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清醒 你不清醒 第42章

作者:狐言乱与 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说来荒谬,燕清迄今为止都不知道母后是何模样。

  因而当瞧见宫门外步步走来,一袭素简宫装的女子时,燕清满眼除却惊疑不定外,只余陌生,思绪不受控制地,慢慢飘向了色调昏暗的冷宫……

  “不用送到里面去吗?就放在门口不好吧?不是说小殿下两条腿不会走路吗?”

  “他自己会爬出来拿,你操心什么?那可是个灾星,瞧上一眼就会招脏东西的。”

  “可是……”

  “砰”的一响,是熟悉的盛饭木盒摔落地面的声音。

  “哎走了走了。”

  传言皇后娘娘诞下双生子后,即便双子保下了性命,曾属于皇后的荣宠也没有保住,从手掌凤印的后宫之主,变成虚席后位幽禁坤宁的失宠宫妃。

  盖因皇后诞下了一个灾星。

  传言嫡次子害惨了皇后,若非国师力断燕玉为吉星,稳稳保住了燕玉的太子之位,皇后娘娘的处境会更糟糕。

  传言……

  “太子。”

  燕清闻声一顿,思绪慢慢收束回脑海,他目光淡和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面色无波,只道:“恕孤无礼,华€€殿少有贵客莅临,是以并未专门安置座椅,皇后娘娘便随便坐坐吧。”

  皇后怔了怔,也不知是因为燕清态度上的冷漠,还是因为称谓上的疏离。

  她此次前来连贴身嬷嬷也没带,避开了旁人,专程找来有话与燕清说。

  换而言之,是有求于燕清。

  燕清眼角余光看着生母雅身坐在了旁侧榻上,心里疑惑,他原以为自身这态度是给生母落了个面子,按以往的认知与判断,她应该会发怒。

  再不济,也应该像每次让他吃闭门羹那样,传达冷硬的态度。

  可她只是颦了颦眉,却没有说什么。

  燕清心里没来由一股烦躁,以前他不是没有期盼过母后爱护,哪怕是多年常困冷宫,母后不曾来看过他一次,他也在心里为母亲开脱,以为母后是身不由己。

  可自他多次被母后拒绝一见后,这份期冀便沉到了早已望不到边沿的深河之中,封存成冰。

  他将生母列入恶人,列入终不相近的名目里。

  他以为生母定然是如宫闱里那些满腹算计,刻薄怨毒之人。

  可如今却让他看见一个不惊不怒,甚至可以称得上面目温渺的女子。

  燕清抬手挥退了安元,看着皇后道:“娘娘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皇后看向燕清,眸光里含着燕清不愿去知晓的意味,她道:“本宫听闻太子荣得狐神盛宠。”

  燕清淡漠看着虚空,没有回答。

  那厢俞显揣着担忧从永乐宫赶往太子殿,生怕燕清真的身体抱恙,刚走到华€€殿门口,便听见里边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本宫希望太子念及与燕玉的手足之缘,请狐神一救玉儿。”

  随之落下的,是俞显从未听过的,来自于燕清的一声冷笑。

第40章 俏狐妖独领风骚(19)

  “……手足之缘?”

  冷笑尾音还未散尽,便慢慢响起一声低叹,轻飘飘的,好似发出这声低叹的灵魂也飘在了空中,仅有一线细弱蛛丝悬勒着,一个不慎,就要坠到漫漫荒芜里去。

  望着燕清眼眸里逐渐泛起的空洞,俞显心口绞疼一瞬,不由目光不虞地瞥向皇后,当视线触及到那张与燕清有八分相似的脸时,俞显微讶地顿了一顿。

  须臾,俞显爪足一提,朝燕清跑了过去。

  “孤自幼长于冷宫,降生为灾,亲缘疏薄,常人避孤如蛇蝎时都尚且嫌动作不够快,何来手足?谁又与孤投缘?”

  燕清语气平平地反问着,似乎这些贬损话语说的不是自身,而是别人一般。

  一双毛爪忽然搭上燕清的双腿,燕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是一团软绒坐在了他双腿.间,攀在他的怀里,九条长绒尾巴绕过燕清脊背,带着安抚的意味,将燕清裹在了一片温暖中。

  燕清控制不住地,轻轻打了个寒颤,飘忽的灵魂也随即被拽了回来,此时他才发觉,思绪在飘至以往身处冷宫的生活时,浑身血液便已经悄然凝滞,僵冷而下,此时被昭俞的温暖一融,血液才恢复了正常流动。

  明明火狐施了隐身术法,燕清却好似能就着一片空无,用视线描摹出火狐的模样。

  他指节微蜷,不着痕迹地,双手揽抱住了火狐。

  “太子心里有怨,本宫知晓。”皇后看着燕清,仍是那幅清婉温渺的模样,却是对燕清言语间的嘲讽不为所动。

  不含愧悯。

  “只是天牢脏污又潮气湿重,常有鼠蚁蝎虫扰染疫毒,燕玉如今身患重病,再不医治恐有性命之危,事出紧急,本宫没了法子……”

  “于是便寻到了孤这里,寻到了你从不曾放在眼里过的残缺弃子?”燕清漠然打断了皇后的话,他笑了笑道,“恕孤直言,娘娘以何立场求请?您又是孤的谁?”

  此话一出,便算是彻底断了母子之情,断了燕清年幼时曾如寒风微烛的期冀。

  皇后脸色闪过一丝苍白,掩于衫袖下的手用力掐了掐手心,险些维持不住平静的表面。

  在眸里潜藏的难过就要流露出来之前,皇后及时转开了看着燕清的视线。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却没有逃过俞显的眼睛,俞显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皇后,尾巴一下一下抚拍着燕清的脊背,耳畔传来的心跳声时重时缓,表明着燕清的情绪其实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稳定。

  “倘若燕玉之命关乎太子生死之危呢?”皇后缓缓开口道。

  俞显诧异一顿,尾巴不由停了动作。

  燕清的目光从虚空移开,抬眸盯向皇后:“此话何意?”

  “太子的肩背处……”皇后纤指轻抬,触上左肩背沿近琵琶骨的地方,“原本有一枚蝴蝶纹状的红色胎记。”

  燕清敏锐捕捉到皇后话里“原本”这一字眼,这意味着在皇后的认知里,胎记早已消失,而燕清也并不知晓它的存在。

  一时惊疑间,燕清没有开口说明自己早便瞧见了胎记。

  “这枚胎记负载了你残缺的命格,而命格残缺的幼儿,生来便会早夭。偏偏你与燕玉二人同为双生,命格所指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象,无论哪一个失了性命,另一个都绝不会活过月半之时。”

  听到这,俞显眉宇紧锁,不由想起了原剧情线里燕清的结局,犹记燕清是在感染风寒未得及时医治下,生生病死于寝殿,与皇后嘴里燕玉的现状何其相似。

  倘若事实真如皇后所说,那么原本结局里,在萧识沉谋夺天晟后,早被遗忘在天牢中的燕玉便与燕清一前一后,双双病死在了不同的地点,为这番可笑的双生降灾之命凄廖地划下了句号。

  每个界面的剧情线都是围绕主角开展,系统所提供的影像也只是依据主要剧情运算生成的片段式画面,人物长相还对不上号的那种,只能作为参考使用,旁的细枝末节并不会详细记录其中,俞显也是才知道燕清的身世里,还藏了这么个玄而又玄的要点。

  失足落水,身染寒疾,是燕清命在旦夕的起因。

  而双生命格之象,是燕清命运既定的果。

  曲转回绕,似乎都逃不过一个“命”字。

  “本宫无法,只能求得木不见……”皇后僵硬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再次开口道,“就是尘渊国师为你施法逆转了命格,将胎记封印掩消,保下了你的性命。”

  听到上任国师的名讳,燕清没有什么反应,俞显却像是抓到了奇怪之处般,狐耳一立。

  燕清极少关注皇宫内的情况,自然不觉得得知上任国师的本名有什么稀奇,可是站在上帝视角知晓剧情的俞显却能笃定,“木不见”这个名字,只有皇后知道。

  木不见从被奉入天晟作为国师起,便是以“尘渊”的道号与他人打交道,问及名讳便是犯忌。连晟德帝都不知道的名姓,皇后竟像是称呼习惯了一般,方才顺嘴就道了出来。

  直觉告诉俞显,皇后与木不见的关系并不简单。

  “难怪……”沉默片刻后,燕清轻轻一笑,“难怪孤能活到现在。”

  闻言,皇后便以为燕清是将话听进了耳里,无论是性命被牵系在他人身上的威胁,还是对于早夭命数被及时扼制而心有感念,燕清想必都不会对燕玉坐视不理了。

  谁知心口还来不及一松,便听燕清又道:“明明在被判言为灾星的那一刻,孤就应该被赐死在祭台上,亏了这双生命格,孤才能苟活到如今。”

  “原来,都是为了燕玉啊……”

  唇角笑意始终未散,燕清就这般笑着,掩不住满目尽是悲哀。

  皇后张了张口,喉头发紧着,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办法说出口。

  俞显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从燕清怀里直起身来,就要显身给皇后下逐客令,哪曾想燕清手臂一圈,火狐又再次趴进了燕清的怀里:“……”

  “娘娘请回吧。”

  说着,燕清半垂着眼皮,无意识地将火狐越抱越紧。

  觉察到燕清情绪上的低迷,俞显没有再动,任由燕清将他抱紧,狐嘴安静地搭在燕清的肩颈。

  皇后犹豫着,有心想再多求两句,然而看着燕清满脸的拒绝之意,她竟是怎么也张不了口了。

  沉默片刻,皇后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之前,她转头深深地看了燕清一眼,那一眼深重而复杂,在燕清没有看见的角度,似温柔,似哀楚。

  俞显无声看着皇后逐渐消失的身影,心念不过几转,便有了计较。

  “国师……”

  一声低唤在俞显耳边响起,轻得仿佛能随风飘散,音调很小,却响到了心腔去。

  火狐脑袋微抬,清楚地看见了燕清脸上的茫然。

  如同一个走失在无人之境的孩子,连那声轻唤,都像是可怜的呜咽。

  心口传来一阵疼痛,俞显下意识皱了皱眉。

  怀里软绒温暖的触感陡然消失,燕清似有所觉地仰头看去,看着现身在眼前的昭俞。

  俞显只手抚上燕清泛着些许凉意的脸颊,俯身间落吻在燕清的眉心,饱含着浓浓的疼惜。

  “燕清,你有我。”

  燕清眼睫颤动着,视线一错不错地望入昭俞的眸子,手指慢慢抬起,一寸接一寸地,紧紧地,攥住了昭俞的衣摆。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燕清感受着身体里血液的流动,抚触着心跳尚在搏动的胸口,却觉得,自己是游离于尘世的一抹孤魂。

  没有支点。

  没有方向。

  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随着风消散在这天地间。

  直到看见昭俞,唯有看着昭俞,才觉得灵魂完整。

  双手顺着赤红流衫的衣摆上移,燕清攀住昭俞的肩头,唇瓣颤抖着,猛地吻住了昭俞。

  皆说神悯世人,渡福众生。

  可燕清自知自私,只想昭俞独看他一人,只渡他一人。

  倘若同情与怜悯能留住昭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燕清想,他不介意以惨遇为筹码,以苦痛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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