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 侍君 第60章
作者:孚玉
宛城太守府
潘与安这几日正准备调兵讨伐白云军,然而探子却报,白云军已于两日前离开曲阳,现如今就驻扎在距宛城四十里外的地方。
潘与安哼笑一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官还没去找他们,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他的谋士徐策在一旁皱眉道:“这群上不得台面的乡野之徒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竟然还妄想拿到宛城。”
“不自量力!”潘与安骂道,“既然想找死,就成全他们。待杀了白云军,本官再夺回临安,曲阳,将功补过,向皇上请罪。区区几千匪寇,还想翻了天去不成?”
徐策谨慎道:“大人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属下听说这白云军的首领乃是一个叫陈实的读书人。这人能在乱世中保全白云军,还打下临安,曲阳二城,一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不过是侥幸罢了。”潘与安话里话外皆是不屑,“本官就在这等着,等着他们来送死。”
潘与安在城中驻扎了一万精兵,随时等着敌军来袭,可一连两日对付都没有任何动静,派去侦察的探子说,那群土匪整日在营中猜拳喝酒,哪有一点要打仗的样子?
若不是徐策拦着,潘与安现在就想率军出城将这些土匪杀个干净。
“大人三思。”徐策道,“这恐怕是他们的障眼法,那陈实狡猾的很,大人千万不要中了这群土匪的圈套。”
他始终不信,陈实带着几千土匪就敢来攻城,这不是找死吗?陈实绝对没有这么傻,其中必有诈。
潘与安一向信任这个谋士,此刻却质疑道:“照你的意思说,他们有伏兵?”
“不错。”徐策点头道,“大人一旦率军出城,城中防备空虚,他们定会趁虚而入。”
“该不会是你多虑了吧?”潘与安斜睨了他一眼,“一群土匪去哪弄这么多兵?”
徐策闻言,面上有些犹豫,但还是道:“敌不动,我不动,谨慎些总没错。现在城中固若金汤,只要不出城,他们便无计可施。”
潘与安眯了眯眼:“那本官再等上一日。”
与此同时,宛城四十里外的军营
近日天气越发闷热,就像被闷在蒸笼中喘不过气,天一热,人也没精神。军营中到处坐着袒胸露乳的大汉,这两日他们不是睡觉便是喝酒,帐篷里闷,这些人就在外面挑个凉快点的地方席地而躺,东倒西歪的睡成一片。
楚容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向宛城的方向。裴弄一路走过来,脸色铁青: “真是太没规矩了,军营被他们弄的像养猪场一样,这要是我的兵,非得抽他们一顿不可。”
他不解道: “殿下,你为何这么纵容他们?”
楚容回过神,不答反问:“这两日军队如何?”
裴弄挺起胸脯,颇为自豪道:“每日都按时操练,比起某些人....”他看了眼树荫下睡得呼噜震天的土匪,哼了一声,“有规矩多了。”
楚容嗯了一声。
他们在距宛城六十里时,楚容便让裴弄和那三万兵力留了下来,自己则带着白云军和其余人继续前进,驻扎在这。
裴弄心知,楚容不想那么快的暴露他们的实力,所以在打临安,曲阳时,也有意藏锋。
“大人,已经两日了,我们究竟何时动手?”
不止是他,军营里其他将领也都十分急切。
楚容思索了一番,只道:“快了。”
裴弄松了口气,他向来对楚容的话深信不疑:“好。”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对了,殿下前两日让我去打探上水郡的消息。那太守名叫梁正年,乃是北燕下派到此地管辖的官员。他倒没什么稀奇的,不过.......”
裴弄故意拉长尾调的卖关子,引得楚容看了他一眼。
裴弄立马道:“不过他那从事却是楚人,名高峻康,乃是以前上水的郡守。”
楚容眼睫一颤。
“天气这么热,大家来喝碗绿豆汤吧。”
不远处蓦的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陈锦云身后跟着楚逍和两个人,那两人抬着一大锅绿豆汤走了过来。众人闻言,觉也不睡了,纷纷爬起来去抢绿豆汤。
这两日陈锦云每日都会煮绿豆汤,还要专门往楚容营帐里送一份。其他人都看破不说破。
楚逍端着两碗绿豆汤走来:“锦云姐姐提前盛出来的,兄长,喝一碗吧。”
“我不渴,你喝吧。”楚容推脱道。
楚逍撇了撇嘴,和裴弄一人一碗分了,边喝边说陈锦云是如何顶着烈日做绿豆汤的。
“既如此辛苦,明日起,就不要再做了。”
楚逍道:“既然觉得辛苦,兄长还不喝一碗,否则岂不是浪费锦云姐姐的心意?”
楚容道:“我一会喝吧。”
“好,那我让锦云姐姐给你送过去。”
待楚容离开后,裴弄叹了口气:“小殿下,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没发现殿下根本没看出来你什么意思吗?”
“锦云姐姐不让我说,我只能暗示他了。兄长平日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懂呢?”
裴弄委婉道:“兴许殿下是故意装不知道,你还是不要暗示他了。”
“那怎么行?”楚逍振振有词道,“兄长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上心,我再不操点心,兄长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亲生子?”
他板着脸,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今他们已经离开燕京,不用再受任何人的胁迫。这些年楚容孤身一人,楚逍迫切的希望兄长能够找到能够相伴一生的女子,与她成亲生子,把燕宫,把谢玄,忘的干干净净!
在他看来,陈锦云温柔体贴,又是真心喜欢兄长,若两人能够缔结连理,皆大欢喜。
裴弄见他听不进去自己的话,识相的闭上了嘴。
夜幕低垂,空气中虽还是有些闷热的气息,但比白天凉爽了不少。及至半夜,轰隆一声,闪电迅速划过夜空,暴雨倾盆而下。
这声音惊醒了不少人,睡在外面的都纷纷站起来往营帐里跑。
原以为这场雨很快就停,到了第二日也不见停歇,雨势反而更加猛烈,豆点般大的雨珠将营帐砸的啪啪响,营帐前已经汇聚了一条细小的河流。索性他们选的驻地地势高,一时半会淹不了。
“这他娘的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有人抱怨了一句。
裴弄看着厚重的雨幕,心里希望这雨下得再大点,再久点。
宛城内已经乱成一团。这场雨下的猝不及防,潘与安一觉醒来,街上已积了不少雨水。
宛城地势低洼,曾经还爆发过水灾,朝廷在城中修了不少沟渠水道,若天降大雨,能将积攒的雨水引道城外的护城河。这几年每逢雨季,宛城都相安无事,潘与安险些都忘了这个致命的毛病。
此刻他正手忙脚乱的指挥着手下排水防汛,眼看雨势猛烈,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他们忙了半天,积水丝毫不少。
“大人!”一人戴着斗笠,淌水而来,他大声道,“不知哪个狗日的把水渠堵了,堵的死死的,属下已经让人去疏通了。”
大雨哗哗落下,潘与安夹杂怒气的声音却清晰可闻:“都堵死了?”
“是。”
他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若这群土匪趁机来犯,他心一凉,脸色白了半分。随后又安慰自己,如今还下着雨,城外都是水,他们应该不会来。
谁会下着雨打仗?
“你,快去!除了城门把守的,其余一个不留,都叫过去疏水渠!”
那人应了一声,匆忙去办。
潘与安看着暗沉的天幕,心中祈求能赶快将水渠疏通,解宛城之危。还不等他喘口气,城门那边就有人来报,说敌军来犯。
潘与安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想到对方人数不足以畏惧,且暴雨如注,并不好作战。
“是白云军?”
报信的小兵犹豫道:“看着不像。”
潘与安皱起眉头,徐策见状,问道:“有多少人?”
“一....一万?”
“什么?!”潘与安猛地站起来。
“大人别急。”徐策安慰道,“现在下着雨,他们讨不到什么便宜。”
“快,别通水渠了,把他们叫回来!”潘与安道,“不,留下一部分人继续通,其余人立马回来迎战。”
那小兵立马跑出去,潘与安劈头盖脸对着徐策就是一顿骂:“我早就说了,当时就该出城把他们围剿了,以绝后患!”
徐策道:“大人,那才是中了他们的计啊。方才那小兵说来犯的不是白云军,说不定是他们故意藏起来的同伙,就等着大人上钩呢。”
“他们哪找来这么多同伙?”潘与安深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诚如徐策所说的那样,雨天并不适合作战,这场仗并未打多长时间,敌军很快就撤退了。而水渠那边,由于潘与安把人调走,导致人数不够,真正的白云军提刀杀来时,他们仓皇退回城中。
等再回去时,原本已经通了大半的水渠,又堵的死死的。
这招调虎离山之计气的潘与安吹胡子瞪眼。
敌军一天来犯数次,与其说是打仗,倒不如说是逗他们玩。每次等守军爬上城墙,仓皇迎战,对方就鸣金收兵。潘与安留了个心眼,在水渠那边加派了人数。一边阻止白云军侵扰,一边通水渠。
大雨下了整整两天一夜,城中雨水泛滥成灾,粮仓里的食物也被毁的七七八八。最糟糕的是,城墙被雨水经年累月的冲刷,有的地方早该被修葺,潘与安一拖再拖,这次突降暴雨,部分城墙损毁严重。
潘与安焦头烂额,又马不停蹄的着人修补。
楚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让裴弄带兵围了宛城。先前几次,双方并没有真正交手。
直到此刻宛城守卫才看清敌军的真面目,一时都有些意外。原以为交手的只是披着军皮的土匪,可对方那训练有素的阵仗和视死如归的神情,哪里有半分像土匪?
裴弄围而不攻,城墙上守卫都紧张不已,生怕下一秒,对方就忽然发难。
潘与安登上城墙,看着底下骑着烈马的年轻人,喝道:“来者何人?”
陈实应道:“白云军,陈实。”
潘与安看着他身后乌泱泱的兵,心中微惊,这群土匪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实力?为何先前从未听说过。
他此刻才意识到,问题远比自己想的要严重。
“区区匪寇,竟敢拥兵自立,你想造反吗?!”
“造反?”裴弄道,“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谈不上造反?”
“你们的东西?哪有你们的东西?”潘与安被他的厚颜无耻惊的说不出话,“竖子猖狂!”
“宛城,我们势在必得!”裴弄大声道,“老头,我劝你不要负隅顽抗,也不要想着要什么救援。上水已是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你们!”
潘与安一惊:“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裴弄哼笑一声:“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第6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