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陈舷进去逛了圈,买了一堆洗发护发生发的东西。结账时超市收银员忍不住看了他戴帽的头顶两眼,最后叹息一声,像惋惜方谕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年纪轻轻就早秃。

方谕懒得解释,拿上袋子就走了,陈舷在后头憋笑憋得要背过气儿去。

方谕家里有个浴缸。

这天往后,他开始隔三差五地就给陈舷洗一次头。

把浴缸里放满水后,陈舷就会背靠着外面,坐在里面泡着,方谕就拉个凳子过来,坐在浴缸边,给陈舷洗一遍头。

那些洗发护发生发的,他全都给陈舷上一次,还会给他弄点精油抹上。

陈舷泡在水里。虽然他还有点羞耻,但方谕也不看他那么多,倒也还好。

方谕不怎么用力,手法很轻,总轻轻揉洗他的脑袋。绵密的泡沫被花洒的细水冲洗下来,落在陈舷身边,就在水上飘飘忽忽地飘来飘去。

陈舷在水里轻轻晃了两下腿,摇了几圈涟漪出来,又不敢摇得太大。

他耳根挺红。

方谕在他后面倒是穿得齐整,就只是撸起袖子和裤腿,陈舷可是在水里一件都没有。

洗完澡,陈舷穿着浴袍走出来。

方谕把手洗干净,擦干,放下袖子,看了他一眼。

方谕伸手捏了捏他肩膀,说:“还是瘦。”

“那倒是,”陈舷捏捏自己胳膊,“不过我妈说我又胖一点了。”

“比住院那会儿好很多了,但还差着点。”方谕把手伸到他下巴底下,逗猫逗狗似的挠了两下,“明天给你做点肉吃。”

陈舷顺着他的力度,扬扬下巴,还挺傲:“不吃太油的。”

“我知道。”方谕说。

来意大利的这两个月里,陈舷的病一点一点又好了很多,重了大概有十多斤。听从医生和营养师的话,他吃的饭一点一点正常了,从软烂的东西逐步恢复了正常饮食。最近能吃点硬东西了,方谕就在前天买了一堆排骨回来清炖,让焦娅去了骨头,做给他吃。

陈舷还不能暴饮暴食,方谕就只给他拿了些适当的分量,医生说他突然吃得太腻的话,有可能还会反胃呕吐。

“癌症可是重病,切胃更不是小事。这可得长期小心对待,千万别觉得,都几个月过去了,一定养得差不多了——会得胃癌,就说明胃不太好,以后一定、一定,要小心养着。”

医生语重心长地这么说。

方谕上心地全部记下了。

他看着陈舷,陈舷正对着镜子研究自己,一会儿捏捏胳膊一会儿捏捏腰上。他还是瘦,虽然没原来那么瘦骨嶙峋,但看着还是有些病态地瘦。

方谕看了一会儿,轻轻勾勾嘴角,不自知地笑起来。

第110章 回国

方谕这么一说瘦和不瘦的事, 陈舷就解开些浴袍,拉开胸前的衣服,对着镜子, 又把自己仔细端详一番。

端详了会儿,他转过身,对着方谕, 拉着衣襟, 指着自己胸腔旁边——那处还有点瘦骨嶙峋,能看见凸出来的一片骨头。

“诶, 我这也算排骨。”陈舷说,“炖我不?”

“……不许开这种玩笑,你给我穿好。”

陈舷又把衣服裹好, 对他吐了吐舌头:“不炖就不炖。”

方谕哭笑不得。

陈舷哼哼唧唧地哼起歌来,拿着吹风机吹干了头发, 又洗了把脸。刚拿着毛巾把脸擦干,他才发觉哪里不对。

一偏头, 他就看见方谕还站在门口, 就那么抱着双臂看着他, 嘴角带笑。

“干什么?”

方谕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想,你好了很多了,现在会跟我开玩笑了。”

“我很高兴,哥。”

“幸好, 我当时拉了你一把。”他说,“我其实做了几次梦,梦见那时候没拉住你,吓得醒过来就哭。”

他一说这话,陈舷心上一片哑然。

“……哭什么, ”陈舷说,“说得我都想哭了。”

方谕跟着苦笑一声,走过来又抱他,捏着他的耳朵搓了搓。

“你不能哭,你在过好日子,怎么能哭。”方谕说,“我不能让你哭。”

嘿,这人真会说话。

“那你也别哭。”陈舷说。

“好。”

头发长出来之后,陈舷算是又好了一大截——至少他的精神,是真的又好了一大截。

陈舷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他看着自己一天天又长出来的头发,才终于有种自己从半截入土的枯槁变回正常人的实感。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做噩梦了,精神也好久都没有麻木过。

一晃三个月了。从他做完切胃手术开始,又三个月多了。

陈白元打电话过来,告诉方谕,陈舷得去复查。

于是方谕带着他去都灵城医院又看了一次。

检查过程里,陈舷依然紧张,死抓着他不放手,做检查的时候就抱着双臂不安。方谕抽空就抱一抱他,揽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

“我在这儿,哥,”他说,“没事的,没事,别害怕。”

陈舷朝他牵强地扯扯嘴角,脸色却苍白至极。

他害怕癌症又回来。太疼了,治病也疼得病也疼,他太害怕。

但好在复查没有任何问题,检查的医生和蔼地笑着,把结果交给他们,说了一句叽里咕噜的意大利语。

陈舷不明所以,望向方谕,吓得整张脸都在绷紧。

“他说你很健康,不用担心,完全没有复发。”方谕说,“他让你保持好心情。”

陈舷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我说了你不会有事的,要保持好心情,哥。”方谕又提醒他一句,捏捏他的脸,“开心对恢复有好处。”

“我听见了。”陈舷拉住他的手腕,“我最近很好,你带着我,我就开心。”

方谕愣了下,然后无奈一笑。

“回家回家,”陈舷又搓搓自己的胳膊,惊魂未定地往他身上一倒,“吓死我了。”

*

时装秀的日子快到了,会场彻底完整,最后的几天,就是在一直彩排。

陈舷坐在底下,看着漂亮的模特们极其专业的在T台上一个个走过去。

方谕又在里里外外地乱忙,日子逼近的这几天尤其。

陈舷总看见他被一群人围着走来走去。

但他每次在台上忙一会儿,就会低头去找陈舷。陈舷总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知道方谕会找他,所以一直坐在那里。

所以,方谕找他,也总是很快。

每次方谕看见他,都会跟他挥挥手,短暂地从工作时的臭脸中抽离出来,柔和地朝他笑。

这么一次两次三次,谁都看得出他俩有事儿,搞得会场的工作人员看陈舷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后来还时不时地有人过来,打量陈舷几眼,低头问马西莫两句话。

俩人叽里咕噜地谈一会儿,然后,那人就会意味深长地朝陈舷看一眼。

陈舷每次都迷茫地眨眨眼。

来人便会礼貌地朝他笑笑,离开,其中还有人会礼貌地向他递上名片。

陈舷坐在这儿的近两个月里,这样的事儿已经来了好几十次。

距离时装秀还有七天——这天,又来了一个。

来的是个长相清秀的金发中年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十分和蔼,胸前挂着个工作证。

和之前来的所有人一样,他和马西莫说了两句话之后,就站起身来,朝陈舷礼貌地笑笑,转身离开。

陈舷想都知道是来问什么的,但这回实在无聊,便和马西莫开口确认:“他们都来问你什么?”

马西莫淡淡地回答:“您和老板的关系。”

“果然。”陈舷说,“那你说了什么?”

“我说是心爱之人。”

“……”陈舷有点被恶心着,“下次能换个没这么肉麻的说法吗?”

“肉麻吗?”马西莫歪歪脑袋,“这不是事实吗,陈先生,在意大利,我们都这么介绍爱人。”

肉麻的意大利!

看见他的表情,马西莫笑出声来:“这并不肉麻吧,这只是陈述事实。中国人都太含蓄了,一主动表达爱就觉得肉麻、矫情,不愿说出口。”

“大家都觉得,不说出口对方也能明白,因为你们相爱。可人又不能读心,不说出口,人家怎么知道呢。”

他似乎话里有话。

陈舷看了他一眼。

马西莫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看着他,平静至极。

“所以,没有什么肉麻不肉麻的,老板的确最爱您,我没说错。”

陈舷干笑一声:“说不过你。”

“事实如此。”马西莫耸了耸肩。

陈舷看了片刻马西莫平和的脸,忽然有些感慨:“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以为你是他在意大利找的新男朋友。”

马西莫刚微笑着喝了口蜂蜜水。

陈舷这话一出,他“噗——”地一口,全给喷了。

他不仅喷了,还呛到了,就那么后背一弯,脸低在两腿间,左手捂着脸咳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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