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住着他的白月光 身体里住着他的白月光 第67章
作者:四六云歇
他又说道:“我之所以还在这里,只是想亲眼看一看被自己忘记的,那个结局,即便我忘了,熙和也不愿我想起,即便我心中有所猜测,但,我还是想亲眼看看。”
“有的时候,人心就是这么古怪,哪怕预感不好,也要一探究竟。”
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悲伤,他手里握着那个人偶,冲归海淙晃了晃。
“这个,你会用吗?”
第68章
似乎是太累了,揭园睡得极沉极深,以至于一觉醒来恍如隔世。
房间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雨声也停了,揭园遥望窗户,光线不佳,没什么亮光。
他不是睡了很久吗?怎么天还没亮?
揭园下意识环顾房间寻找归海淙,视线里却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倒是有另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书桌旁的窗前。
“你是谁?”
“在下扶丘山揭宥阳,幸会。”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这世上他最熟悉的面孔。
终于……见面了,揭园有些懵然的大脑里冒出这么一句来,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当他的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揭暄真的同意了。
换句话说,揭暄放弃了活下去唯一的可能。
揭园摸不准此时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好像是庆幸,又似乎是怅然若失。
他告诉归海淙自然是为了活下去,可揭暄如他们所想地做出选择,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从他的角度去看,当然是值得庆幸的,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只想说揭暄真是正直善良到了愚蠢的地步。
如果连活着都做不到,那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谈。
大概对于揭暄而言,他坚持的原则远比生命更加重要。
站在房间的两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揭暄望着对面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人,话在舌尖滚了几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彻头彻尾的错事,害死一个无辜的人,内心的愧疚、自责和悔恨堵在胸口,让他面对身为受害者的揭园,无从开口。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揭园真相,揭园就先道:“熙和跑了。”
揭暄点点头:“归海告诉我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揭暄惊讶地看向揭园的眼睛,却发现他同样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为什么要跑?”
是啊,揭暄陡然间露出疑惑来,大概是一下接收了太多信息,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既然这个幻境甚至所有的计划都是熙和的局,他有什么理由要逃跑呢?
又或者说,他怎么会到要逃跑的地步?
“想要复活一个人……恐怕不容易。”话是这么说,可揭园眼中的情绪是笃定的,“熙和他不是普通的妖吧。”
以命相抵,熙和答应得太快了,快到他无法理解,也快到他立刻察觉出了异常。
电光刺破云雾,一语惊醒梦中人,揭暄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一定听过,我出生时天降异相的故事。”
“据说,你出生时,有凤凰浴火落在扶丘后山中。”这件事揭园已经听过好几遍了,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为这个,你还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声名显扬。”
揭园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归海淙院子里飞扬的满树火红的凤凰花。
“人人都说扶丘揭家出了凤凰庇佑的神子,未来必将超越先贤,带领揭家更进一步。”明明是世人歌咏的佳话,揭暄说着眼里却浮现出淡淡的怅惘,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悲伤,“这些话我听了不下千百遍,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笃信无比。”
“但没几个人知道,那不是凤凰。”
揭暄慢慢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微笑,即便他此时眼角眉梢都是微微下垂的模样,嘴角却还是不自知地轻扬起小小的弧度。
可那细微的笑意却显得格外让人心酸,好像碎裂的玻璃好不容易拼起来,成了岌岌可危的残次品,稍一触碰,就会再度毁坏。
“我降生之时,落在后山的是只重明鸟,当年我对熙和说的话,其实半真半假,确有一道士曾断言,那个婴孩与我有不解之缘,可助我一臂之力。”
“那时我父亲并未料到这段缘分会成为后来的孽缘,因此他一力扛下族中长老的异议,隐瞒了熙和的身份收养他,并抚养他长大。”
“熙和就是那只重明鸟?”揭园轻声道。
问出口还没得到答案的时间里,揭园的心里已发出一声轻叹,他不是真正的捉妖师,但在幼年懵懂时,或许是血脉带来的影响,他对各种志怪故事充满兴趣,父亲曾教导过他许多相关的知识,也曾手把手教过他捉妖术的修炼。
但父亲并不希望他走上这条路,虽然没有阻拦,但一向敏感的他还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抗拒,最终选择了普通人的道路。
可重明鸟他却是知道的,相比神草嘉荣,其实重明鸟的名头更大一些,重明鸟也叫重瞳鸟,目生双瞳,驱邪避祸,乃是上古神鸟一列,传说三皇五帝中的舜帝便是重明鸟托生,所以生而重瞳,因此重明鸟也被凡人视作祥瑞。
神鸟和神草听上去差不多,但其实相差甚远,嘉荣草不过是生在神界,沾染了一缕神的气息,而重明鸟则是真正的神族,也就是说,熙和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妖族。
“是。”揭暄坦诚点头,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没了意义,“父亲不许他离开扶丘山,不许他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世人都听说过扶丘山揭暄,却没人知道熙和。”
他说着垂下眼眸,这让揭园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他就像我的一道影子,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
“甚至连这个名字,也都不是他的。”
揭暄始终低着头,揭园沉默地望着他额头露出的一小块雪白皮肤。
“我本不该叫宥阳,而是熙和,揭熙和。”
“可我希望他能够拥有一点属于他的,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我为一己私情罔顾家族安危,为家族使命轻视自身性命,我试图让所有人都满意,到头来却满盘皆输€€€€”
“我的一生,不过短短十八载,一事无成,让所有人都失望透顶,亲者仇者皆为我而死,不论是揭家的大祸,还是断了传承的捉妖师一族,一切都因我而起。”
“可我却浑浑噩噩,一缕残魂依附于你身上苟活,直至与熙和相认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这一切从我而起,也只有我能够终结。”
“以我之身,赎所有罪€€€€”
揭暄的声音舒缓,像缓缓流淌的小溪,让人听着,心脏慢慢跟着静下来,可那话语里的苦涩又难以忽略。
揭园静静地站着,没有出声打扰,却见揭暄说到一半,忽地抬起头看他,像是终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揭园,其实€€€€”
“揭园!”
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却是用力推门的响声,以及熟悉的声音。
归海淙的神色十分匆忙,还有些焦急,揭园微微蹙眉,而被打断的揭暄反而松了口气似的,没有把话说完。
“出什么事了?”归海淙肯定知道他和揭暄在说话,不会无缘无故就冲进来。
归海淙左右看了看两人,才说:“你从圣家救走妖族的消息传出去了。”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揭暄率先反应过来,沉着声音:“不止是传出去了吧?”
“不止是捉妖师,普通百姓也都在议论,原本要参与试炼的捉妖师都在路上了,听武弘的意思,他们来势汹汹,恐怕会针对你。”归海淙越说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已经是乌云压顶。
揭暄却弯了弯唇角,语气温柔:“果然这便是我无法改变的命运么?”
“什么狗屁命运,我从来都不相信。”揭园却冷声打断了他,“你一个千年难遇的天才,为这点事就要屈服,让人看不起!”
向来冷漠的揭园突然爆出这么句粗鲁的话,揭暄和归海淙不由齐齐用吃惊的目光看向他。
揭园却毫不在意,他抬手将有些散乱的长发重新束好,昂首挺胸地朝外走去。
“你要去干什么?”归海淙顾不上吃惊,赶紧问道。
“去找揭永年!”揭园头也不回地一脚踏进了昏暗的天色里,背影瘦削,腰却挺得笔直,他好像总是这副模样,像一棵永远不会被击倒的白杨,外表和内核,都坚硬如铁。
“等等我!”归海淙转头去喊愣在原地的揭暄,“走啊,不然他非把你爹气死不可!”
虽然揭园并不知道,但他在揭园身体里存活多年,其实还是很了解揭园的,几乎在归海淙刚一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这种结果是非常有可能的。
所以顾不上多想,揭暄抬脚跟着归海淙一起追了过去。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斑斓的霞彩转为深紫,又被深灰的蓝吞噬,逐渐连成一片。
三人前后脚赶到了揭永年的院子。
“天色已晚,你怎么过来了?”揭永年虽还未歇下,却对揭园的突然到来十分惊讶,想了想才道,“是……为了传言的事?”
揭园还未回答,他又自顾说道:“这件事我会在大比时替你澄清的,你不必忧心,你是揭家的来日,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冷不丁的,揭园冷笑了一声,语气相当不敬,“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想护我周全,还是护揭暄周全?”
揭永年的表情一僵,不过几日,他眼角唇边的皱纹似乎都深了一些,看上去暗藏忧虑。
“阿暄……你此话何意?”他慢慢问道。
揭园脸上的冷笑没有消散半分,他的手指缓缓拂过额角垂下的碎发,露出完整光洁的一张脸,冷漠的、疏离的一张脸。
“你好好看看,我可不是你的儿子。”
第69章
揭园的声音落在寂静的厅堂之中,如巨石投入海面,激起千层浪,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或忐忑,而是平静中带着冷漠的嘲讽。
揭永年的表情彻底僵住了,连武弘都能发现的异常,他作为父亲,又怎么可能一无所察,可是€€€€
“揭家需要你。”
揭家需要一个活着的继承人,一个天资优异深孚众望的揭暄。
在他赢下大比之前,揭家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力量与其他三家竞争,因此逐渐没落,成了最弱小的。
在叔叔伯伯们忧心的话语中,望着父亲紧皱的眉头,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修炼,在试炼中一鸣惊人,带领揭家重回正轨,恢复往日的荣光。
可揭家太弱了,尽管和同样势弱的武家结成联盟互相帮扶,也无济于事,父亲为了辅助他的修炼,带人亲自去摘取一株十分难得的草药。
十日后,那株号称天材地宝的草药被加急送回扶丘山,一同被送回的还有父亲的棺木。
那一日揭永年眼中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他跪在父亲坟前立誓,一定要重振揭家。
他没日没夜地修炼,顾不上温柔贤淑的妻子,顾不上满脸担忧的母亲,也顾不上同样被父亲的死刺激到的师兄弟们。
他的生命里只有修炼,而他做到了,弱小无能的揭家,最小的儿子一力击败了所有对手,以全胜的记录毫无悬念地拿下魁首,成了让众人跌破眼球的存在。
借着他的地位,揭家成了四大家族之首。
尽管如此,揭家不稳的根基仍是个大问题,其他三家不断地质疑、挑刺,在长老的提醒下,他意识到膝下犹空的自己亟需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来稳定揭家乃至整个联盟所有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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