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仙 藏仙 第144章
作者:一只猛禽
商陆很清楚,只要他露出一瞬的破绽,整个铜雀阁就会在瞬间被这场雪掩埋。
“雪煜没事吧?”
“……差、差点死了。”被及时救回来的雪煜靠着墙根跌坐,大口喘着粗气。
“雪煜将军您的胳膊……!”
一旁的人惊叫了一声,只见雪煜刚刚伸出去想要接雪的半条胳膊已经血肉模糊。
雪煜叹了口气,要不是商陆少主反应快,别说这条胳膊了,他整条命都要被那雪子悄无声息地刮碎。
他一边给自己止血一边下令道:“都别再好奇了,守住自己负责的地方,别让任何一片雪花飘进来……那根本不是雪花,那是不知多少道剑影凝成的刮骨刀!”
江御此前在众人面前使用过的身法和剑术都以遒劲而灵透著称,连商陆都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一式足以对抗成百上千敌人的杀招。
邪……实在太邪了。
是一场寂静无声,甚至晶莹剔透的雪,也是避无可避,杀伐无形的庞然灾厄。
雪色过后,被修仙者们的神雾映照出的金霞和昼光也随之散去,鸦川又回到了一派隐秘的夜色当中。
江御独身行走在一具具倒下的身躯之间,他的雪又静又快,没人来得及做出反应,因此战场看起来并不兵荒马乱,反倒十分干净。
他走过敬玄身边时微微顿了顿。
敬玄所修之道是谓传达神谕,是最容易被天道侵蚀操纵的类型,偏偏他的修为又如此之高,大概意识已经完全被柴荣所操纵了。
很快江御就找到了玄行简。
不知是因为他修为高,还是江御有意对他手软,玄行简还残留着几分清醒的意识,他虚蒙着眼看到了江御的衣摆,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音。
江御蹲下身来,双指轻轻拂过他的脖颈,微漠的灵力涌入筋骨,玄行简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江御啊,你这也……太厉害了点。死在你手里,我也算不冤枉……”
江御无奈道:“没准备杀你们。睡一觉就都好了。”
“啊?”玄行简眨巴眨巴眼睛,“那,那老朽怎么觉得手和脚都不属于自己了?浑身还冷冰冰的疼啊!”
“你们在神雾里泡了太久,突然被我剥掉金丹,驱散了所有的神雾,会有不适应的疼痛也很正常。”
他的这场“雪”触及到神雾时会直抵人体内的金丹并将其融化,而并不会伤人性命,只有落到不修神雾的墨族身上时才会刮伤皮肉,不然他也不会反复叮嘱商陆护好铜雀阁。
“……什么?!!”
玄行简差点惊坐而起,他尝试运转体内的神雾,竟然真的空无回应,
“修、修为……全都没有了……你老人家还不如杀了我!”
江御依旧神情淡淡:
“别装,修为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的话,你也不会不思进取好几百年了,不过你也算因祸得福,不然早该和敬玄一样丧失自我了。”
“敬玄还真是……变得很奇怪,”
玄行简叹气道,“原因我不敢也不能细想,但总之您现在专门来找我,我猜是为了拿回这个。”
他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了那枚储物用的玉牌。
玉牌很轻,也没装有什么了不起的宝物,玄行简一直认为里面是空的,还安慰过自己说江御送这个给他是因为这玉不错。
“这玩意儿我悟了好几百年也没参悟出有什么厉害之处,但我知道您从不会无缘无故送人东西,所以我猜您把它给我,实际上是想借整个金霞宗之力保护它?”
江御“嗯”了一声,从玄行简手里接过玉牌,
“是为了以防万一。那时候除了我修为最高的就是你,所以我只能给你。”
“您还有怕的人啊?”
“自然是有,”江御垂了垂眼,“这里面可是装着柴荣拼了命也想要得到的东西。”
“……啊?”
玄行简张大了嘴:“那、那您放我这儿……灯下黑啊?!!我要是和敬玄一样了不就直接拿去孝敬给星君了!”
“给他也没用,这玉牌上唯一的一道法术就是在被除我之外的人企图打开时会自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玄行简百思不得其解。
“是春天。”江御淡淡道。
“啊?”
玄行简不可置信地眨着眼,
“您是在耍我玩吧……?”
第177章 欺世盗名
“您是说您把春天给……给装在了这个小牌子里?”
玄行简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他先是两手划弧比了个大圆,那圆弧越比越小,最后只用四指就框住了那枚小小的储物玉牌。
江御“嗯”了一声,“不然你以为为何我离开金霞宗这么久,花坞里的花却还没有全都凋零?”
“可您为何要将春天私藏起来、以至于让那天行众能抓住您的错处不放,甚至要对您喊打喊杀?”
玄行简不明白。
江御爱好雅致,千百年来各色珍品收藏无数,但他绝不是一个贪小自私之人,他那宝库里的玩意儿就算再贵重,只要谁说一句喜欢,他便能眼也不眨地赠予出去。
就算春天是明宵星君强掳走又强塞给他的,神谕神恩并非不能与世同享,江御怎么就偏偏要独占这春天呢?
难道是为了季凌纾?
玄行简一时间思绪万千,猜测纷纭,他忠于明宵星君,也始终信赖江御,此事依他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江御把这春天还给世人,以息众怒。
至于明宵星君那边会不会不高兴么……江御向来在敬神一事上十分懈怠放肆,星君不也从来都是百般纵容,大不了他们金霞宗今年多敬祝一倍香火,把这事给平了。
“师祖啊,您这次就听我的劝吧,把那春天还回来,我现在还能以仙尊之礼迎您回宗,要是等天行众再壮大下去……”
玄行简一开口江御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江御冷笑一声,道:
“就算整个琉璃海都被天行众收入麾下又如何?再来一场对我的围剿?然后失去更多的金丹?”
“……哎!!金丹!师祖啊……真的全没了?您就一点儿都没给我们剩?一点儿都没?!”
玄行简被江御点醒,刚刚思绪都被那小牌子里的春天给吸引,这才又想起来他们的金丹连同这数百年的修为都在刚刚那一招玉吹雪中化为了乌有。
江御并未理会他的哭丧,反正明宵星君陨落后,所有的神雾也都会随天道破碎重构,他们这些人的修为早晚都要毁的。
玄行简又嘤咛道,只不过这次不是站在宗主的立场,而是作为江御的老友:
“就算、就算您性命无虞,可要背负一世骂名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小偷、祸水、神娼…您都不知道天行众编排的有多难听,这东西藏在玉牌里不能吃也不能把玩的,有何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在今天之前,这春天我必须要藏。”
“哎……您……!”
江御的目光垂落下来,原本在不动声色地摩挲莫邪剑的剑柄,只见他突然将那玉牌用力砸碎在了地上。
咔€€€€!
昆山玉碎如凰鸣。玄行简看呆了眼,他不知江御这是在置气,还是就这样要把春天给还、还回来?
馥郁花香自玉牌的断纹处扬荡而出,而在下一瞬间,刚刚被雪洗过的晴空突然间雷霆遍布,黑云摧山。
唰唰€€€€!
游龙般的闪电在滚滚云层间显现,玄行简猛地一惊,本能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合礼瑟瑟发抖道:
“……天罚?怎么会是天罚?”
是江御扔了星君赠予的“好礼”,触怒了星君?
玄行简想不通,这样的星君让他感到陌生,就好像久坐于神台之上的圣像被一点点剥去了金玉制成的壳,神性也随之风化,最终露出了其中的人性泥胎。
但千百年来教化他的信仰容不得他再深想。他五体投地,虔诚地向那落雷祈求道:
“星君息怒……!”
他一面拜着还一面悄悄扯了扯江御的衣角,
“真的要来劈您了!您就服个软!”
“我正等他呢。”
江御依旧站姿如松。
他们二人被簌簌风声吞没,玄行简没听见江御在说什么,混乱之中只觉得好像被江御从背后轻轻推了一掌。
“哎呦!”
这一掌忽的将他推出了风暴的中心,他一抬眼,铜雀阁外正晴空如洗,雪后沉寂。
雷霆天罚,江御,还有刚刚那落碎的玉牌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江师祖??江师祖?!”
玄行简一头雾水地转了一圈,可周遭只有白茫茫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
“倒是对你关心的紧。”
柴荣冷哼一声。
如果玄行简能看见,他大概会吓得说不出话来€€€€被他敬拜了上百年的圣神此时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江御不屑于和他多说半句,拔了莫邪剑出鞘。
见此神剑,柴荣眉心微微一拧,但很快又展开了眉头,恢复了如神像那般宽和慈悲的面目。
“你就那么在乎季凌纾?”
柴荣平静地打量着江御,从一字一句如佛垂怜,到近乎咬牙切齿,
“在乎到终于肯把春天交出来了?”
上次在白玉京里他被江御的剑气重伤,还没恢复就又遭到了天行众崛起的威胁,他当然知道这都是江御的设计,所以他一直在忍在避。
而如今真正引他现身的,便是那终于重现天日的春天。
“春天,多美妙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