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修无情道 美人不修无情道 第15章

作者:雀叙啼 标签: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东方玄幻 追爱火葬场 古代架空

  玉池微并不立即答应或是拒绝,率先发出疑问:“你为何定要执着于与师尊争抢我这个徒弟?”

  他原本都做好了被因感到冒犯而震怒的殷钟郁再找各种方式惩罚的准备,未料到殷钟郁对他能问出这个问题却感到分外愉悦。

  “方才说完,便关心起师尊的私事来了?”这回也不管玉池微愿不愿意,面露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尖,“你想知晓,师尊自然是要说的。”

  玉池微遏制住想要揭竿而起的冲动,沉了沉气,专注侧耳倾听。

  哪知殷钟郁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叫他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微儿应是不知,我与隋阙乃是同胞兄弟吧?”

  天蚕宗尘封在藏书阁的功臣卷宗里,对于殷钟郁这个名字的讲述描写,足足占据近半。

  隋阙、殷钟郁二子,兄随父姓隋,弟随母姓殷。

  殷钟郁自小性子阴郁,沉默寡言,外加之整日磨得耳朵起茧的念叨,邻坊同街的孩子都惧怕与他相处。

  住在那片的孩童听过自家大人说过最多的话便是,不要去招惹隋家的那个小疯子。

  那时殷钟郁活像一只小狼,领地意识极强,隋阙作为兄长,被他划分进领地内。

  一回隋阙不慎被街道一户人家养的恶犬咬伤了小腿,父母拎着汩汩往外涌血的隋阙去那恶犬主人家里索要赔偿时,殷钟郁独自从家里取了刀,生生将那恶犬捅死。

  无人知晓为何瞧上去那般瘦弱的殷钟郁,会有异于常人的力气;也没人想过分明是恶犬伤人在先。

  所有人只看见了,会发疯发狂的殷钟郁。

  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未到及冠的年纪便突破大乘,享寿元万年。

  他与几名建宗长老一同创立天蚕宗,稳坐宗主之位。

  彼时隋阙方才步步爬升,踏入天蚕宗仙门,从清理长阶的洒扫弟子做起。

  没有弟弟那般万众瞩目的天赋,隋阙只能脚踏实刻苦修炼。

  这般行径,倒也并无不妥,只是时间长久下来,心中总有不平。

  他需要耗费近一年苦心钻研,尽心修炼,才得以掌握的一门剑法,到最后只能得来殷钟郁轻飘飘一句:“月陨千江么?不过我少年时折断花枝的随手一舞罢了。”

  往前隋阙只知自己并无弟弟那样傲人的仙骨,可从未想过他天资竟是愚钝至极,未落下其余弟子许多,仅仅只是因为先飞了段距离。

  收徒仪式时,无一人肯将隋阙收归膝下。

  与他同行上下课的弟子纷纷拜入中意的长老门内,隋阙一人长跪大殿中央,四下射过来的目光刀子割肉一般,将他当众凌迟。

  在他千般万般不知所措时,殷钟郁才如同救世主地开口:“往后,你便跟着我吧。”

  隋阙身形一顿,重重叩头。

  拜了殷钟郁为师,对方倒也并未苛刻待他,旁的师兄弟该有的,他也都有。

  只是心中轰然竖起的那座名为“隔阂”的高墙,自此屹立不倒。

  而殷钟郁此人,向来是个不肯安分的。

  尝尽修道路上的辛酸苦辣,余下只觉无趣。

  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时,他做了件令天下人都瞠目结舌的荒唐事。

  殷钟郁自废修为,甘心堕入魔道,修起歪门邪道来,一夜之间与天蚕宗成了宿敌。

  “……他恨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他有何好脸色。我那哥哥想要的,我也自是要争夺一二。”

  无论何事亦或是何物,几近所有东西殷钟郁从未失手过,除了玉池微。

  听到此处,玉池微心中暗叹世道不公,忍不住出声询问道:“你二人既为兄弟,为何如此争锋相对?”

  殷钟郁放松身子往后靠去:“因为……我亲手杀了我们的父母啊。”

  再度沉默。

  如若说他是天下难得一遇,极赋天资的天才,那么玉池微便是天下难得一遇的绝佳炉鼎。

  隋阙便是要将他雕琢得无欲无求,清心寡欲,视世事红尘皆为浮云,为他所用,任他宰割。

  这样完美无缺的修炼法器,何人能不渴求?

  “即便如此,你也依旧对你那师尊忠贞不渝么?”

第15章 逆生冢 重回少年时

  即便如此,你也对隋阙忠贞不渝吗?

  心脏猝不及防遭了一击重锤,玉池微眸光闪了闪,垂着脑袋靠坐在床榻上,没出声作答。

  不知是一时为他所说之言震惊,还是发自内心的,确确实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牺牲两个徒弟,冷眼旁观玉池微杀了施引山,修成无情道,成为无情无义的天下第一炉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玉池微心中,隋阙的冰清玉洁,不容亵渎悉数散尽,叫人彻底颠覆推翻,成了彻头彻尾的人渣。

  殷钟郁饶有趣味盯着他的侧脸瞧,此事对玉池微的打击不消想得巨大,他颊边碎发遮了些面容,神情看不清切,他却笃定这人绝对是起了泪意。

  怪的是,玉池微应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身子有些不适,撑起来微微挪动了下,发丝飘动间仍旧冷冷淡淡,仿佛方才看见他眼眶泛了红,只是殷钟郁的错觉。

  他不答,殷钟郁也并不执着于要一个回复,而是紧接着给他添了把柴,让火烧得更旺。

  “你那道侣……施引山,是么?你对他也是心存情意,只是担忧隋阙对他不利,便将这情感埋在深处,不叫人看见。

  你虽捅了他,实则故意避开要害,不过是做给隋阙看的。”

  隋阙那无心之人不懂情爱,可他看得分明。

  来不及思索,似是被刺扎了下,玉池微猛地抬头倾身向前,手下不受控制地攥紧被褥,连带着呼吸都慌乱几分:“不是!”

  提高声音喊完,他后知后觉发现二人间距离拉得极近,殷钟郁眼底的调笑逗弄之意,袒露完全。

  还是上了这混蛋的当。

  若无其事地坐回去,理了理方才弄得起了褶皱的锦被,玉池微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殷钟郁瞧着他自行乱了阵脚的模样,欣慰愉悦感交杂:“微儿,在我面前你无需任何掩饰,你的内心,我窥得比你更要清楚。”

  他拾起玉池微垂落在身侧的黑发,凑近鼻尖轻嗅了嗅:“情绪波动如此,如何成得了无情道?”

  这话无论是语气,还是所要表达的意思,记忆中都应是从隋阙口中蹦出来的。

  玉池微颤了颤眼睫,沉默不语。

  像是真心实意替他感到惋惜,殷钟郁轻叹道:

  “它并非你所能走之良道,是隋阙误了你。”

  玉池微冷着眉眼:“师尊亦师亦父,于我有恩,你莫要胡言乱语。”

  殷钟郁知晓他内心已经被自己搅得天翻地覆,并不与他争这口舌之快,贴心地吩咐阿微去做些吃食来。

  从阿微手中接过烫乎乎还冒着热气的薏仁粥,殷钟郁舀了勺吹凉,这才递到玉池微嘴边:

  “我知微儿偏爱甜口,只是当下你身子尚还虚弱着,吃点粥食补补,待恢复七八,我再带你下山脚去买糕点。”

  勺子里热气渐渐散尽的薏仁粥卖相相当不错,可听着殷钟郁假惺惺地关怀,玉池微心底一阵恶寒,紧抿着唇扭过头:“……不需要,我自己来。”

  说着他便伸手去接碗,可殷钟郁极为幼稚地一手托着碗举到身后最高,以玉池微坐在床上的姿势绝对碰不到的位置。

  而玉池微不知怎的,竟也被他带着走,撑起上半身去够。

  殷钟郁挑眉一笑:“看来微儿当真是饿了。”

  “……”

  够了半晌的玉池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傻事,放下胳膊,无力地跌坐回去。

  见状,殷钟郁敛了笑意,一手捧起他的手,将已然不再发烫的碗放在他手上,连带着瓷勺一并。

  “莫要难过,给你便是。”

  不知怎的,捧着这只碗,玉池微鼻子一酸,蓦地落下泪来。

  殷钟郁说的没错,他绝非是走无情道的良人。

  这一点他自身早有意识,可如今猝不及防由他人当面点破,还是觉得难堪难过。

  他低垂着头无声哭着,殷钟郁便坐在轮椅上撑着下巴,默默看他流没完没了的眼泪。

  直到薏仁粥凉透,这场无声的发泄才算告一段落。

  不等殷钟郁开口,阿微十分有眼见地拿过碗,重新又去盛了份热乎的端回来。

  玉池微掉眼泪这一幕可是自他长大之后鲜少可见,幼时的哭泣也几近都是因为隋阙的过于严苛。

  换个角度来讲,他第一回 没有透过隋阙的眼睛,看见隋阙未见过的场面……

  意识到这点,殷钟郁发现自己的心情简直好到了极点。

  他难以遏制地高扬起嘴角,指腹抹去挂在玉池微眼角晶莹的泪珠,调侃道:“看不出来,身子里藏了条小水龙。”

  玉池微躲开他的手,声音带着些微沙哑:“……你说的交易,我不做。”

  能听见他这么说,殷钟郁并不意外,了然点点头,将阿微端回来的新一碗薏仁粥递给他,看着他一点点吃进去。

  “你且先歇息,之后我带你去一处地方,到那时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罢,他抬手示意阿微推自己出去。

  待离玉池微所在的屋子有了段路程,殷钟郁面上柔和的笑意霎时荡然无存:“真是怪了,隋阙那贱人究竟给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阿微早习惯殷钟郁变脸如变天的无常性子,面不改色安静站在一旁,并不去触他的霉头。

  殷钟郁斜眼瞥了他一眼,看见那张与玉池微毫无差别的脸,怒气稍稍降了些。

  “……若是他能同你一般听话,那可真是……”

  ……

  阿微不知被殷钟郁安排去做何事,说是要带他去魔族禁地,没了阿微跟着,路途上玉池微便替代对方成了殷钟郁的“车夫”。

  逆生冢。

  听上去便不是什么能随意踏入的地方。

  玉池微并不想随他一同去往,往往能被称为禁地的地方,擅闯绝无好下场。

  虽说他这回有领域之主相伴,但由于对方是殷钟郁的原因,他也依旧分外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