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 明明明月 第44章

作者:半缘修道 标签: 古代架空

  “朕倒是信任裴卿公正,只是太后和衡王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

  皇帝叹口气,在御座上坐下来,“话又说回来,贪污这种事,朕心知肚明,多多少少都不干净。你还指望他们真的不沾点油腥,过得去也就罢了,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啊。”

  裴再沉默良久,开口道:“陛下,汛期在即,除贪墨之事外,河堤工程也该着人监测,以防万一。”

  “又一桩事。”皇帝头疼,“就不能叫朕过两天清净日子。”

  裴再不语,也不提告退,皇帝只好道:“那便先叫人去看河堤,若真是修得差劲,赶紧让百姓们迁走是正经。”

  裴再这才拱手告退。

  承恩侯府,承恩侯从马车上下来,对张金风道:“你去上值吧,不必送我到家里了。”

  张金风喊住他,“父亲,今日朝堂之事,你心里可有什么章程?”

  承恩侯理着衣摆,“河堤是衡王的人在干,贪污是必然的。裴再把这件事抖出来,正可以压一压衡王的气焰。”

  “若是裴再能说动陛下坚持彻查这件事,那更好了。”承恩侯道:“工部上下都遭殃,衡王元气大伤啊。”

  张金风道:“这么好的机会,陛下不会不同意吧。”

  “说不好,”承恩侯道:“陛下求稳,你也看到了,贪污案牵扯了那么多人,要处置,怎么处置,把他们全杀了?朝堂都要空出来一半。”

  张金风摇头,“裴再能在朝堂上把这件事说出来,就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有人去徐州查证的。”

  “他要查就让他去查好了,衡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两方人斗法,咱们正好落些好处。”

  承恩侯看了看天,天色有些阴沉,“天色阴的厉害,许是要下雨。”

  他看着张金风,“你说要是这雨下到徐州,黄河决堤了,那还有什么可查的,铁证如山啊。天大的罪过,衡王哪还能逃得脱?太后也就不用再想办法拉拢皇子了。

  张金风心里咯噔一下,他看着承恩侯,“父亲,你是想......”

  承恩侯摆摆手,“随口说说罢了,毁坏河堤之事,多少有违天和。”

  张金风站在马车边,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惨白,叫他不可直视。

  承恩侯府提衣进门,嘴里还在念叨,“也不知道老天能不能开开眼,叫这一场雨落下来。”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来的,打着满院的潇湘竹,听着叫人心烦。

  柳杨身上裹满了纱布,她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脸上苍白的叫人心惊。

  红红守着柳杨,明明被包的跟个粽子一样的是柳杨,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却是红红。

  门口传来一点动静,小段立刻抬眼看过去,是裴再。

  裴再肩头还散落着一些雨珠,他走进来,对上小段的目光,静了几息,才缓缓挪开。

  小段问,“怎么了,不顺利吗?”

  裴再摇摇头,他走到柳杨床前,把今日朝堂上的事和皇帝的态度都说了。

  “......衡王说的不错,只有一本账目很难撬动整个贪污案,最起码也该有个人证,可惜知道内情的荆楚已经死了。”

  柳杨动不了,她看着盯上的帐子,若有所思。

  同柳杨和红红说了几句,裴再就起身离开。

  小段追出去,在回廊上看着他的背影,“裴再,你到底怎么了?”

  裴再止住脚步,“没怎么,不大顺利。”

  “你为什么跟柳杨说那些话,人证什么的,”小段盯着他的背影,“你想做什么?”

  裴再转过身,走到小段面前。他用他冰凉的手蹭了蹭小段的侧脸。

  小段躲了一下,“大白天的,你......”

  “你能猜到我要有动作,”裴再喟叹,“这是一整天里,唯一让我感到愉快的一件事。”

第44章

  裴再把手指塞进小段的嘴巴里,为了不让他发出声音。

  小段嘴闭不上,喉口简直是苦的,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他去扒裴再的手,指甲抓破他的手背,疼痛反而刺激了裴再。

  小段简直怀疑裴再想杀人,因为他扼着小段的脖颈将他压在墙上,是真的一点也不手软。

  小段终于受不了了,他从响个不停地铃铛声里挤出一点尖利的泣音,“裴再!”

  裴再骤然停下来,低低的喘息还扑在小段耳边。他松开小段,小段上身立刻滑了下去。

  他被夹在墙面与裴再之间,两条腿掰开跪在床上,酸疼地使不上一点力。

  他往一边歪,手掌撑着地,想要爬走。

  裴再摁着他的腰,不让他动。

  他转过头,一张湿乎乎的脸,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瞪着裴再,像被摁住了后腿的猫。

  裴再眼里的戾气褪去,他掰着小段的脸同他亲吻,低声道:“我轻点。”

  他变脸变得太快了,这样的喜怒无常。小段不触他的霉头,顺从地张开嘴,让裴再为所欲为。

  第二天还是个昏沉的雨天,裴再早早出门了。

  趁着四下无人,小段抓着衣服从裴再屋里鬼鬼祟祟往后面跑。

  刚推开自己屋的门,红红就来喊他,“小段。”

  小段把衣服往屋里一扔,转过头看着红红,“怎么了?”

  红红看着小段只穿着中衣,“你这是?”

  小段说:“刚起床,推门透透气。”

  红红不疑有他,他皱着眉道:“裴再带柳杨出去了,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裴再把柳杨带走了?”小段心里一咯噔。

  不鉴和不咎都不在府里,不闻什么都不知道,小段心里有点没底,但他强撑着安慰红红,“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柳杨去做。”

  “柳杨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呢。”

  小段抿了抿嘴,“裴再有分寸。”

  一直到午后,裴再都没有回来。

  蒙蒙细雨渐渐变成了瓢泼大雨,小段坐在厅中,望着外面下起了雾的大雨,把嘴巴里的干果咬的咯吱咯吱响。

  不咎冒雨回来,见到小段的第一句话就是,“黄河决堤了。”

  惊雷轰隆一声,照见小段和红红难看的脸。

  好消息是,皇帝下令去检修河堤工程的人到了徐州,看黄河水位涨得厉害,忙催着城中百姓迁移到高处,大大减少了伤亡人数。

  坏消息是,裴再一再进言彻查贪污案,为陛下不喜,眼下正跪在太极殿外。

  大雨倾盆,将裴再淋了个湿透,他跪在太极殿外,身形如松如鹤,岿然不动。

  那一身红色官服沾了水,变成一种黯淡的、滞涩的红。

  小段进宫时,就看到这样的裴再。

  不咎告诉小段,柳杨假借荆楚的身份告御状,于陛下面前详陈贪污案始末,她一身的伤就是杀人灭口的最好证据。

  朝中为此时争执不休之时,徐州传来黄河决堤的消息。

  裴再于是上书请陛下彻查此案,工部上下一干人等,负责巡查河堤的巡按御史,连带徐州本地大小官员全都要问罪,修河堤的三百万两要追回,衡王当为此事负首责。

  “这有什么不对?”小段不解,“黄河已经决堤了,证据也已经摆到了面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陛下,”不咎沉声道:“陛下说,涉案人员太广,其中不乏朝中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全部问罪,只怕朝堂动荡不安。”

  “陛下的意思是,先教他们把银子还回来,可酌情从轻发落。”

  潮湿的雨气扑了小段满脸,“有人还吗?”

  不咎摇摇头,“所有人都喊冤枉。”

  小段一阵发笑,“大水淹死的怎么就不是他们呢。”

  不咎不言语,他只是看着太极殿前跪着的裴再。

  不止裴再一个人跪着,他身后还跪了很多人,都是请求陛下彻查此事的。

  小段走上前,从裴再身边走过去。

  大太监过来迎他,说:“殿下您可来了,您快劝劝裴大人吧,裴大人一心为民不假,可是陛下,他心里也为难呀。”

  小段站住脚,垂下眼睛看着裴再。

  大雨打在头顶的伞上,噗噗嗒嗒的声音很刺耳,以至于小段听不见别的什么,只能看到裴再的脸。

  他在那里跪着,与其他郁愤的人相比,他的神情很平静。

  从看到账目,他就能看到溃败的河堤,从看到皇帝的犹豫,他就知道,在这里跪到死也没有什么用。

  太聪明的人就是这样的,一眼就看到了必然的结局。

  小段好像有点明白裴再了,关于他的执着,他的愤怒和他的失望。

  不远处站着张金风,他不与跪在雨中的清流为伍,而独自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小段看向他,他躲开了小段的眼睛,竟然有些狼狈。

  小段往那边走,余光里他看到队伍末跪着的宁承志。

  宁承志的郁愤不平快要把他这个人淹死了。

  小段看了看他,道:“宁承志,别跪着了,起来。”

  宁承志抬眼看见小段,他摇了摇头,神态坚决。

  “我有件事情让你帮我做,很重要,事关你现在最想做成的这件事。”

  宁承志看向小段,有些犹豫。

  小段道:“去找你师父,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再给他带句话,如果他对东宫之事有什么顾虑,那么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该犹豫了。”

  宁承志看着面无表情的小段,无端觉得他和裴再有些像,这种相似的气质说服了他,他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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