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子衿 卿卿子衿 第11章
作者:七月在野
他上前坐到了谢诏旁边,斟了杯酒,软声道:“公子请用。”
谢诏被贴了身子,本能地躲了躲,那小倌一个没拿稳,酒洒在了他大腿处。接着,谢三公子就看到一只白生生的爪子摸上了他的腿根。
“小人给公子擦擦……啊,啊……”小倌叫声凄厉,把郁€€都给吓了一跳。
谢诏丢开他的手,眉心已经紧得不能再紧,“此处不用伺候。”
小倌又惊又怕,谁知道这俏公子脾气这般大。
“看来三公子是一点儿也不通柔情啊,”郁€€佯叹一声,朝小倌勾勾指头,“不怕不怕,到你郁公子这儿来。”
小美人捂着手腕就跑了过去,撒娇似的嘟囔,“公子,好疼。”
“来,公子给你吹吹。”郁€€说着就牵起小倌的手,轻轻吹了吹,又替他揉着手。他本就生得好看,便是装一装,那眼眸里的星子也能叫人心神荡漾。
小倌儿被哄得七荤八素,就想往郁€€身上贴,却被旁边那位的一记眼刀给吓住了,堪堪坐直了身子。
“……别怕,他不是针对你们,”郁€€憋着坏心眼儿面不改色地道:“其实,那位公子喜欢再小一些的,你们这竹馆可有?”
霎时,小倌看谢诏的眼神里除了畏惧又添了几分鄙夷。
谢诏:“……”
妓子做的便是腌€€行当,接的客人多了难免有几个带些怪癖。可狎弄童妓,再怎么说也是不好听的。
“这,馆中倒是养着几个年纪小的。但馆里有规矩,没到岁数是不让接客的。公子怕是要扫兴了。”
郁€€不作声,小倌以为他是生气了,忙道:“公子勿怪,依照大周律例,不管是妓坊还是倌馆都不准以童妓营生。整个大周怕是也找不出多少来。若是公子真的要寻,怕是只能去暗娼馆子瞧瞧。哦,或是……去北面。”
“北面?你是指大齐?”
小倌点头。
郁€€眼前一亮,隐约觉着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近年大周男风盛行,但远不如大溏€€€€里齐。在大齐,富人家中豢养的姬妾若没有一两个男子,都算是折了面子。就连齐帝后宫,都有数位男妃。传闻大齐太子宫中近身侍候的也都是样貌端正的男子。
皇族尚且如此,民间也就没了顾忌。小倌馆比寻常妓坊多,花样也多,有的馆子专门训养样貌清秀的男童,供客人玩乐,称之为“甲子”。€€
第20章 夜探李府
从竹馆出来,郁€€设想了许多案情的可能性。心不在焉地走在大街上,险些撞上对面的板车,被谢诏一把拎了回来。
“殿下怕不是馆子里的酒喝多了,路也走不稳了。”
郁€€觉得要么是他的耳朵出了毛病,要么是谢诏出了毛病。他不就恍了恍神,这人何至于一脸阴沉地瞪着他,说话还夹枪带棒的。
他感觉谢诏在瞪他。
“本王的酒量好得很,那区区几杯小酒算什么。倒是谢小将军进了竹馆滴酒不沾,杵在那儿肃穆得跟佛像似的,是怕旁人看不出我们是去查案的吗?”郁€€睁大眼睛瞪回去,“不过是编排了几句套话,谢小将军这般记仇未免太小气。”
对上郁€€,谢三公子没了平日里的庄重自持。反呛道:“卑职比不得豫王殿下风流洒脱,于此等风月之地谈笑自如。看殿下言笑晏晏,想来多半是发自肺腑吧。”
这小子是在嫌他浪荡。哼,浪荡给你看。
“那是自然,本王十六混迹烟花之地,最喜美人,府中小倌儿成群,每日排着号子伺候。怀里抱过的数都数不过来。一时间忘了谢小公子还未娶妻,见不得此事,实在对不住。”
谢诏到底还是吵不过他,怒气郁结在胸口,憋闷得很。
“谢小将军若是看不惯还请再忍耐些时日,待案子查清了,便是在大街上打了罩面本王也绕着你走。定然不会叫小将军瞧见了心烦。”郁€€说完就走,像只龇牙咧嘴亮完了爪子就跑路的野猫。
回到州牧府,郁€€气呼呼地吩咐小德研墨铺纸,将线索一一列下。越写越生气,这个谢诏帮不上忙,还整日讽刺挖苦他。
到夜里,郁€€把郁€€叫来房中商讨。原本他也没指望这缺心眼儿的家伙能查出些什么,但郁€€很仔细的将这些日子所获一一告知,虽然没琢磨出关键,但看得出他是上了心的。
“小皇叔,这些是近几日走访抄录的证词,以及失踪的一千三百余人的年岁籍贯。还有这份,记载的是那些被寻回的孩子……”
郁€€接过,先是瞧最小的那一册,粗略一翻,发现相较其他失踪的男童,那些被寻回的年岁都要大些,约摸十六七上下。看画像都是模样端正的。
“这十人是在何处被寻回的,可有记录?”
“哦,有的有的,”郁€€册子中抽出一张奉州地图来,摊在郁€€面前。“皇叔你看,用朱砂圈起来的便是了。”
这几个地方都不是什么偏僻的山地,相反离两条主街很近,但方向各不相同。
“人被发现的时候都晕着。”
郁€€抿唇不语,心中疑窦更甚。千余名男童失踪,郁€€与官府的推测一致,极有可能是作为童妓被发卖了。但官府搜寻已有月余,却迟迟寻不到藏匿之处。若要破案需得从此处下手。
那十人,该是顺藤摸瓜最好的口子。可总觉得那处不对劲。
郁€€拿笔把图上的红点连了起来,歪歪扭扭成了个圈,差不多正好是奉州最繁华的闹市。正中间的大街,便是他们上回路过的青吟街。“媚香楼”三个大字,郁€€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既然拿了人,为何要放呢?”拐带了千余人,能道还在乎多这几个么?
“会不会是嫌弃他们年纪大,不好卖?”
“那一开始便不该抓,抓了也不该放,这些人丧心病狂,怎么着也该是个死罪。难道还怕杀这几个人?就算要放,也该放远些,叫人摸不透他们的老巢在哪。你看看这些人的位置,就好像是那绑匪,怕他们冻死在深山老林,故意把人丢在人来人往的巷子里。”
“你觉不觉得,这十个人,和其他千余人不像是同一起案子。”
郁€€讶然,“皇叔……你是说我们一直在查的是两桩案子?
“是不是还得问了才晓得,明日我要亲自去问一问那几人。”前者瞧着是为谋财,而后者则像是因为贪色。
“皇叔啊……这怕是有些难。我们到此地后,不知哪透露出了风声,市井多有议论此案的,那几人都不愿出面相谈了。”
“……那李大人家的公子呢?先前不是见过么,可否再登门问上几句?”
“我昨日才去过,李大人称那小公子病重,不宜见客。”
是夜,李府后墙越过两道身影。李家小公子卧房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
从睡梦中惊醒的李钦见到郁€€时吓得魂儿都没了,从枕头下摸索出匕首指着他,“你,你别过来。”
郁€€瞧着这孩子眉清目秀,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惊恐,很是心疼,“别怕,本王是奉旨来查案的,半夜叨扰实在是无奈之举,并无恶意。”
“你是……豫王,殿下?”
“嗯。”
“你怎么会……”李钦慢慢放下了匕首,但还是同他保持着距离。
郁€€笑了下,“本王翻墙进来的,你放心,谢家三公子谢小将军也在外头呢。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谢三公子的名声显然要比好色荒淫的豫王殿下好得多,李钦竟是收起了匕首,垂着眼道:“该说的小人都已经说了,殿下问不出什么了。”
“本王知道你难受,但若是贼人一日未除,你便一日睡不稳。你往后几十年难道日日都要枕着匕首么?”郁€€走到桌案旁,倒了两杯茶,“你喝口茶缓缓,本王就问几句话,日后绝不叨扰,可以吗?”
少年攥着手,思量了半晌,轻轻地点了下头。
“从你失踪到被寻回,总共是十三个时辰,这十三个时辰你还记得什么?“
李钦的脸色有些发白,小声道:“我被打晕之后,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揭我的衣裳……想睁眼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上很热……闻见一阵香味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香味?什么样的香味儿?”
他摇头,“我不认得,从来没闻到过。”
“案卷里写你是在绣巷昏过去的,那之前你在做什么?”
李钦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说话也含糊起来,似有羞状。
郁€€和声道:“你放心今夜所谈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只管说便是。”
“我,我瞒着父亲说去书坊,支开了小厮去买笔墨纸砚……然后,然后去看了花魁赛。”€€
第21章 诡谲
李钦埋着头,“我同云裳姑娘约好的,会去瞧她的剑舞。”
少年人伤情,郁€€却是警觉起来。“媚香楼的云裳姑娘?你们是何是认识的?”
“约摸两月前,在临湖赏雪时碰见的。她那时还不是花魁娘子,我们闲话了几句很是投缘,之后我也去坊馆里找过她几回。但是……父亲不许我涉足烟花之地,那日我便偷偷跑去了。”
那日听人说起过,这云裳是半年前北下来到奉州的。失踪的十人中,时候最早的大约也是半年前。
这么看来他还需要再去一趟媚香楼探探究竟。
郁€€又问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前把随身带着的香符送给了他,“此物有安神助眠之效,能静心清思。日后的路还长,切莫忧惧生怖。”
“……多谢殿下。”
推门而出,谢诏站在廊下望风。
“问完了?”
“嗯,啊哈€€€€”郁€€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朝着谢诏张开了手。
谢诏不动,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你愣着做甚,背我啊,不然那么高的墙我爬出去吗?”身娇肉贵豫王殿下困得走不动道。
“此处离南墙还有半里路。”
“哦,本王走不动了。”他耍无赖,“你背是不背。”
谢小将军屈于淫威,俯下了身。
郁€€其实不重,甚至比谢诏想象中要轻上许多。可温软的皮肉贴着后背,让谢诏很不自在。
凑得近了,谢诏一回头就能嗅到他若有若无的体香,勾着谢诏想再凑近些闻个清楚。古人是谓温香软玉,绝非虚言,可他一个男子怎么也像抹了脂粉似的香软。
翻过墙没走几步呢,身后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的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应是睡熟了。
这人贯会耍赖。谢小将军对着天上稀疏的星子,叹了口气,借着月色探路把人背回了州牧府。
郁€€被安安稳稳地塞进了被子,夜深衾寒,他含糊地“嗯啊”了两声,缩成一团。
烛影摇曳,拢着白润的脸,无端显出几分稚气。
睡熟了的猫儿,意外地乖巧。
谢诏鬼迷心窍地站在榻边看了一会儿,这人先是无所不用其极地缠着他,好不烦人。如今又不知是怎么了,每每见着都是一副乖张抗拒的模样。当初满口的真心与爱慕,倒地有几分真假?又或是,闲来无趣的消遣?
烛火晃了眼,他骤然清醒,收回了眼神。
一觉睡到天光敞亮的郁€€丝毫没有因谢小将军昨日所为感念在心,一面用着早膳,一面挑着去媚香楼的赔礼。
“殿下,你看这个灵芝白玉佩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