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活 凑合活 第66章
作者:三碗过岗
严律嘴里的烟被这一推给弄掉了,怒道:“你有种掐一下试试!”
“你要真是能被掐死就好了。”薛清极咬着牙道,声音低得像是坠在谷底,“你这手臂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再糊弄我。”
严律闭上嘴,目光落在薛清极脸颊的血污上,觉得自己心脏狠狠缩了一下。
“严律!”薛清极低吼道,“你把我当什么,任你敷衍的傻子转世吗?”
严律闭了闭眼,嘴唇轻动,半晌道:“你问过我魂契是怎么留这么久的,还记得吗?”
薛清极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就是这么留下来的。”严律将右臂抬起,右手覆在卡着自己脖子的薛清极的手上,安抚性地搓了搓,“魂契本就是仙门掌事儿的才懂的术法,能加固留下这东西的也只有掌事儿。照真先替我进行了第一次加固,之后是印山鸣……”
薛清极的呼吸短暂地停了下来。
这条右臂的纹身已经蔓延的十分严重,经过上次董老太太的加固,竟然又向着脖颈处稍稍蔓延,薛清极从扯得有些歪的领口就能看到一丁点儿攀附在锁骨的云纹。
从照真开始就有了,那到现在究竟过了多少年。
严律见他这样,不在意地笑了笑:“照真和印山鸣以为你最多几百年就能死回来,没想到你回来的晚了点儿。我说过,不存在没有代价的‘长久’,这术可能是年头稍长了些,有了些副作用,不过还成,也就是过段时间就疼一下,再巩固就行了。”
薛清极的脑中急速闪过之前严律右臂迟缓时的模样,他那时只以为是时代变迁灵气枯竭,导致严律的身体也出现了一定反应,他以为严律只是活得久了……
原来是右臂不行了。
难怪哪怕是化出原身,右前爪上都缠绕着这符文。
难怪在糊弄他,因为这符文是要留下他给的魂契。
严律不再是千年前呼啸往来自在洒脱的妖皇了。
弥弥山没有了,六峰也不复存在,当年种种早已消散,留给他魂契的人归期不定,陪他在山林间饮酒玩闹的人和妖都已离去,他只能拖着这条手臂沉默地等待。
薛清极只觉得呼吸变得格外艰涩,他在境外境时曾无数次幻想严律现在是什么模样,他想过严律或许已忘记小仙童,或许仍在四处游历,却没想到会是如今模样。
卡着严律脖子的手略微颤抖,但仍用了力,绕去严律的后脑勺将他按在了怀里。
严律反应不及,被抱了个满怀,只觉得浑身被用力地抱着,薛清极的头埋在脖颈,古语柔软又轻地响起:“我回来晚了,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严律感觉到薛清极身体的轻颤,原本被搂住的不自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手回抱住小仙童,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没有,”严律低声道,“你能回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刚说完,便感到自己侧脖颈上落下了极柔软温热的触感。
薛清极的嘴唇先碰到了他的脖颈,随后又向下落在他锁骨的云纹上。
严律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等他做出反应,随即便感到脖颈上一阵轻微的刺感。
他痛觉迟钝,这刺感放平时大概根本不会察觉,但这会儿却因为安静和敏感而格外清晰。
他一把推开薛清极的脑袋,一摸脖子,摸到坑坑洼洼的牙印儿。
严律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看着薛清极:“你疯病又犯了是吧?!”
被他推开的小仙童却并不反驳,只眯起眼抿起唇,舌尖轻巧快速地掠过嘴唇,眼底满是狂热的偏执,他脸颊上还带着血污,犹如地狱里爬出来要跟严律不死不休的厉鬼。
“妖皇总喜欢撇清关系,”薛清极温声道,“你我分明都是疯子。”
第50章
离得太近, 连呼吸时轻微的颤抖都能彼此察觉。
严律的脖颈上还残留着轻微的刺痛感,哪怕他痛觉已经不灵敏都能察觉,可见这疯子是真用了劲儿咬。
他的脑子从未如此混沌过, 捂着侧脖颈的手还未放下,只反复寻思一个念头€€€€这疯子到底知不知道哪怕是放在妖族,咬脖子这类脆弱部位都不是正常的亲昵行为?
妖皇大人虽在亲密感情上千年来都没有丝毫建树,是个实打实的白脖儿,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好歹也看了千年猪跑,人族的表达方式他没有太多了解,妖族的却还是比较清楚。
因保留了些许兽类本性, 妖彼此之间常做出些滚着打闹、蹭脸颊蹭鼻尖儿的动作来表达亲近之意, 但脖颈这种命门却都知道互相不去触碰,只有极其信任者才能进入这领地。
啃咬几乎等同于宣泄征服欲和所有权。
严律捂着脖子半晌才挤出一句艰涩的古语:“我看你是真在找死, 知道在妖族你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吗?我宰了你都算是情有可原!”
他语气十分凶狠,身体却还是僵硬的。
薛清极的眼中浮起一层狡黠的笑意, 唇角弯起,声音却很是无辜懵懂:“不知道, 妖皇教我?”
即使山川湖泊都改成了高楼大厦旅游景区, 妖皇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可以被小仙童轻易诓骗,甚至压根没想起来这人在弥弥山久居又常与妖族来往,人族聪慧, 或许比妖皇对这些事儿了解的更多更透彻。
严律没有回答, 这地方虽然昏暗,头顶却有星河般浮动的灵力碎屑, 梦境似的微弱灵光中妖皇局促尴尬又颇为不知所措的神情尽数落入薛清极眼中。
这活了千年的妖早已对世间的人情世故看惯看腻了,却在某方面仍旧白纸一张。
薛清极在不见天日的境外境中曾无数次幻想跟在妖皇身边的人换来换去, 想过他是否会被某个人画下属于他人的浓重一笔,这想法一旦出现,就将他本就极端的情绪逼到绝境。
他没想到严律身上烙印下的最重的两笔,一笔是他留下的魂契,另一笔则是为了他而缠绕而起的云纹。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境外境中那些极端又歇斯底里的幻想烟消云散,但眼前的事实却比那阴沉的幻想更让人发狂。
严律还没从大脑空白中回神儿,虽然是捂着脖颈,但并没有多少戒备警惕,倒像是混乱和慌张居多。
“妖皇不必紧张。”薛清极在说话时下意识地舔过自己的牙齿,仍觉得痒意未平。
严律皱起眉:“我没紧张。”
“是么,”薛清极又低下头来,察觉到自己一凑近他的脖颈,严律的手就捂的更紧了些,这下意识闪躲却仍保持着信任的反应令剑修感到体内似乎有股无法抹去的悸动,激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和神经,他在严律耳畔轻笑道,“但你的兽瞳都忘记收起了。”
严律双眼的竖瞳从刚才就还留着,并没有像平时收拢平复,这也意味着他并没有管理这块儿的精力,完全被分了神。
不等严律那张一开口就惹人生气的破嘴找到什么呛人的辩解,薛清极已经又问:“所以在妖族这究竟何意?你怎么不教我。”
严律以为他又要发癫,把脖颈捂得像是如临大敌,却听到薛清极一声轻笑,随即便感到和之前落在脖颈上同样的温热又落在了手背上。
这疯子像是一定要把他逼到一个和他自己同样的险境才甘心。
严律在这狭窄的空间中感到一阵仿佛要将他蒸发的热意,他起先是觉得落在手背上的薛清极的嘴唇十分热,继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并不单纯是嘴唇的热度,剑修紧贴着他的身体也像个火炉。
两人挨得太近,严律可以感觉到薛清极胸腔里心脏跳的像是安了马达,咚咚咚地跳得十分清晰明显。
妖皇竟然从这打鼓似的心跳里察觉出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紧张,他原本紧绷的表情不自觉地松了些许,抬起眼皮嘲讽地瞧了眼看似游刃有余的薛清极,把后者看得一愣。
随即便感到严律的左手缓慢地自腰向上摸索,直至按在薛清极的心脏部位。
掌心下隔着布料传来因紧张而微微发烫的体温,心跳的感觉更加清楚,严律能觉察到随着自己手的摸索,薛清极的身体逐渐紧绷,甚至轻微地颤抖起来。
妖皇好像在拿捏小仙童这方面有着天生的好本事,无师自通地从被紧逼的一方挣扎而出,按在薛清极胸膛的手五指收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报复刚才脖子挨了一口的仇,手指颇为用力地扣住薛清极的胸口,隔着肌肉皮肤好像一把抓住了他还在狂跳的心脏。
薛清极的身体抖了抖,这回没精力反抗了,被严律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挤在他脖颈处的脑袋。
严律眯起眼,兽瞳浮起些许对这攻势逆转的满意,也像是对薛清极反应的满意,低声嘲笑道:“你这心脏跳的都快从腔子里窜出来了,还有空来招我?你又是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啊?”
剩下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垃圾话,还没说出却瞧见了薛清极的脸,余下的便都跟打了水漂似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妖族的视力向来很好,在这昏暗中看得比他人更清楚,也因此,严律能清楚地看到薛清极脸颊上逐渐蔓延开的红。
薛清极这壳子十分白皙,脸上的红晕也因此更加明显。但和他人羞涩时的面红耳赤不同,薛清极面颊上的红晕给严律的感觉却更像是带着些许病态,那是亢奋和隐忍才逼出的红来,自体内渗出,如即将喷溅的血堆积在脸上,即将透出皮肤。
那双始终澄澈的双眼亮的惊人,死死盯着严律,尽管嘴唇还是笑的,但眼中的笑意却早已被兴奋和癫狂遮掩,瞳仁也微微收缩。
这哪儿像个仙门弟子,简直像是入了魔。
严律几乎被这表情给蛊惑,按着薛清极的手竟然没有挪开。
这模样好像是因为我的触碰而显露出来的。
这想法一旦出现,便跟在荒草田里放火似的“呼啦”烧成一片。
按着他胸膛的手被薛清极抓住,却没被拉开,反倒是手指被他带动着朝这身体上更狠更用力地抓进去,如果严律的手是原身,想必早已抓破薛清极的胸口,刺进他的胸膛。
“我也不知道为何跳的这么快,”薛清极的声音如梦魇如心魔,“不如妖皇挖开来看,也好让我死前看看这心脏和千年前有何不同。”
这话出口,严律脑中之前麻木了的神经猛地拉扯了一下,连带着五脏六腑跟着抽搐。他的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手指在薛清极的心口更狠地用了力,见后者的嘴唇微微抿了下,显然是感到了一丝疼痛,这才道:“我确实是想挖出来看看你都想的什么,连活不了多久这茬都能提都不提一回。”
薛清极敏锐地察觉到严律这会儿已理智回拢,不再那么好被他迷惑,只能回答:“……那你要如何?不如我去尝尝那山怪所说的‘山神水’如何?”
严律脸色顿时一变,捂着脖子的手都给松开了,拽住薛清极的衣领将他拉近,逼着对方直视自己的双眼,厉声道:“碰都不能碰!我虽然不知道山怪说的那个凡人现在什么样儿,但肯定和它期待中的‘长生’不是一回事儿!”
哪怕是得知千年时间只有几十年短暂的重逢,严律也从未想过让他来使用那些偏门歪道。
他活得已经百无聊赖烦不胜烦,却仍比任何人都活得清醒明白。
薛清极直视着他的眼,脸上的笑影儿落下去。他对严律的这种清醒感到恼怒和憎恨。
“你难道没有想过让我长生吗?”薛清极盯着他,“它蛊惑到的难道只有我吗严律?”
严律被他这眼神刺得心口疼痛,恍惚间面前的面孔好似眼下生出了泪痣,正是千年前薛清极本来的模样。
脸上的血污也和千年前被他接住时相似,他搂着那半具尸体在大雪中徒劳无力地将腔子里流出的东西塞回去,又用手去抹掉已经冰冷的脸上的血,却只能糊的更开。
那时四周仍有用过淬魂后如行尸走肉的人活动,分明是已经死了,但却好像仍活着。
如果不刺穿心脏彻底毁掉身体,那些人能活得很久很久。
那是严律第一次想知道淬魂是如何运用的。
他的手和千年前一样抚上薛清极脸颊的血污,慢慢地将这不顺眼的颜色蹭掉,半晌才妥协似地对薛清极笑了笑,声音干涩道:“想过。我想过抓个会淬魂术的人来,让你再睁开眼来看看我。”
妖皇从未撒过谎。
薛清极的耳中起先是跟失聪一般无法听到其他声音,后来又像是沉进水中,整个人都泡在宁可溺死在其中的热水里。
他死也要让严律跟自己一起死在这溺人的热度里。
旁边传来一声“哎呦”,隋辨趴在地上将醒未醒,这会儿估计是灵力耗损过度后的反应上来了,浑身酸痛折磨,终于把这晕了的面瓜给疼醒了。
严律覆在薛清极脸颊上的手顿了顿,改成了往日的拍:“行了,干正事儿。”
薛清极抿着唇看着他不说话,任由严律将他拉着自己腰的手扯开,热源的抽离让两人都感到些许寒意。
严律走到隋辨跟前儿蹲下,见这小子眼镜挂在鼻梁上两眼紧闭皱眉,显然是昏迷中还觉得不舒服,先放了些灵力大致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还行,没受什么伤。
然后抬手就一大巴掌抽在隋辨的肩膀头子上:“醒醒!”
隋辨哭爹喊娘地惊醒,捂着肩膀惊慌地四处乱看:“严哥,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你自己起阵传的你自己不知道?”严律摸出烟咬上,不耐烦道,“地底下吧,好像是个以前就在的地下洞穴长廊。赶紧起来,等会儿要是地震咱仨全都得埋在这儿。”
隋辨慌忙撑着身体想要站起身,四肢却跟刚出生的小驴崽子似的抖来抖去根本站不稳,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没劲儿了,那庙里对灵力的吸收很强,我画阵的时候比平时费劲儿。”
这地方显然不适合久留,严律见他真站不起来,也不能把这小孩儿撂下,干脆道:“行吧,你趴我背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清极一把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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