个毛病在对细节要求极高的工作和专业训练下,几乎不会犯,但在生活中就很难面面兼顾到了。

  其实附近有不少私人会所或者酒庄,基本每家他和顾承锐都至少有一个是会员,真想喝点什么,没有喝不到的。

  可偏偏这只是一家地理位置很好的、对所有人都开放的普通餐厅,没有什么vip也没有什么特权,满座了就是满座,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插队。

  宁知然看了看顾承锐,有点过意不去。他一向不喜欢计划被打乱时的失序感和不确定性,如果说对“顾承锐因为这个错误的年份而怀疑他穿越”的担心是0.1%,那么对“请客做东的自己犯迷糊把约会搞砸了”的懊恼,就是99.9%。

  但是顾承锐却似乎完全没察觉€€€€既没察觉他的歉意,也没察觉他的懊丧。

  突发状况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顾承锐只是用极平常的语气说:“换一家店?还是到江边坐一会儿,晚些再来?或者我们直接回家,你想吃什么,叫人上门来做。”

  宁知然有些惊讶,指指对岸:“你今晚不过去住了?”

  在被父母接去深圳念中学之前,顾承锐一直都跟阿嬷生活在鼓浪屿,对小岛感情很深。

  “当然,”顾承锐的语气就像他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我在这边又不是没家。”

  其实已经离家很近了,可是宁知然想到,回去后等待他的就是各据一室、埋头干活、互不打扰,便有点抗拒,像小时候放学磨蹭着不想回家一样。

  “你饿吗?”

  顾承锐摇头,随即又补充:“但陪你吃没问题,看你。”

  “没事,我们也不用非要吃饭,我下午垫了点零食。酒呢?你想喝龙舌兰还是干红?”

  顾承锐:“看你,但别喝洋的吧,你又没吃多少。”

  “你要想去海边兜风的话,咱们可以开远点,去黄厝?”

  顾承锐:“看你。”

  “不用总看我啊,我们一起出来……”

  顾承锐叹了口气。

  不算打断,但宁知然立刻噤了声。

  顾承锐没有掩饰这番对话带给他的“疲”,轻道:“我说‘看你’,就是字面意思的让你决定,今天是你约我说想要出来的,那么当然是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他侧过脸,望向江上游轮的灯火:“把你自己当成中心,很简单的逻辑。”

  宁知然张张口,想告诉他:如果你真的想完全迁就我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说你不饿了。

  他沉默,半晌说:“知道了。”

  顾承锐转回视线,那若有若无的不耐烦已经消失了。他心平气和地问:“所以,你想去哪里?想吃什么?”

  宁知然这次带着点赌气般的笃定:“我想吃学校旁边的东北麻辣拌,海韵楼下那家。”

  顾承锐一怔:“还开着吗?”

  宁知然脱口而出:“当然,我上个月才刚去吃了。”

  说完他就心虚了,他所谓的“上个月”可是四年前的上个月,万一那家店现在已经倒闭了,又让顾承锐白跑今晚第二趟怎么办?

  但顾承锐已经迈步走向车门:“走吧,正好那附近你爱吃的也多。”

  像大学时一样即兴跑出来吃路边摊€€€€常发生在做完爱之后€€€€宁知然本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有这种体验。他工作后就很少路过学校,哪怕物理距离并不算远,但心理上,其实随着分手、告别与毕业,多少也有些隔膜了。

  麻辣拌紧挨着海韵学生公寓,即便过了饭点,客还是不少。

  他们两人的组合有点奇怪,在逼仄的店面里引起了短暂的侧目:顾承锐穿得年轻、气质年轻、脸也年轻,宁知然又是西服、又是领带、又是皮鞋,看上去好像斯文败类包养了阳光开朗大男孩,但哪个金主这么抠门带着情人出来吃麻辣拌?

  反倒是老板笑脸招呼:“来啦。”

  宁知然一顿,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清楚记得,读书时老板和他们两个常客很熟络,毕业后宁知然独自来,老板还问他“你朋友呢”。顾承锐那两年不常在厦门,应该是没有一个人来过的。

  那老板为什么会对他俩一起露面表现得毫不惊讶?

  宁知然看着玻璃上反射出自己的脸€€€€既然四年前的自己会一时兴起说想吃这家,那四年后的、婚姻稳定的这一个自己,想来也该会常常拉上顾承锐来照顾生意。

  那顾承锐为什么会不知道这家店还开不开?

  宁知然心中陡然涌上一个惊悚的猜测,荒谬到他几乎立刻甩甩头,把它赶走。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顾承锐,却发现对方正盯着空无一物的桌角,不知在想什么。

  “锐,”宁知然出了一身冷汗,推推离柜台更近的他,“热,拿两瓶汽水吧。”

  顾承锐回神,应下,起身去点单。

  宁知然强迫自己按下疑惑。也许,顾承锐那句问话的意思是“这个时间还营业吗”,而不是“这家店还没有倒闭吗”。

  他把自己的脑袋送到吊扇底下,企图降降温,心里默念顾承锐是95年底的生日,射手座,今年二十九,就算穿得再嫩,也不是那个在台风天顶着暴雨开半小时车去接他的、二十岁的顾承锐。

  因为这段插曲,宁知然有些沉默,顾承锐便也没有主动开口,两人埋头吃饭,偶尔“叮”地碰一下杯,碰得宁知然又想笑,他们没什么可衷心庆祝的,也没在追忆似水年华,那碰杯只像是人到了某个岁数就忽然无师自通的一种社交礼仪,只有合格的“成年人”,才能完美掌控碰杯的时机与氛围,水到渠成“走一个”,做作的默契与沧桑尽在不言中。

  饭后,顾承锐开了几分钟,把车停到白城沙滩旁边,问:“走两步?”

  宁知然刚才提议去的黄厝沙滩,要比靠近学校的白城沙滩更大,更空旷,人也少。但他记起大四常和顾承锐来看日出,又想吹吹风,便答应了。

  沙滩上有很多小情侣卿卿我我,宁知然眼睛没处放,只好欲盖弥彰地埋头盯着鞋尖,像当年直愣愣穿过宿舍楼下如胶似漆的鸳鸯们时一样难为情。

  顾承锐却忽然说:“今天填错日期,又忘摘眼镜,是不是因为太累了?”

  宁知然恍惚了一下,想起中午Jaye说过的话:“……也许吧。”

  “最近是有什么大案子?”

  顾承锐学的是工科,宁知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就含糊道:“差不多。”

  答完又有点后悔,任谁听完他这两句“三字经”,也会丧失和他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了吧。

  但顾承锐好像并不介意,是真的把这当成有实际含义的回答,而非宁知然在敷衍。

  过一会儿,他又开口:“我在想,要是我考虑在鼓浪屿久住一阵子,多陪陪阿嬷,你这边会不会需要我照顾?”

  海声一下淹进耳廓里。宁知然脚步慢下来,他没太明白顾承锐的意思。

  什么叫“久住”?

  完全把工作室的任务搬回家做?

  比过去两星期更久地住在对岸不回来,即使往返这么方便?

  回到一座他称之为“家”的房子,却离开另一座他也称之为“家”的房子?

  或者换句话说€€€€和宁知然分居?

  顾承锐在前方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等待回答。在沙滩的尽头,有礁石延伸到海里,石上沉积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贝壳尸首,潮汐退去,它们因不合时宜而被遗忘在原地,海水是轻盈流动的墓。

  良久,宁知然小声道:“不会的,你去吧。”

  回家是九点过半,与宁知然平常下班的时间也差不多。他把那块被晾了一晚上的榴莲千层放进冰箱,自己买的、还没吃完的那个则藏进纸盒里,然后放了一池水,泡澡,在浴缸里回邮件。

  这一回就没了点,宁知然皮都泡皱了,卫生间体感有些太热,便把手机放到置物架上,捧水抹了一下脸,从浴缸中站起身来。

  就那一瞬间。

  眼前黑了片刻,像忽然停电,紧跟着就是老电视雪花屏一样的模糊,宁知然大脑缺氧,双耳嗡鸣,手上一时没有东西可抓,仰面摔倒在水中。

  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想自己可能是起得太急了,或者晕堂了,便扒拉着浴池的边沿,好歹把脸浮出来别呛死。

  随即就开始犯恶心,胸口压着块石头一样,他几次尝试深呼吸,可那口气到了胸腔就不再往上爬,没法转一圈把新鲜空气吸入,憋闷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宁知然叫了一声:“锐!”

  但这房子太大了,又隔音极佳,浴室在主卧里面,顾承锐则很可能在客厅戴着耳机。

  他又扯着嗓子喊了几遍:“顾承锐!顾承锐!我难受!”

  外面没有任何开关门声,或者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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