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徒儿总想弑师 我家徒儿总想弑师 第35章
作者:乌兮子
第38章 你好自为之
“滚蛋!”鹰眼笑呵呵着把那人扒拉到一边儿, 然后给下一个人打饭。
沈长清从一旁的筐子里取出两个碗,递一个给徒弟。
颜华池接了碗,绕到后面排队去了。
沈长清拇指和食指捏着搪瓷碗的边缘, 走到谢三财面前, 轻声, “谢教主吃饭去吧, 剩下的沈某来。”
沈长清将那碗搁在谢三财面前。
谢三财不接,只埋头忙碌, 热腾腾的雾气里, 他忽而开口, “国师大人一会留下来帮我太平教看着点营地、照顾照顾老四就行。”
“二当家会留下来陪您,您就不必劳驾亲自上山了, 我太平教受之不起。”
沈长清手指轻轻蜷缩, 良久, 他点头, “好,我知道了。”
这所谓受之不起, 是讽他, 怕他背刺吧?
是担心他将太平教与牛驼山一起抄了?
他后退几步, 就径自离开了。
颜华池余光瞥见, 微微叹气, 这人明明有碾压全场的实力, 却偏偏生了个温和的性子。
颜华池端着饭,鹰眼特地给他多打了半勺,他低笑谢过, 旋即也走到谢三财面前。
“就凭你们真能全身而退大哥最好仔细考量考量。”
颜华池甩袖便走,边走边不忘嘲讽, “等会刀架脖子上,千万别喊救命。太远了,喊了也听不见€€€€”
他回头,笑得阴冷,“师尊不喜欢我杀人,所以我大概率是不会去救你的。”
谢三财垂了头,拳头攥紧,却只一声不吭。
“不服气?”颜华池笑意未达眼底便冻成了冰,“事实如此,你好自为之。”
颜华池走远了,谢三财才啐了一口,胳膊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打了一辈子仗!与江湖决过高下,与朝廷对过铮锋!
他谢三财走到如今的地位,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不是谁的施舍!
他双目猩红,颜华池方才那一番话只会让他愈挫愈勇,他眼神坚定,给最后一人盛完饭,自己刮一刮木桶,凑了半碗,就着一点汤水大口咀嚼。
一边咀嚼,一边扫视每一个兄弟,他们或低着头扒饭,或与他对视。
他知道,今日过后,有些兄弟就再也不会这样鲜活了……
他想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容。
他大口吞咽着米粒,神情坚毅,黝黑的脸上却不住有泪滑落。
“哭屁哭!”鹰眼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哽咽道,“老子陪你南征北战,官兵都打过,怕他几个胡子?!”
鹰眼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这么些年了,最早跟着你的兄弟都死了差不多了,我老鹰从小十八一直到三当家,不是我变牛了,是那十六个哥哥都战死了,刘二哥也死了……”
“死前他们都说,从来也没有后悔跟过你,他们身上有疾,旁人都瞧不起他们,嫌弃他们,只有你把他们当兄弟。”
“我老鹰也一样”。谢三财没想到鹰眼会这么说,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自己这个兄弟好像预见到了什么,才急切地说出这些话。
鹰眼和他一样,是个粗人,是从来不屑把爱说出口的。
可就是这样的鹰眼,用从未有过的忧郁眼神看着他,然后跟他说,“当初是你说的要做一家人,你忘了,我老鹰不会忘!”
谢三财胸口窒闷,好像被人重重锤了一拳,心颤不已。
“我…没忘……”谢三财捂着胸口,深呼吸,“就是因为没忘,就是因为我把自己当你们的哥,要对你们负责,才要更加谨慎!”
“你别分不清谁是家人,谁是外人!”谢三财把空空如也的碗放进木桶,提着桶收碗。
鹰眼没再说什么,谢三财也一言不发,两个人都湿润了眼眶。
“哥……”鹰眼最后说,“昨夜我跟长清君闲聊,长清君说,人在死前一定要记得告别,好好告过别了,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好好告过别了,活着的人就会释怀一点……”
“住口!”
谢三财提着木桶的身影一顿,他背对着鹰眼,鹰眼看不清他脸上的泪,却能看见他用袖子大力揉脸,“什么死啊活的!少咒自己!”
接着,他像是叹息一样轻语,“要走也是哥先走……”
用过早饭,在河里清洗过碗筷,大家都心照不宣,互相看着身边每一个人的脸。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开口,“兄弟我老家在南陵,若兄弟此行不小心丢了脑袋,还请将我送回故土。”
“老子不知道故乡在哪,打小老子就跟着老子的娘四处逃荒,等老子血流干了,你们就把老子丢河里了事!”
那人的小声补充埋没在了其他人的自述里,“老子的娘就是淹死的……”
太平教走在山道上,排成一条长长的龙,这条长龙盘在半山腰,山间是汉子们的铁骨柔情和无尽悲痛。
谢三财又湿了眼,抑制不住疯流的眼泪,他大声呵斥,“都丧什么丧!老子们是去痛打牛驼山的狗儿子们去的!”
他呵斥着,却色厉内荏,众人习惯了他的刀子嘴豆腐心,没有在意他的训斥。
“大……大大哥”,说话的是五当家,这小胖子口歪眼斜,扭曲的面容却清晰可见其难过,“你…你是……是个好…好人,我…我我……”
胖子因为口吃,怎么也说不出来后面的话,急得直流眼泪,“我…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谢三财双手捂脸,肩膀一抖一抖,“我都知道……”
“儿郎们,都给我坚强点!又不是第一次打仗!”
谢三财自己的声音都抖得不像话,却尽量给他人鼓着气,“又不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
显然,这安慰的效果并不好。
鹰眼吐出嘴里叼着的树枝,伸手一指众人,“没根子的小王八羔子们!准备好跟着鹰爷干趴那帮龟儿子了吗?!”
情绪被点燃,热血在沸腾,太平教众人涨红了脸,“老子迫不及待要掏穿他们的肠子了!”
“很好!爷就欣赏你这种兔崽子!不!是狗崽子!”鹰眼哈哈大笑,“狗崽子会咬人,兔崽子除了会跑会跳还会什么?!”
他怒目圆睁,“给爷咬死那帮龟儿子!咬断他们的命根子,鹰爷给你们这些狗玩意儿泡来下酒!”
士气再一次高涨,“老子能吃一整条!”
“一条牛什么!老子能同时吃两根!”有人不屑。
“用你的两张嘴吗?!”那人立马反驳,“不如爷爷的也给你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些土匪们哄笑起来,互相开着荤段子,遗忘了悲伤。
谢三财也终是忍俊不禁,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低声,“狗东西。”
眼睛里却是满满当当的,对如此亲情的眷恋。
“差不多行了!咱跟土匪不一样!”谢三财的声音闯进来。
“别理他,咱就是土匪!”鹰眼白了他一眼,“小崽子们,你们说鹰爷说的是不是?!”
“对对对!”
人群又闹哄哄起来,谢三财见压不住他们,便也作罢。
到牛驼山胡子的寨门口,这条长龙就再也走不动了。
嬉笑都被收起,众人脸上换了凝重。
前方危机四伏,一路上都没有埋伏,说明牛驼山昨日吓破了胆不敢偷袭,因此今日必将集中人马决一死战。
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定然会拼死一搏。
有时候,不要命的狂徒,比清醒理智的疯子更可怕。
谢三财神情凝重,抬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全都是人头。
呈半圆列在门口,像一张包住龙头的巨网,又像是坚固的盾,挡住太平教这支长矛。
战场布局对他们不利,士气有了颓势,此时便需要一鼓作气!
谢三财深吸一口气,率先冲上去。
鹰眼紧随其后,高喝,“人头是爷的!都别跟爷抢!”
他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仿佛牛驼山才处于劣势。
仿佛弹指间牛驼山灰飞烟灭。
太平教的士气再一次飞升,仿佛不是牛驼山包围他们,而是他们包抄牛驼山。
谢三财冷眼厮杀,鹰眼叽叽哇哇转移着敌人的注意力,再赶巧补暗刀。
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牛驼山迅速安定下来,调整战略,有序应对。
牛驼山的胡子比太平教可有资历得多,他们建寨近八十年,诞生十数年的太平教在其眼中与稚嫩的婴儿没什么区别。
牛驼山的当家地位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在牛驼山不讲义气,只讲利益。
天真的孩童怎么拧得过大人的腿
伤亡在逐渐增多,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下后就再也没起来。
谢三财到底是阅历尚浅,眼底逐渐露出迷茫之色,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这一次的伤亡太严重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
他忘了自己还在战场上,竟开始懊悔起来。
他想,若上山前至少派人勘测一下地形,他们不会如此手足无措。
他想,如果他此前了解一下牛驼山的势力,不这样着急反攻,或许可以用最小的牺牲,换最大的利益。
然后……他想起来,昨日二当家摸上山去了。
其实二当家早就考虑到了吧?其实他是想要帮他们的吧?
是他太多疑了吗?可是他也是为了兄弟们……
如今怎么反而害了他们呢?
谢三财出神地想着,没注意到有长刀向他面门劈来!
说时迟那时快,有个精瘦精瘦的人影飞奔过来,挡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