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煦 苏煦 第6章

作者:飒飒星河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HE 古代架空

  "《周髀算经》有云:'勾三股四弦五'。"他蘸着雪水在地上画图,忽然听见身后嗤笑:"苏兄这般用功,是要抢解元公的风头?"

  来人是国子监祭酒的爱徒柳文渊。苏煦望着他腰间御赐的蟠龙佩,忽然想起陈翊说"权贵最忌寒门冒尖",便故意将算题错了两处:"还请柳兄指教。"

  柳文渊提笔改错时,苏煦盯着他腕间佛珠€€€€与陈翊那串一般无二。心漏了一拍。

  发榜那日,魏小侯爷在贡院前设赌局。

  "押苏十七落榜的,一赔十!"鎏金骰盅摇得震天响,"就他那逃学劲儿......"

  话音未落,铜锣开道。苏煦的名字赫然在甲等第三,紧挨着柳文渊。人群忽地静了,只见少年青衿布履立在榜前,眼角泪痣被朝阳镀成金红:"《荀子》云:'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古人诚不我欺。"

  当夜魏小侯爷砸了半条街的酒肆。苏煦在废墟里捡到块残玉,刻着"清远"半字€€€€不知是哪个世家子输掉的玉佩。他将残玉埋在槐树下,忽然想起陈翊说"等你看尽长安花"。

  庆功宴上,柳文渊借着醉意将他堵在回廊:"苏兄可知,你这第三名......"

  "是祭酒大人怜我寒门。"苏煦笑着截断话头,袖中裁纸刀抵住他咽喉,"还是要说,这位置不该是我的?"

  暗处忽然传来击掌声。陈翊披着玄色大氅踱出阴影:"好一出'螳螂捕蝉'。"他指尖拂过苏煦手中刀刃,"只是这黄雀......"

  苏煦猛然收刀,血珠溅上柳文渊的蟠龙佩。他望着陈翊腰间新换的螭纹玉带钩,忽然笑出声:"学生这刀,原是跟黄雀学的。"

  更漏声里,陈翊将苏煦压在国子监的朱漆柱上。

  "本官送你入青云,"他咬破少年颈间结痂的齿痕,"苏秀才便是这般报答?"

  苏煦望着檐角残月:"大人可知《韩非子》有言:'宰相必起于州部'?"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满身新旧伤痕,"这些痕是修漕运时留的,这道烫伤是铸机关时烙的€€€€"

  陈翊突然封住他的唇,血腥气在齿间漫开。苏煦尝到咸涩,才知那人落了泪。

  五更鼓响时,陈翊留下一方歙砚:"好生备考。"

  苏煦摩挲着砚底暗刻的云雷纹,忽觉这纹样与柳文渊的蟠龙佩如出一辙。晨光破晓时,他砸了歙砚,碎玉里掉出张字条:"三月初六,宜嫁娶"。

  童生宴上,苏煦醉醺醺接过祭酒赐的青云佩。

  魏小侯爷凑过来耳语:"听说齐安伯府要办喜事......"

  酒盏突然碎裂。苏煦望着掌心血痕,想起陈翊大婚那日的金瓜子。原来三月初六不仅是他的生辰,还是那人十年婚约的轮回。

  当夜他翻出陈翊送的《灵飞经》,在"死生契阔"旁朱笔批注:"云泥之别,岂在朝暮"。墨迹未干,窗外忽然飘进盏孔明灯,灯上小楷写着:"煦字从火,可燎原"。

  苏煦将灯掷入莲池,看那簇火苗在水中挣扎着熄灭。池面浮起层油花,映出他扭曲的笑脸€€€€原来陈翊早料到他能中举,这盏灯,怕是给新科解元的贺礼。

  春分那日,苏煦在书市偶遇陈昱。

  小世子抱着机关木鸢跌跌撞撞跑来:"苏先生!爹爹说这个能飞过贡院墙......"

  木鸢翅骨刻着行小字:"丙辰年三月初六制"。苏煦忽然浑身发冷€€€€那正是他当年在码头捡到纸鸢的日子。

  "先生的手好凉。"陈昱将翡翠镯塞进他掌心,"这是娘亲给的暖玉......"

  镯内刻着"琴瑟和鸣",与陈翊的螭纹扣恰成一对。苏煦望着太学方向,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活机关€€€€陈翊早算准每道齿轮的咬合,连情动时的喘息都是设计好的节奏。

  殿试前夜,苏煦在藏书阁顶楼刻下"清远"二字。

  刻刀入木三分,木屑纷飞如雪。他想起那夜在船上,陈翊说"本官会早些接你入府",忽然笑出声来。

  晨钟再响时,新科进士鱼贯入宫。苏煦的青玉笏板映着朝阳,笏头暗刻的云雷纹与陈翊袖口一模一样。丹墀之上,他望见那人蟒袍上的螭纹,忽然想起《韩非子》那句€€€€

  "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

  原来他雕琢多年,终是成了陈翊最得意的机关。

第16章

  琼林宴酒气还未散尽,苏煦推开租住小院的柴门时,险些被满目猩红灼伤眼。廊下挂着三十六盏绛纱灯,窗棂贴着鎏金喜字,连庭中那株老梅都被系上红绸,活似个披着嫁衣的老妪。

  "公子大喜。"阿五从阴影里闪出,手中托盘盛着套正红吉服,"世子等您多时了。"

  苏煦望着吉服上振翅欲飞的金线鹤,忽然想起国子监那夜€€€€陈翊咬着他耳垂说"鹤鸣九皋",原是在这儿等着。他抬手解了进士青袍,任由夜风灌入单衣:"告诉大人,我要沐浴。"

  浴房里水雾氤氲,苏煦盯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这是今日琼林宴上,听礼部尚书夸赞陈翊"教子有方"时留下的。陈昱那篇《漕运新策》被誊在洒金笺上传阅,策论里"机关枢要"四字,分明是他三年前在船上写的。

  "哗啦€€€€"

  屏风后突然伸来只手,将他扯进滚烫胸膛。陈翊的蟒袍浸了水,金线螭纹缠着苏煦赤裸的脊背:"苏进士好大架子,让本官......"

  话音湮没在交缠的唇齿间。苏煦反身将人压上浴桶边沿,咬破他喉结尝到血腥:"下官这招'反客为主',可还入得大人法眼?"

  水花溅湿满地红烛,映得陈翊眼角那道疤愈发狰狞。这是苏煦第一次看清这道旧伤€€€€斜贯眉骨至耳际,与他腰间被铁索勒出的疤痕恰成一对。

  卧房的红罗帐用金钩挽起,露出满床花生红枣。苏煦赤脚踩过遍地锦绣,从枕下摸出把裁纸刀:"大人可知《礼记》有云:'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

  刀尖挑开吉服盘扣,露出陈翊心口旧疤。苏煦以唇丈量伤处,忽然低笑:"柳文渊是不是故意的?" 早发现佛珠玉佩每次都像是故意让他看到,不过是情迷双眼,醋海生波。

  少年聪慧,发现也是寻常。陈翊猛然翻身将人禁锢,却发现少年腕间系着红绳€€€€正是三年前船上那夜,从他发间解下的缨穗。红绳缠着块碎玉,刻着"清远"半字,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你要外放?"陈翊捏着他下巴逼视,"刑部主事,从六品,倒是比翰林院修撰自在。"

  苏煦屈膝顶开他腰间玉带:"《商君书》云:'圣人€€可以强国,不法其故'。下官这身子,不正是大人教的'不法其故'?"

  更漏声里,苏煦被按在妆台前。菱花镜映出两人交迭的身影,他望着镜中陈翊猩红的眼,忽然想起初夜那晚窗外的碎月。如今这轮月镶在描金镜框里,倒像是出荒诞的皮影戏。

  "当年......"陈翊咬着他肩头旧疤,"你攥着本官衣袖说'疼'。"

  铜镜突然被撞翻在地,苏煦反手抓住散落的青丝:"现在下官会说......"他喘息着摸到陈翊后颈穴位,"《黄帝内经》有云:'欲不可早,欲不可纵'。"

  陈翊闷哼着松了力道,却见少年主动攀上他脖颈:"但《荀子》也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指尖探入暗格,摸出支鎏金缅铃,"大人教的好学问,下官不敢忘。"

  五更鼓响时,满室红烛尽数燃尽。苏煦披着吉服倚在窗前,看晨雾吞噬最后一点猩红。陈翊从身后为他绾发,忽然摸到颈后新添的咬痕€€€€正是昨夜情浓时他留下的。

  "翰林院清贵,"玉梳断在青丝间,"何必去刑部沾血?"

  苏煦望着镜中男人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国子监那方歙砚。他转身抚上陈翊眉骨旧疤:"《韩非子》云:'宰相必起于州部'。下官若不做几年'酷吏',怎配得上大人棋盘?"

  晨光漏进窗棂时,陈翊在苏煦枕下发现份外放文书。朱批"准"字旁有行小楷:"三月初六,宜赴任"。他忽然想起今日正是苏煦生辰,亦是十四年前他大婚之日。

  临行那日,苏煦在码头打开陈翊送的木匣。里头是把玄铁匕首,柄上刻着"清远"全名,与当年船上那枚碎玉严丝合缝。

  "大人这是要下官'鱼肠刺王僚'?"他笑着将匕首佩在腰间,"可惜下官只读过《水经注》,不读《刺客列传》。"

  陈翊突然扯开他衣襟,在当年被铁索勒出的疤痕旁咬出新痕:"《水经注€€河水》有云:'龙门三激,鱼鳖不能上'。"他蘸着血在苏煦心口画符,"本官等你跃过这第三道浪。"

  官船离岸时,苏煦望着渐远的京城,忽然将翡翠镯抛入江中。那是陈昱硬塞的"暖玉",此刻沉入水底,倒像干明十年沉入运河的荷包。他摸着怀中机关木鸢€€€€翅骨里塞着陈翊的调令,忽然笑出声来。

  暮色降临时,苏煦在舱底刻下第四道正字。这是离京后养成的习惯,碎木簌簌落进江涛,他突然想起那夜红烛下,陈翊说:"煦字从火,可燎原。"

  而今这火种,终是烧回了他的三月初六。

第17章

  六月初七,苏煦的马车碾过闵州地界最后一道山梁。车帘掀起时,扑面而来的腐土气混着蝉鸣,惊飞了枯树上啄食腐鼠的乌鸦。官道旁歪斜的界碑上,"闵州"二字被风雨蚀得只剩浅痕,倒像是老天爷随手划下的嘲弄。

  "公子,前头就是闵州城。"堂侄苏诚指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墙,"看着还不如咱们钱塘镇的牌楼气派。"

  苏煦摩挲着袖中机关木鸢€€€€翅骨里藏着陈翊的调令,此刻被汗浸得发潮。三日前他故意在驿站留下刑部官凭,此刻想来,那方青玉印该是沉在漳河底,与陈翊送的翡翠镯作伴了。

  离京那日,魏小侯爷送来闵州的任命,依依不舍。坐着小侯爷赠的鎏金马车行至洛阳,便换了牛车。过潼关时仍遇流民劫道,苏煦亲眼见着个妇人将襁褓中的婴孩塞进他怀里,转身冲向官兵的刀戟。那孩子脖颈挂着半枚铜钱,正面"干明通宝",背面刻着"丙辰"€€€€正是他入国子监那年。

  "闵州三任知县暴毙。"堂弟苏明远翻着邸报,"去年大旱,今春又逢蝗灾......"

  车轱辘突然陷进泥坑,惊起路边刨食的野狗。苏煦掀帘望去,见枯树下蜷着具尸首,褴褛衣衫下露出森森白骨,腕上还系着褪色的端午绳。他突然想起陈翊说过"大周十三道,最苦不过闵"。

  来时行至淮安地界,苏煦执意绕道钱塘。老宅门前的青石板路裂了缝,七叔公的鸠杖敲在地上哒哒响:"煦哥儿如今是官身,怎的比前些年更清减?"

  祠堂里,父亲新制的轮椅碾过青砖,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苏煦跪在祖宗牌位前,看着自己进士青袍映在供案铜炉上,忽然想起琼林宴那夜满室红烛。陈翊为他绾发时断掉的玉梳,此刻正供在苏母妆匣最底层。

  "此去闵州,当效法你伯祖父。"苏父颤抖着展开幅泛黄舆图,指尖点着处朱砂标记,"干明三年,他在闵州修过义仓......"

  烛火忽地一跳,苏煦瞥见图角蝇头小楷:"清远先生惠存"。原来这图是陈翊的手笔,当年船上夜谈时说的"治水三策",竟都标在此处。

  过长江时遇上漕船倾覆,苏煦的行李尽数沉入江底。唯独那柄玄铁匕首被他贴身藏着,此刻贴着心口发烫。艄公指着江心漩涡说:"上月沉了艘官船,捞上来个鎏金箱子,里头全是血淋淋的账本。"

  入夜泊船武昌,苏煦在码头酒肆听见说书人讲《承平侯漕运记》。听到"世子爷单骑平水匪"时,他捏碎了粗瓷碗。碎瓷扎进掌心,血珠滴在《水经注》上,正落在"闵州多瘴疠"那行。

  "公子!"苏诚突然撞开门,"外头有个孩子偷咱们的干粮!"

  追到暗巷深处,见个八九岁的女童蜷在草席上,怀里抱着个更小的男孩。女童腕上系着串木珠,刻着模糊的梵文€€€€与陈翊常捻的佛珠相似。

  七月初三,马车终于晃进闵州城。城门守卒拄着锈矛打盹,城楼上"闵州"匾额缺了"闵"字,倒像在嘲笑来者。苏煦踩着满地牛粪入城时,忽见街角闪过道玄色身影,腰间螭纹玉带钩在烈日下一晃。

  "大人......"他踉跄追出两步,却见那人转身€€€€满脸麻子的屠夫拎着杀猪刀,腰间系着块腌€€的皮围裙。

  当夜下榻驿馆,苏煦在霉烂的被褥里翻出本县志。干明十二年的字迹尚新:"知县李怀仁,卒于任上,时年三十有二"。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桃花,让他想起陈翊书房窗外那株碧桃。

  次日拜会府衙,知府将官印扔在积灰的案头:"苏知县来得正好,秋税还差三万石。"说罢指了指后堂,"前日王主簿咽气前,留了箱案牍给你。"

  木箱撬开时窜出只灰鼠,撞翻了桐油灯。苏煦就着火光翻看卷宗,忽然在赈灾账目里瞥见个熟悉的笔迹€€€€"清远"二字隐在"柒仟石"的"柒"字里,与当年船上批注的漕运文书如出一辙。

  "公子!"苏明远突然破门而入,"城外流民聚众抢粮!"

  策马赶至义仓时,见个白发老翁被踩在泥里,怀中死死护着半袋麸皮。苏煦俯身搀扶,忽觉老翁腕上胎记眼熟€€€€正是当年黄河渡口救他的纤夫!

  "苏......苏公子?"老翁浑浊的眼突然睁大,"干明三年修义仓时,老朽给您伯祖父拉过石料......"

  当夜暴雨冲垮城西粥棚,苏煦赤脚站在及膝的泥水里指挥救人。有个妇人将婴孩塞进他怀中,那触感与洛阳道上的孩子一模一样。怀中突然一轻,竟是苏诚夺过孩子:"公子仔细着凉!"

  回衙途中经过城隍庙,听见里头传出诵经声。苏煦鬼使神差走进去,见佛龛下供着尊掉漆的菩萨,莲座旁扔着卷《金刚经》。翻开扉页,赫然是陈翊的字迹:"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突然惊雷炸响,闪电照亮菩萨低垂的眉眼。苏煦恍惚见那佛像化作陈翊模样,玄色蟒袍上金线螭纹游走如活物。他踉跄退后,袖中机关木鸢跌落香案,翅骨机关突然弹开,露出张泛黄信笺。

  "煦儿若见此信,当已至闵州。"陈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当年你伯祖父修义仓的图纸,在城隍像腹中......"

  破晓时分,苏煦跪在废墟里刨出半截石碑。晨雾中浮现"苏公义仓"四个大字,落款竟是伯祖父名讳。碑阴密密麻麻刻着捐资名录,最后一行小楷:"清远捐银三千两"。

  暴雨冲刷着石碑上的陈年血渍,苏煦忽然想起离京那夜,陈翊蘸血在他心口画的符。此刻那处旧伤隐隐作痛,倒像是有人隔着千山万水在伤口上撒盐。

  "公子!"苏明诚举着破伞跑来,"找到伯祖父的图纸了!"

  泛黄的牛皮纸上,伯祖父的朱批与陈翊的墨迹交错纵横。苏煦抚过"以工代赈"四字,忽然笑出泪来€€€€原来十年前陈翊便在此处与他伯祖父隔空论政。

  七月十五中元节,苏煦在城头放灯。魏小侯爷赠的鎏金宫灯上,他提笔写下"为天地立心",忽见远处山道上火龙蜿蜒€€€€是陈昱带着赈灾粮队星夜兼程而来。

  "苏先生!"十四岁的小世子滚鞍下马,"爹爹说......说这三千石粮,抵当年船上那支玉簪。"

  苏煦望着粮车上"承平侯府"的徽记,忽然想起离京时陈翊说的"龙门三激"。他解下腰间玄铁匕首掷入山涧,惊起群鸦蔽空。

  是夜,苏煦在重建的义仓梁上刻字。松烟混着朱砂的"煦"字旁,是他用陈翊送的狼毫添的"清远"。月光漏过茅草顶,将两个名字缠成解不开的结。

  仓外流民唱着古老的夯歌,声浪震落梁上积尘。苏煦摩挲着掌心被缰绳磨出的新茧,忽然懂了当年陈翊为何总在云雨后抚他脊背€€€€这乱世里,连痛都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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