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27章
作者:茶叶二两
“嗯。”裴醉斜睨他一眼,“怎么?”
扶宽噗通一声跪在裴醉面前,梗着脖子道:“我想学刀。”
裴醉解下腰间的雁翎刀,右手一扬,刀鞘破风而来,扶宽眼疾手快地握着刀柄,拔刀出鞘,寒光割破秋日微风,两人鬓发俱是轻颤,而面前的一株淡黄八瓣野花已经被拦腰斩断。
随着刀鞘一声清脆啷当坠地,扶宽才回过神来,抬手将刀深深插进草场,拱手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刀法凌厉有余,细腻不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裴醉低咳,“手中握刀,是为了杀伐,也是为了回护。你若要拔刀,便先磨心吧。”
扶宽垂着头,撇撇嘴。
“怎么,不屑一顾?”裴醉从土中拔出雁翎直刀,淡笑道,“你我刀法不同路,我教不了你。”
扶宽撑了一把身子,拍拍膝盖上的土,不言不语地拱手告退。
裴醉拿起那把雁翎刀,用指尖掸去上面的尘土。
忽得,眼前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还有一方白帕。
“你刀上的血禅呢?”李昀淡淡问道。
裴醉接过那方白帕,仔细地擦拭着,一路从刀柄滑到刀锋弯弧反刃。
帕上的尘土抖落,随风而逝。
“丢了。”裴醉笑道,“丢在五年前的战场上了。”
李昀站在他身侧,静默不语。
“决定原谅我了?”裴醉挑眉。
“是啊,不原谅能如何?谁让兄长天生满嘴胡言,视礼教于粪土。”李昀略略转头,垂下的青丝被风吹起,将那抹极淡的笑容遮得云山雾罩。
裴醉轻笑一声,弯腰去捡那孤零零横在草地上的玄色刀鞘,又用帕子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暗色凤纹,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天下最霸道不过刀法,踏沧海,斩蛟龙,万军中取首级,血不沾刀。可我,已经没办法再肆意挥刀了。”
“朝堂佞臣,我不能下手斩草除根,外贼敌寇,我也不能随意挥军而上。”裴醉自嘲,“为兄手里的刀,早就生锈了。”
李昀微微抬眼,极认真地看着他:“江湖人手中的刀,斩的是不平;上位者手中的刀,护的是周全。”
裴醉将手揽上李昀的腰,将他往身边搂得紧了些,声音渐低:“要回护的人太多,瞻前顾后,失了勇,倒不配用刀了。”
李昀沉吟片刻,展眉浅笑:“刀法我不懂。但,我确有一问。”
“嗯?”裴醉挑眉来了兴致,“说说看。”
“为一人拔刀,此谓勇。”李昀看着裴醉,认真道,“可为千万人而收刀,便不算勇了吗?”
裴醉静静看着李昀片刻,猛地将他揽进怀里。
“李元晦。”
李昀被撞得额头发疼,无奈笑道:“怎么了?”
裴醉心中攒着一小团火,眸中情绪翻涌,却只是哑声笑道:“你比刀谱兵书要好看多了。”
李昀揉着额头的手一僵,没忍住,噗嗤在他怀里笑出声来。
能从裴忘归嘴里听到这话,自己该感到荣幸吧。
“谁说书生空谈圣贤来着。”裴醉在他肩头耳边低声笑,“我的元晦和那群老头子不一样。”
“若是被杨御史听到了,又要参你一本了。”李昀忍笑,声音发闷。
“我会怕?”
“是,兄长什么都不怕。”
李昀轻轻推开裴醉的怀抱,怕他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靠在一旁低低缓了两口气,才能平心静气地抬眼看他。
“忘归,你打算何时启程回承启?”
“三日后。”裴醉将刀重新配在腰间,笑道,“怎么了,元晦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只是担心你。”李昀眉心又蹙。
裴醉左手握着右手护腕,右手攥拳又张开,挑眉道:“要为兄打一套拳给你看看吗?”
李昀淡淡抬手:“可以了,不必了。”
两人正说着,守营兵卒忽得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场中央,跪在陈琛面前,高声喊道:“指、指挥使,军营门口有,有人找!”
“谁啊?”陈琛抹了一把汗,不耐烦道。
“不知道,那人只剩一口气了。”
陈琛暂且放下手中的操练,跟着兵卒一路走到门口,却看见了跪在军营门口的一个小孩子,束起的垂髫也松散地耷拉下来,满脸血污,胸前的伤口往外淌着血,浸透了破旧的衣衫,晕得周围黄沙地面也变红着裹了一圈。
陈琛只觉得那孩子有些眼熟,两步猛冲上前,抬手替他按着胸口的伤口,惊怒道:“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你是...承友县的那个...”
对了,是那天吸着鼻涕,傻笑着养马的小孩子。
陈琛一把抱起那孩子,转身便疯跑,一路吼着:“找军医!”
张狗蛋眼角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脏兮兮的小脸淌下来,他用尽全力,抓着陈琛的铠甲,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小声说着:“村子,村子被人...”
陈琛心中不好的预感顶上了头,震得他额角发麻,他吼道:“村子怎么了?!”
“坏人,带刀...爷爷,还有娘亲...”张狗蛋嘴里的鲜血不断涌出,苍白的小脸渐渐失去生机,只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干张了张嘴,“大哥哥,救...救...”
小孩子的体温散得很快,陈琛眼睁睁看着那最后一点温度也被秋风带走,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铠甲。
扶宽听到消息,一路狂奔而来,却只看到了呆怔在原地的陈琛,还有怀中不断淌血那具年幼的尸体。
“怎么回事!”扶宽从他手中夺过那具小小的尸体,两眼血红,脖颈青筋暴起。
陈琛浑身发颤,紧紧攥着拳,拼尽全力朝地面重重砸去,如困兽嘶吼。
是他没思虑周全。
村里没了壮丁,剩下一村妇孺老者,没有卫所军户籍,也没有官府可相护,任谁都能踩上一脚。屠村,比起踩死几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来人!”
他声音发颤,握着剑的手发抖。
“握住了。”
陈琛手中要掉落的剑被一只手牢牢攥着。
他眼中尽是红血丝,眼眶已经全红了。他转头,对上裴醉冷静的一双眼睛,心中排山倒海的愤怒和无力都被拼死压了回去。
“将军。”陈琛浸满鲜血的手掌拼命握着裴醉的手腕,几乎要捏到彼此的筋骨尽碎。
“少贽。”裴醉抬手攥着他的肩,“跟我走。”
陈琛死死咬着牙,挤出一个字:“是。”
李昀站在不远处,看见已经披了全甲上阵的裴醉跨上马,回头朝他望了一眼。
铠甲铮亮,头盔红缨微扬,腰间战刀与铁甲摩擦争鸣。
李昀没想过,还能亲眼看见裴醉披甲上阵的模样。
他穿过一片兵荒马乱,安静地走到裴醉的马前,抬手抚摸那匹枣红色战马的鬃毛,抬眼问道:“若是水匪,你点两千余兵,够吗?”
“够了。”裴醉拍拍李昀的手背,安慰道,“相信我。”
“你若毒发...”
“我尽量不动手。”裴醉笑道,“你放心,这毒也是个软骨头,此强彼弱。我若不想死,谁也带不走我。”
李昀缓缓回握住裴醉的手掌。
将军不死,便要提刀上马;山河未靖,便不言解甲归田。
“去吧。”李昀轻声道,“我在这里,没人敢趁乱扰军心。”
“好,那就全仰仗梁王殿下了。”
裴醉眸中藏着笑意,转身调转马头,马嘶长鸣,宛如出阵悲歌,响彻一营。
陈琛跟在裴醉的身后,一人一马,极快地冲了出去。
兵卒阵中来自华易村的几百人,每个人眼中都是血红与愤怒。
死的是他们的家人亲友,切肤之痛,不可言说。
几千兵卒迈着凌乱却沉重的脚步,一路向着承友县奔袭。
天降暴雨,道路泥泞,众人踏着泥浆飞溅,顶风冒雨,丝毫不减脚下急速奔驰。
等他们到了村中,只看到了已经倒下的村门匾额,半截身子埋进了泥土里,狼狈地被踩得稀烂。
那些旧日时光,亲人的音容笑貌,也被肮脏又冰冷地埋进了土里。
扶宽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去,裴醉一刀便劈了他胯下的马,人和马一同歪斜着摔进泥泞里。
裴醉按着心口,脸色泛白,被雨水冲刷着更如冷玉一般白皙。
他调转马头,对着身后蠢蠢欲动的兵卒冷声喝道:“有敢妄动者,不必死在水匪手下,先会死在本王手里。”
众人怎会忍得住,前头便有几个想要闷头向村中冲的兵卒,陈琛不言不语,站在裴醉身侧,拔出身侧铁剑。
铁剑剑身笔直,出剑迅疾,劈雨斩风,一个呼吸间,三个兵卒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尸身分离,轰然倒地。鲜血与地上狼藉浑然一体,宛如人间地狱。
兵卒被这等残酷军法所震慑,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妄动。
裴醉沉声道:“围村。”
陈琛抬手,两千兵卒自动分成两列,将整个村子围了起来。
裴醉低声朝陈琛说:“若是谈知府提及的水匪,约几百余人。十则围之,绝不会输。你接触过水匪,他们是何作战方式?”
“出手狠辣,刀刀致命,非普通驻军所能抵挡。”陈琛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硬声道,“不过,水匪虽强,但这两日末将训练营中军士,他们也不差。”
“好。”
裴醉眯起眼,握着手中二指宽的雁翎刀,与扶宽两人立于马上,静静地看着远处正肆意抢掠的身影。
“以逸待劳。”陈琛低低默念,狠狠闭上了眼,把心头的怒火与愧疚都暂时藏了起来。
“正是。”裴醉抵唇轻咳,唇边的红痕被雨水冲刷得毫无痕迹。
不过半盏茶功夫,村口有身着三帘铁甲的水匪,抬脚踹了挡路的尸体,手中拎着轻薄细长的弯刀,大摇大摆地出现。
见雨帘中默然静立的兵卒围村,他们丢了手中抢掠得来的钱粮,身体微弓,像是猎豹捕食前的警惕与兴奋。
渐渐地,水匪几百余人聚成一团,如绷紧的弓弦而射出的利箭,利落地朝着一个方向突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