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明灯与慈悲刀 难明灯与慈悲刀 第68章
作者:草药绒
孩子们皆是欢天喜地,捧着糕点啃得津津有味。他们巴不得不练早功呢,像这样边吃茶水,边天马行空地闲聊,真是难得一遇的美事儿。
季月槐忙活完,支起小火炉开始烤栗子,随着毕毕剥剥声,外壳接连爆开,甜香味儿也飘出来了,孩子们头挨头围成一圈,叽叽喳喳地东问西问。
“红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
红姨帮小姑娘擦了擦嘴角的糕饼渣子,调侃道:“瞧你这话说的,不是好日子,咱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归池则是坐在角落,端着茶盏,眼泪汪汪地一口喝不下,模样实在是可怜又可爱。他朋友瞧见了,便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哭。
“我,我们马上要……呃,这茶太好喝了,我舍不得喝了……”
季月槐被逗乐了,烤完栗子,他斜倚在柱子边,边闭目养神着,边聆听着林间的清脆鸟鸣。
叽叽叽,啾啾啾,咕咕咕。
哈哈,好多鸟。
说实话,今个太阳真好,晒得人暖洋洋的,若是能小憩一会儿就好了。
不过,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小憩的话,等尘埃落定后再说也不迟。
思及此处,季月槐忽然觉得身后的柱子太冷,又太硬。他平日里小睡,基本都是靠在秦天纵怀里的,自己还偶尔会嫌弃被搂得太紧,现在想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耳边是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季月槐眼皮越来越沉重,头也垂的愈来愈低。
在彻底坠入梦乡的前一刻,他狠狠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向曾红使了个眼色。
季月槐并不真的认为,“该吃吃该喝喝”就行了。
他很相信秦天纵,但这天底下,断断没有必成的事儿,难保哪一环不会出岔子。趁着孩子们吃的正美,没起疑心,他和曾红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去哪儿?
阿景灯盏的葬身之地。
在白道微的记忆里,模模糊糊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但附着其上的喜怒哀惧并不强烈,所以季月槐看不真切,摸不着路,还得要曾红带路。
二人走啊走啊走,越走越往外,最后,停在了季月槐进来时就看到的一座小庙前。
季月槐有点不可置信:“曾姑娘,这就到了?”
他明明记得,那地方很深,很黑,阴森森地飘冷风,怎么想也不会是在小庙里。
曾红笑笑:“我初来此处,也是这样想的。”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黄铜花旗锁€€€€花旗锁做成了白鹭造型,栩栩如生,细长的脖颈朝天仰,似是不甘心被拴在沉重的木门上。
进门后,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但黑黢黢里,又浮着大片大片的姜黄,那姜黄里,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猩红。
季月槐点了火折子,抬眼一瞧:果然,满墙的符€€与丹书。不必猜,定是贴来镇压用的。
那么,白道微费劲心思要镇压之物,在哪儿呢?
季月槐低头一看€€€€
庙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极深的坑。
成百上千盏青玉灯已粉身碎骨,静静地躺在坑底,顽强地散发着极微弱的清光。
“我的那盏也在下面。”
曾红挑了挑眉,叹道:“每次来这儿,我心口就像被针扎似的,一下一下的,细细碎碎地疼,就像是三魂七魄里的一角儿,被一块儿扔进了谷底。”
季月槐听得心中一紧,连呼吸都沉了几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默哀,为坑底的万千难以安息的残魂。
风声幽幽,二人立于坑前,相对无言。
良久,季月槐不抱希望地问:“曾姑娘,你……可曾经手过一盏灯?约莫是三四年前的事儿了,那灯磕碰过,缺了个小口子。”
这话问出口,季月槐都觉得自己在为难人。曾红她就是记性再好,恐怕也记不住。
怎料曾红闻言,竟皱起眉头,细细思索了一番,她问季月槐:“那磕碰处,可是在灯座?”
季月槐大喜,连忙道:“对,是在灯座没错。”
“那盏灯……我印象很深。本来是经我手的,但季菀却半路截了去,说要亲手处理。”
季月槐心底升起希望:“那你瞧见她扔了吗?”
曾红点头。
季月槐的心又凉了半截。
“还是当着宫主的面,我记得很清楚,她的表情就好似大仇得报,畅快的很。”
曾红问:“那盏灯的主人,你认识?”
季月槐点头:“我太婆。”
这下换曾红大惊失色了:“此种秘术,竟还有外人知晓?季菀她既与你太婆有过节,又为何要放你走呢。”
“恕我直言,季小友,季菀她该不会……是你娘吧?”
“你他娘的!”
这句突如其来且掷地有声的粗话,让季月槐与曾红俱是一震。
“前言不搭后语,到底……”
季月槐猛地扭头,向外眺望而去。
远远飘来的是€€€€
李巽风的声音?!
第62章
哎呦, 被安排来看守隐门,真是件大美差啊。
巡照暗暗窃喜,这些天他清闲的过头了, 整日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 身边的守宫弟子毕恭毕敬站在两侧,卖力地为他扇蒲扇, 丝毫不敢懈怠。
是了,日子就该这样过啊。晒晒太阳偷偷闲,累死累活地作甚?能享福便早些享,等进棺材啥事儿都谈不起来了。
“哎,新来的, 麻利点儿过来给我捏捏肩。真是, 没眼力见的东西……”
巡照闭着眼, 不客气地指挥道。
可新来的却像是聋了似的,迟迟不就位。不止如此,连扇风的都开始玩忽职守, 真是胆大包天!
要死要死,该不会是白宫主来了吧?
这些弟子竟一声不吭, 看我待会儿怎么整治他们!
完了完了完了月禄要扣光了……
巡照背后冒冷汗,他视死如归地睁开眼, 露出谄媚夹杂着悔过的笑, 但瞧清楚眼前人后, 他冷汗冒的更凶了。
秦, 秦天纵?是那个话本子里常常讲到的,一把长刀镇恶的秦司首么?竟,竟然会出现在这儿?!
再放眼一瞧。帮自己扇风的弟子们已被晕死过去,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来, 来人啊€€€€”
巡照勉强恪尽职守地喊了两嗓子,但蓦地,一把雪亮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秦天纵声音不大,却听着很慑人:“在下雁翎山庄秦天纵,有急事求见白宫主。”
巡照哆哆嗦嗦地猛点头:“好,好嘞,我帮你禀报,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秦天纵“唰”的收回了刀:
“带路。”
得知崔无焕已动身前去拦截季月槐后,秦天纵当即将此事与青云峰和万剑楼和盘托出。
雁翎山庄素来与这两派交好,得知实情后,李岳臣与万千霜表示,愿随行讨伐崔无焕,为崔无情,也为丧命的无辜老百姓们讨个公道。
本以为救出崔无情要费些功夫,但没想到,金枫谷里排得上号的高手们都已不在,早就跟着崔无焕离去了,剩下的只有老弱妇孺与不知情的内门外门弟子们,根本构不成威胁。
崔无焕这是吃准了他们这帮人底线尚存,铁定做不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便将整个金枫谷都抛之脑后,全心全意追杀季月槐。
秦天纵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已经要急疯了。
好在,崔无情被救出后,为他们提供了有用的线索。
她小时候经常去昆仑宫玩,里里外外摸的还算清楚,知道昆仑宫山后有个隐门,寻常都不过人的,看守也松些。
得知此消息后,秦天纵当机立断,留小部分人看守金枫谷,唤归云传书给雁翎山庄,调动大队人马前来支援,他自己则是率三派人马,日夜兼程赶往昆仑宫。
起初,他还在思忖,到底是要从正门礼入,还是从隐门潜入。毕竟昆仑宫那边人礼节繁缛,规矩良多,可能会对此颇有微词。
但接连两日,昆仑宫内丁点儿风声都没传出,让秦天纵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第四日,他们约好传书的这天,季月槐依旧音讯全无。
秦天纵此时,已带着满腔的怒气赶到了昆仑宫境内。
抵达时已是半夜,他来到归宗阁的梅林,快步走至西围墙边,抬头望着从左往右数的第三棵梅树。
只见其枯瘦的墨黑枝桠上,赫然系着一小截白绸带€€€€这是他与季月槐定的暗号,代表着季月槐来过此处,已动身去拜访昆仑宫。
那也就意味着,季月槐之所以没有联系自己,不是半道被崔无焕给截住了,而是被困在了昆仑宫内。
至此,秦天纵可以完全确认:昆仑宫与金枫谷蛇鼠一窝,该当同罪。
临走前,他解下那条白绸带,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
“哐当”一声,紧闭的阙门被猛地踹开。
卯时的日光倾泻而入,将伸手不见五指的祖师殿照的亮亮堂堂。
随之而来的不仅是日光,还有一位陷入昏迷的男子。他被人直接拎着腰带扔了进来,头上白玉发冠重重磕碰到门板,被撞的歪倒向一边。
男子是谁?
是本应在祖师殿外守候的白雁然。
那,又是谁扔他进来的?
白道微将手里的三炷香上完,他缓缓转过身,与背后高挂的祖师画像,一起望向来人。
来的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