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深情 伪装深情 第425章
作者:观山雪
他想到了在现代自己刚写完的那部小说,相似的年代,并不陌生的环境,让他似乎有许多感想涌上心头。
这个世界,有没有如他写的书里类似的人物?
念头一闪而过,便令他摇头,不再去想。
或许有,但那并非他们。
有些人,就适合存在于书中。
若是真的出现在他眼前,姬书意也不知道自己会作何反应。
“茶要凉了。”谢拂端来茶水,打断他的走神。
“谢谢。”姬书意接过时说了一句。
谢拂默不作声陪坐在姬书意身边,虽似在听戏,却一眼也未曾往外看一眼。
“不喜欢听戏?”姬书意问。
“若是觉得无聊,便去戏班后院找小雨儿谈的玩。”
姬书意口中的小雨儿,便是戏班里年龄较小的那些个孩子,跟谢拂差不多的年龄,人也挺好,挺好相处,対谢拂态度很好,谢拂来时,经常拉着他一起玩,虽然其中大多数都是因为姬书意。
谢拂却摇头,“他们只怕是没空,去了恐怕会连累他们被骂。”
今天这种日子,总是要比平时忙碌几分。
但谢拂不去,只是因为不想。
姬书意指了指下面戏台上的角色,“之前你还想唱戏,是觉得他们唱戏的时候很风光吗?”
戏台上的年轻小生样貌帅气,那举止间也是一股熟练的,令人看着舒适优雅又美观的气韵,花旦更是观众们眼中最吸引人的那个,她或者说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引动观众心神。
被剧情牵着走的观众们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対着台上人大声叫好,打赏的银子钱币不断,任谁也看得出来,今日这戏,成了!
便是原先还唱衰的人,此时也只知道沉浸在剧情中,早忘了自己之前还说过什么话。
谢拂见状摇头,“我觉得他们并没有不开心。”
姬书意看他。
“如果我是他们,那我在意的定是自己能火吗?能火多久?能唱多少年?”
“姬大哥,没人不老,也没人不死,或许他们只是求那几年十几年的风光呢?”
【“先生如此不为世俗折腰,不为日后考虑吗?”
“考虑什么?”
“年华易逝,再惊艳的人,也有光芒不再的那日。”
“那时我已经死了。”
“就是活着也是死了。”】
“……”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姬书意的视线无法从谢拂身上移开,却又似在走神,想到了什么。
十几年啊……
就够了吗?
写《民国遗事》的姬书意觉得够了,也觉得这样写还挺美,可真当生活在这个世界,真当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但凡想到対方身上只有那十几年,他便觉得可怕。
还好……
还好……
这里不是他写的那个世界,没有鹊桥仙,也没有谢先生。
原来觉得遗憾的事,此时却觉得庆幸。
*
《鸳鸯错》一炮而红,接连几天场场爆满,梅家班赚得盆满钵满,连许家班的新戏都没能把观众拉回来,班主当着众人的面笑得谦虚收敛,背地里却笑得畅快。
笑完后又去祠堂対着祖宗牌位哭,“爹啊,儿子总算没辜负您的期望,您放心,梅家班绝不会再儿子手里倒下去!”
有了《鸳鸯错》,梅班主心中跟吃了定心丸似的,并且已经打定主意要从姬书意手中得到更多的本子,最好能拉拢対方成为戏班的专用戏本先生。
毕竟思来想去,梅家班能再创辉煌,都是《鸳鸯错》的原因,归根究底,就是姬先生手中的戏本子。
自此,姬书意每次带着谢拂去梅家班,都得到了贵客待遇,戏班里的每个人都対他们笑脸相迎。
除了原来的戏本先生心里有些不舒服外,其他人没有半点别扭。
可是没办法,他写出来的就是没有别人写的火,若说以前还能闹闹脾气,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现在他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这就是现实。
姬书意没将対方的别扭放在心上,文人相轻,这样的态度再常见不过,人家也就是心里想想,面上却从未说过什么,他总不能率先找茬。
没想法,也没空。
因为梅班主求着他写新戏。
姬书意本不想那么着急,可梅班主加钱了,还翻倍加。
没办法,不是他没意志力,而是対方给的太多。
在金钱的驱使下,姬书意奋笔疾书,连半夜都在写。
谢拂帮不了他什么,便帮他点灯添油,校対错别字。
一个月的时间,《鸳鸯错》排了大半个月,在热度稍稍退下去时,姬书意终于将新的本子写好了。
《嫁良人》。
新戏写的是两対男女阴差阳错嫁错人,且因为属于盲婚哑嫁,直到婚后第三天回门,才发现嫁错人,也娶错人。
这戏前期以误会搞笑为主,中期发现真相的慌张错乱,后期的将错就错,并在相处中日久生情。
整个是欢喜剧,最后也是大团圆结局。
谢拂回想这人写的两部戏,怀疑対方穿越后发生了变异,这两本风格根本和《民国遗事》大相径庭,很难看出是同一个人写的。
虽然一个是小说一个是戏曲,但本质都是讲故事,他们讲的故事完全不同。
谢拂将戏本子看完后问,“你很喜欢大团圆结局?”
姬书意一愣,随后笑了一下道:“也不是。”
大团圆结局固然完美,能让人心情好,可他其实很爱各种残缺美,be美,否则也不会在《民国遗事》中写出那样的角色,并钟爱于他。
“这个世界已经够苦了,be太多,根本不缺,不如写一些好的结局。”
“be?”
“就是坏的,糟糕的结局。”
姬书意给梅家班送稿子,却因为是下雨天,他嫌麻烦,没让谢拂跟着去,自己一个人出门。
谢拂不肯,他便道:“你一来一回还要弄湿衣服,是想让我多替你洗一身衣服吗?”
“放心,这雨不大,多半待会儿就停了,你在家做好饭等我回来。”姬书意又劝道。
此言一出,谢拂只能作罢,不然就是不替対方考虑。
他在家等着,可雨非但没有停,反而还越下越大,窗外雷雨声不断,随着风飘飞进了屋里,在桌上落了点点水迹。
谢拂将上面的纸张笔墨收进抽屉里,又关上窗户,将连续不断的雨声和些许雷声隔绝在外。
许是雷雨声嘈杂,让人心绪不宁,谢拂本想睡一会儿,却没心情,他在灶台上煨着饭,想着等姬书意回来便能吃。
可他等啊等,却始终没等到姬书意回来。
又过了好半天,谢拂不打算再等下去,他拿出家里剩下的唯一那把雨伞出门。
雨变小了点,雷声却未停,谢拂刚走进雨中,便觉得后悔,因为站在雨中才会发现,这样的风雨下,这把雨伞的作用有限,即便撑着伞,用不了多久,浑身也会被打湿。
姬书意不让他出门,多半也是因为如此。
谢拂微微皱眉,刚走出巷子口,脚步便微微一顿。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一瘸一拐缓慢走来的人身上,対方并未撑伞,左手抱着右手,也不知是何原因,脚下也不稳,姬书意被淋得看不清前路,却仍是在谢拂出现时下意识停下脚步。
谢拂看着他的视线微凝,双唇微抿,几步上前,将伞撑在姬书意头顶。
姬书意看了看他,“我用不着。”
已经被淋湿了,根本用不着伞。
谢拂却依然固执地为他撑伞,自己淋湿也不在意。
姬书意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要回去。
谢拂却一把拉住他。
“干什么?”姬书意被他抓住的手臂微颤,虽然很快克制住,但刚开始下意识的动作却未逃过谢拂的注意。
“去医馆。”谢拂斩钉截铁道。
姬书意看着他,対上那双坚定的视线,便心知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犹豫了片刻,他才道:“没钱。”
他的钱都被抢走了。
谢拂将伞递给他,转身跑回家里取了钱来。
只是这样一来一回,他的身上也湿得差不多了。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医馆中。
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关门,还好医馆开着,否则谢拂还要敲门喊许久。
大夫看了看姬书意的伤,“手臂小腿都有骨头受伤,得先正骨,再上药,其他只是皮外伤。”
听到这话时,谢拂的眼眸深沉一瞬。
他看了看姬书意,対方却避开他的视线,显然不愿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
但是即便不说,谢拂也差不多能猜到。
没钱,受伤,伞也没了,多半是遇到了抢劫。
包扎了伤,又开了药,两人便一同回去。
换了衣服,谢拂扶着姬书意上床休息。自己则是悄无声息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