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56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褚尧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偏过头时快速地扯了下唇角。
茶客在€€旁不忿地喊起冤:“凭你是仙是灵,光天化日之下敢对人€€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侯爷,你好赖也算半个父母官,就这么看着妖灵邪祟在€€自家地盘上逞凶,对下可没法交代啊。”
正则侯褚云卿,说话€€做事跟他的骑术一样,时刻透着拘谨。茶客一介行商,到他跟前,气焰都高€€了半截。
闻言,他支吾半晌,脸都憋红了,才畏畏缩缩地蹦出几个字:“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褚尧听得眉头直皱,心说朝野上下关于这位“正则侯”的传言,原来€€也不都是夸大其词。
褚云卿非汉王嫡系后世,认真论起远近来€€,怕是早已出了五服,不过仗着同姓之耀,忝居皇室宗亲之列。
他这个人€€,据说学问也有两€€三€€分€€,可惜自幼是个药罐子,十三€€四岁上差点病得死去€€。侥幸捡回一条命以后,性子变得越发温吞。若说周冠儒的谨慎是油滑使然,那他就纯是骨子里长着警醒。
“什么叫和为贵?”
褚云卿和稀泥的答法很快引得少年不满:“是你出言不逊在€€先,刚刚那几下,不过小€€惩大诫罢了。真要与我论公€€平,小€€爷就该撕了你的嘴!”
这熟悉的口气,让褚尧目光中的究问更加深沉。
小€€虞殊附和似的挺起胸膛,挑衅地抬高€€了下巴,瞧得那茶客越发来€€火,正想出言理论,一柄硬物重重击打在€€他胸口。
茶客连着退了好几步,懊恼抬头,将离犹如刀锋凛冽的目光慑得他一时不敢聒噪。
“这位小€€友说的不错,出言不逊之罪,断断不能轻易绕过。”
褚尧信步上前,盯着那茶客,余光却乜向一旁的褚云卿。
“妄议孤拿人€€命作通天之阶,胡乱揣测国难内情。桩桩件件的罪责加起来€€,仅是撕烂嘴又怎么够。”
褚云卿脑子转得再慢,也听懂了东宫的弦外€€音。他斟酌再三€€,伸出一根手指,在€€随行之人€€中纠结了好大会,终于点中一个:“你,把他带下去€€,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将他羁押。”
慢吞吞地吩咐完一切,方回过身,动作更迟缓地向褚尧揖了一礼:“是臣弟思虑欠妥,请殿下海涵。”
褚尧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怪道都说褚云卿的袭爵,乃“矮个里拔将军”的无奈之举。当€€初汉藩屡不安分€€,从蓟州兵变到太庙跪谏,汉王那些€€手下早就被收拾得七七八八。
敲定青州参将人€€选时,武烈帝的标准一降再降,最后只要忠诚即可。恨不能把听话€€二字刻脑门上的褚云卿,这才入了今上青眼。
可现在€€看来€€,把一只羊强行推到头狼的位置上,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褚尧忽略掉他,转向那蒙眼少年:“先前未及自我介绍。鄙姓褚,名尧字知白,还€€没请教小€€友法号?”
“褚、知、白。”那少年饶有兴味地念了一遍,字字生疏。
褚尧心绪又沉了一沉。
“我叫羽耀,羽衣的羽,羽衣昱耀的羽耀。谈不上什么法号,灵界一散修罢了。”少年爽朗地答,“途径此€€地,偶闻人€€员失踪一事,碰巧又在€€千山窟附近察觉了灵类活动的行迹,所以想来€€管个闲事。”
少年说话€€间,不时耸动鼻子,这一细微的小€€举动被褚尧看在€€眼里。
他道:“原来€€是仗义出手。那方才为何一听见孤的名号,就急于脱身呢?”
羽耀微怔,神情急转直下。若不是怕惊着他,褚尧真想现在€€就揭开那黑绸,一睹其下究竟是怨恚,还€€是掺杂了些€€许无措。
无论哪一种,都是与己€€有关。
都证明,阿珩他,真的回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褚尧的心绪起起伏伏,所有期待都终止在€€羽耀略含冷意的回答里:“人€€灵有别,灵主既和大胤皇帝立下互不侵犯条约,我等灵界众生,自当€€恪守界限。要不是。”
他低头“看了看”倚在€€腿边打瞌睡的虞殊,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要不是这小€€团子太缠人€€,我刚才就应该离开这里。”
咔哒。
人€€灵有别,如此€€堂而€€皇之,又不带丁点私情的理由,让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沉了底。漆黑如墨的潭水汹汹涌来€€,一层叠着一层,将他尚还€€鲜活温热着的情感,尽数冰封成顽石。
褚尧突然就忘了,面对一个陌生人€€该怎么笑。过往二十几年的修行,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的表情停留在€€一种别扭而€€又茫然的状态,幸好褚云卿及时发声,挽救了局面。
“既然,仙友也是为,查案而€€来€€。如蒙不弃,也请入府上暂歇几日。这般,倒多了不少便宜。”
虞殊半梦半醒的,听到“同住”一节,立马睁大了眼,收紧胳膊扭股糖似的道:“小€€神仙,一起一起嘛!”
羽耀凭空多了个腿部挂件,还€€怎么都甩不掉。他一个头两€€个大,堪堪挪动两€€步,被“挂件”绊了个趔趄,半道栽进一只绝不算强壮,但十分€€有力的臂弯。
鼻尖与肩颈相隔咫尺,药香萦怀。
褚尧不动声色地捺低视线,那颗小€€痣在€€的位置,已教暗红色灵纹遮挡得严丝合缝,像是提防着秘密被人€€揭穿一样。他托在€€腰背的手,缓掠过那既像羽毛,又像火焰的纹路,游走到后脑的结扣上。
垂死之人€€的希望,好比烧在€€河底的火种,明知徒劳却又固执地等待水汽烤干的一刻,再度掀起燎原的烈焰。
只可惜。
“殿下不必试探我的眼睛能否看见,”羽耀扼住他探求真相的手,漠然道,“数年前一场历练,它为利刃所伤,再无复明的指望。”
语气虽是冰冷的,指尖传递而€€来€€的温度,却让褚尧心脏悸动了一下。
他没有刨根究底,克制地收回了手,道:“恕知白冒犯,还€€望小€€友不要见怪。正则侯方才所言有理,锦衣卫失踪一事疑点颇多,又事涉灵界,若能得小€€友襄助,实是褚某之幸。”
一席话€€说得很合羽耀心意,提溜起撒泼打滚的小€€虞殊,夹在€€臂下跟着褚云卿去€€了。
褚尧望着黑衣开合下,窄似琼枝一束的挺拔腰背,脸上客套的笑容倏尔淡去€€,转而€€浮现另一层淡淡的笑意。
*
“锦衣卫进入青州地界前,曾向臣弟求过一封,调令。”
客栈内,褚云卿照常语速缓慢地道:“迟大人€€,要求调阅几年内,发生在€€青州地界上的商队失踪案。因臣弟,接掌青州政务时间不长,与布政司接洽需些€€时日,迟大人€€,竟直接一人€€纵马,杀到了侯府,找臣弟要了那调令。”
这慢郎中的性子,别说碰上急惊风的迟笑愚,换谁都未必受得了。
褚尧按下腹诽的声音,转念想,迟笑愚如此€€迫不及待,定是在€€入青的途中发现了什么异样,方才临时改变了行程。
“那些€€卷宗现下何在€€?”
“皆被迟大人€€,调走了。”
褚尧正迟疑,又听褚云卿一个大喘气,接着道:“......只剩下拓本了。”
褚尧修长的手指一住,茶盖磕在€€碗沿,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但足以让褚云卿浑身一凛:“臣弟这就去€€取。”
去€€而€€未归的短暂当€€口,褚尧一边品茶,一边试图把现有的蛛丝马迹串点成线:
自己€€最初提出向宗亲征税,是为了利用千乘族的不安激起反抗,以查实褚王室中像千乘雪那样的冒牌货,到底还€€有多少。
迟笑愚因为多年前在€€灭门现场发现的一枚蛇鳞,认定惨案和千乘族有关,于是理所应当€€地成为这次任务最合适的人€€选。
他并非莽撞冒失的性子,褚尧从他的反应可以断定,千山窟的怪事必然与千乘族有关。
只是现在€€还€€缺少证据,更无法论证,暴动的褚氏宗亲与这件事究竟有无关联。
褚尧随意喝了口茶,一股子涩苦味霎时攫紧舌尖。
青州之地茶主性凉,多作入药之用,所以味道尤其苦。褚尧下意识看向被虞殊使劲纠缠的羽耀,发现他面前的桂花蜜已经扫荡一空,茶水却是点滴未动。
甚至,连个唇印都没有。
第59章
“拓本, 拿来€€了€€,都在€€这里。”
褚云卿话说得慢,翻书速度倒是€€很快。盏茶的功夫, 就将失踪商队的来€€路、底细,以及进€€入青州后全部的行动轨迹, 分门别类逐一码放好。
“等一等。”
褚尧挡住他手, 点了€€点放在€€最€€上€€头的那份案卷, 指着其中一行标记的红圈, 问:“这是€€什么?”
褚云卿歪着头,分辨了€€半天€€, 忽把脑袋一拍:“对, 对了€€。府衙办案有个规矩, 几宗案子若有相似之€€处, 就可以,作并案处置。这上€€头,大约都是€€衙差察觉到€€的共通处。”
褚尧一个眼色, 将离会意上€€前,找出所有标记了€€红圈的卷宗, 发现都是€€衙差前期摸排的失踪商队的路线图。
“望花楼?”褚尧问,“这是€€什么地方€€?”
褚云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情, 小声嗫嚅了€€什么,褚尧眉头微微折起, 他顿时识相地抬高了€€声。
“是€€间妓馆。”
自来€€风尘最€€熬人, 尤其对这些常年漂泊在€€外的血气€€壮汉来€€说, 日子一长难免觉得寂寞。
褚尧他们一路行来€€, 在€€官道两旁看见不少勾栏瓦舍,这种暗娼在€€大胤虽然€€不被允许, 但多数州府还是€€采取了€€民不举官不究的做法。
不过这望花楼却和寻常花街柳巷大为€€不同。
“望花楼是€€整个青州,乃至整个大胤,第一间官营妓坊。里头的姑娘,出身无一不清清白白,多是€€些罪臣家眷。她们待客的法子,也和普通妓院不一样。”
别看褚云卿平常说话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提起望花楼,话匣子却冷不丁一下打开了€€,好似万分熟稔般。
这不禁教褚尧又想起了€€一些与正则侯相关的秘闻。
“听说这位正则侯,看起来€€畏畏缩缩,内里却实实是€€个胆大的。十三四岁的年纪就知道往青楼里扎,老侯爷怜他体弱不忍苛责,谁知后来€€,竟发展到€€与人花魁私定终身的份上€€。
“老侯爷爵位不高,好歹也是€€清正门第,哪能€€容忍独子与一风尘女子在€€一起。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没过多久,就让那花魁从此在€€青州地界上€€消失了€€。”
迟笑愚闲谈时提及此事,好一阵唏嘘。
“事后,凡与此事相关,或是€€知晓内情的人,都被老侯爷用各种理由,或流放或下狱。总之€€,彻底把这件风流韵事坐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殿下,殿下?”
褚尧收回思绪,道:“去了€€望花楼以后呢?”
褚云卿有把寸步不离身的小竹扇,思考时一下一下叩在€€掌心,节奏缓慢得亦像和尚敲木鱼,全无风雅可言。
“他们从望花楼出来€€,就像是€€丢了€€魂。货物也不要了€€,更不听旁人劝阻,执意要往千山窟方€€向去。途中,有人看见了€€他们,都说,都说......”
褚云卿猛地捏紧竹扇,指节都发白了€€,不住咽着唾沫道:“说,这些人,明明看起来€€还活着,却听不见旁人唤他们的名字,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更加视若无睹。后来€€,有修士前往查看,说是€€他们,被怨气€€缠身,罗盘靠近点,都会乱了€€方€€向。”
褚云卿战战兢兢地扬起目光,问:“殿下,你说,这到€€底算是€€人,还是€€鬼啊?”
五感闭塞,却能€€行动自如,这与那茶客描述的“似生非死”状态,倒对得上€€。
心头盘算间,一个声音清凌凌响起,替他作了€€回答:“当然€€是€€人€€€€不过,离死也差得不远了€€。”
羽耀用石子摆了€€套阵法,暂时哄得虞殊不再缠闹,方€€腾出空道:“凝聚起枉死之€€人的残魂,再用一点灵力维持他们的肉身不腐,夸张点的,还能€€让他们像活人一样行走自如。这不就是€€窃灵术吗!”
褚尧唰地抬头看向他,后者浑然€€不觉,继续道:“我估摸着,望花楼只是€€一记钩子。这些人买欢出来€€,便已形同走尸,有人用灵力操纵他们,使之€€自发步入千山窟。而€€那里,才€€是€€他们,最€€后的葬身之€€地。”
一番推断,教人不敢往深里细想。
褚云卿慌不迭袖起折扇,几碗压惊的热茶下去,脑门上€€浮起了€€亮晶晶的汗珠。
褚尧却无太多惊异的样子,他一瞬不瞬盯着羽耀,眼眸里闪动着别样的光芒:“小友,对窃灵术也有钻研?”
少年唇线轻抿,默了€€须臾,道:“小爷我好歹也是€€灵界中人,相比之€€下,殿下知道这些才€€算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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