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 侍君 第82章
作者:孚玉
当那一匹匹发狂的马儿疾驰奔来时,潭天望不由得瞪大双眼。
这些马的尾部捆着涂有膏油的麻苇,火焰从麻苇一路蔓延到马尾,被烧烫的马儿躁动不安,发出痛苦的嘶鸣。
潭天望身下的马也受到了惊吓,躁动不安的乱晃,差点将他从马背上甩下来。
几千匹马儿一窝蜂涌向燕军,它们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扬起漫天尘埃。不消片刻,队伍中惨叫声迭起,许多人就这么活生生死在了马蹄下。
燕军顾不得摆好的阵型,顷刻乱作一团,他们手忙脚乱的去拦,去刺,可惜发狂的马儿根本不是他们能控制住的。
士兵们纷纷奔跑逃窜,来回躲闪,潭天望愤怒的咆哮声被嘶鸣声,惨叫声,和那震天响的鼓声所淹没,根本没有人去听。
不知过了多久,马群才渐渐散去,场面终于安静下来。燕军死伤无数,盔甲,兵器,刀具,弓箭掉落的满地都是,他们还未迎战,便已搞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潭天望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方才躲避马群,累的也是够呛。这会一边喘气,一边呵斥着让军队整理队形。
敌军若此刻来犯,就这松松垮垮,毫无准备的样子,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正想着,那阵惊雷般的鼓声又响了起来!
燕军闻声大惊失色,他们此刻想起那惊险的一幕还心有余悸,以为那群发疯的烈马又来了。鼓声如催命的符咒,下水的油锅,劈里啪啦点燃了整个队伍。
楚军便趁这个当口,从高处俯冲而下。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便冲进燕军队伍,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血封喉。雪亮的刀光划过黑夜,如黎明降临前的第一抹曙光。
燕军被马群吓破了胆子,气势上就短了半截,人都杀到跟前了,才仓皇迎战。楚军此番来势汹汹,一鼓作气,将燕军杀的片甲不留,到最后燕军丢盔弃甲,匆忙逃窜。
而守在东边的将军在折腾了一通后,终于明白敲鼓打锣,火把连天不过是敌人迷惑自己的手段。他原以为此番楚军来势汹汹,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根本不足为惧。
这可把他气的不轻。
恰好此时楚军撤退,裴弄命人在马后绑上树枝,制造出逃跑的假象,将军以为他们怕了,命燕军全力前进,直接冲到了楚军驻扎的营帐。
待燕军进了包围圈,裴弄一声令下,箭雨如织,一支支燃火的箭头直接点燃了地上的火药,火光轰一下烧了起来,将燕军烧的吱哇乱叫。
楚军趁乱又冲了出来,切瓜砍菜一般的,在燕军中穿梭。
眼看中了埋伏,将军当即下令撤退。
山上火光熊熊燃烧,山下燕军乱作一团,此战楚军大获全胜。
楚容看向天边,乌黑的云层渐渐褪去,天边晕染着柔和的光晕,一缕阳光倾泻而下,笼罩着硝烟弥漫的战场。
天亮了。
第79章
白马岭一战, 潭天望最终败兴而归。
被困了一个多月的楚军,终于突出重围,原先一些对楚容颇有意见的士兵将领, 此刻也心服口服。他们不得不承认,若非没有楚容的连环计, 他们不是被燕军活活困死就是成为燕军的刀下魂和俘虏。
大军穿过白马岭, 一路西行,直捣安庆。
俗话说知己知彼, 才能百战不殆。这些日以来楚军忙着赶路,眼看快到安庆,裴弄让军队在城外几十里处安营扎寨, 并派人去打探城中情况。
不想这一打听,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驻守在安庆的乃是燕雪深手下一名叫张行保的副将,楚容曾在围猎时见过这人一面, 此外,安庆城内还有一位他们都十分熟悉的人, 那人正是数月前叛变通敌的田荣。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 纷纷都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虽不解他为何会在此处,但也省了去江州捉人的功夫。
陈实一心想将功折罪,请命做此次攻城的前锋,他要亲自杀了田荣, 弥补自己的过错。
“你可知安庆城内把守的兵力有多少?”
陈实摇了摇头。
“五万。”
陈实心一沉。
白马岭一战后, 谢玄许是将手头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都调去了安庆,摆明了要将他们困死在青州。
他们好不容易过了白马岭, 以为自己翻越一座山,前路便一马平川,实则等待他们的是一座又一座难以翻越的山头。
营帐内有人重重叹了口气, 毕竟仗再难打,也要打。
楚容细声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裴弄窥得他眉目间的倦色,不由得有些心疼。
安庆也是青州颇为重要的城池,只要他们能拿下安庆,便可畅通无阻,直达平阳,运气好的话,还能将整个青州落入手中。
拿下邺城只是他们的第一步,有邺城做跳板,才给了他们进攻青州的实力。青州物产丰富,若能得到,未来几年皆不用为粮草,军费等用度担忧。
到那时他们进可取云,朔二州,退可居江州,檀州。
只可惜现在江州被燕军侵扰,情况也不容乐观。檀州那边齐军虽未有所动作,但也需一直防备。
裴弄深感他们的复国大业举步维艰,他尚且如此,更别提楚容心里会有多少压力负担。
陈实一行人驻扎在城外一事,很快落入田荣耳中。
他如今已不是什么白云军的二当家,自从向燕军献出临安,曲阳几城后,他很快受到重视,被提携为副统领,手底下管着几千人。
这可不知比在楚容那威风多少倍,也不用再看陈实的脸色做事。
当初燕军暗中联络他,称只要他肯为燕王做事,封官进爵,金银珠宝,任他挑选。田荣为楚容做事时,虽也有好处,可那三瓜两枣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更别提头顶上还有个陈实。
他思来想去,与其跟着毫无前途的楚军吃苦,不如转投燕军,为自己谋条出路。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得知楚军要来安庆,他特意抓住这次机会,想要再好好立上一件大功。倘若这次他帮张行保捉住楚容,打败楚军,必少不了好处。
张行保实则很看不起这个土匪出身的下流土鳖,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说能抓住楚容,到底有什么办法?”
田荣狞笑一声,谄媚道:“将军有所不知,楚军里有不少人是我曾经的手下。只要我亲自出马,他们必然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张行保脸上有些惊讶,看着他得意的笑,心道小人得志,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
田荣私下联络白云军旧部的事很快被裴弄发觉,他并未声张,而是将此事偷偷禀告给了楚容。
两人决定将计就计,故意在军中泄露一些机密给内奸听。
得知楚军今晚要袭城,田荣提早令燕军做好准备,果不其然,到了丑时,楚军来犯,被燕军轻而易举的击退。
田荣率燕军追杀至几十里外,才肯罢休。
接下来几日,楚容都故意施计给田荣尝了些甜头,以至于田荣对内奸的话深信不疑。连原本不看好田荣的张行保,都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这晚裴弄以支援江州为由,故意大张旗鼓带走了几万兵力。田荣和张行保得到消息,以为楚军营中防备空虚,立马集结军队率军来打,决定今晚就活捉楚容,歼灭敌军。
两人率军来打,楚军营地果然如纸上说的那般,守卫比平时少了许多。
田荣喜不自胜,当即带着燕军冲进敌营,不料却被裴弄杀了个回马枪,埋伏已久的楚军也冲了出来,两方将燕军打的溃不成军,狼狈而逃。
回到安庆的张行保,劈头盖脸对着田荣就是一顿骂。
“你不是说那裴弄已经走了吗?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张行保一想到今晚折损的兵力,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圈套!”
田荣面色青一块,白一块:“这不可能,明明前几次都没什么差错。”
张行保本来就看不起他,不客气道:“你被人耍了都看不出来?!”
“他们没有那个胆子!”田荣有些不服气道,他脸色因愤怒而有些扭曲,“会不会是楚容故意骗的他们?”
“你问我我问谁?!”张行保道,“本官就知道你靠不住!滚出去!”
田荣听着他话中的鄙夷,忍不住握紧拳头,出门时那双下三白的眼里凶光毕现。
*
距离燕军来袭已过半月,期间裴弄带着军队去攻了几次安庆,均被张行保打了回来。
这日他攻城回来,楚容交给他一个信封,道:“你派人去送一趟,记住,一定要交到田荣手上。”
裴弄扫了眼信的内容,大为震惊:“殿下,这.....这也是我们计划的一环吗?”
“嗯。”
裴弄一想到那信的内容,便百般不愿,但还是按照楚容的吩咐,将这信给田荣送了过去。
彼时田荣收到这封信时,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顾不得想太多,立马将信送到了张行保面前。
张行保也惊讶万分,将那封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难以置信道:“他真要降?”
田荣没想到这信会送到自己手中,而不是张行保,心中颇有些得意:“将军,这信里不是明明白白写着呢?”
张行保低头扫视着那苍劲有力的字体,楚容在信中先是问侯了田荣,而后又委婉表达了一番对自己的敬佩,既不让人感觉谄媚,却又充满诚意。
说实话,他心底并不相信楚容会轻易投降,直觉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可怀疑之余,他又忍不住有些得意。
自楚容叛变起,占江州,夺邺城,连潭天望都在他手下吃过亏,可偏偏他对自己有示好之心。
田荣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道:“将军莫非是怀疑楚容?依我看,楚容再厉害也翻不了天去。这不遇上将军,他便没了办法,他久攻安庆不下,才向将军投降的!”
张行保一言不发,依旧盯着手中的信纸。
既然是要投降,为何不将这封信交到自己手中?而是让田荣转交?
他这么想着,忽然发现这信上竟是有些不易察觉的涂改痕迹。
张行保心里咯噔了一下,狐疑的看了田荣一眼。田荣却是毫无察觉,依旧自顾自说服他相信楚容投降。
他走到灯油旁,将那些好似涂改过的地方烤了烤,片刻后,纸张背后浮现出几行字。
张行保翻过来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愤恨的转过身,怒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叛徒拿下!”
田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按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张行保将那张纸扔在他脸上,“我早就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和楚容合起伙来算计本官!要不是今日我看出了破绽,还真要中了你们的计!”
田荣往那张纸上一瞟,面色大变。楚容让他说服张行保,接受自己的投降,到时他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安庆。
“这是假的!他故意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