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热 第26章
作者:境风
“管个屁哦。”邓宇啧啧两声,“茶楼老板在市里有个赚钱的大场子,本来就不在乎倒盐巷子这仨瓜两枣,这几年韩建辰从里头捞了多少油水,他一个看场子的把自己混得跟真老板似的,真老板能不知道?谁都不傻好不好。”
邓宇又说:“哦对了,伟龙前两天去汪哥那,估计想在汽修城混个修车工,不知道为什么,汪哥没要他。”
万荻声问:“没要?”
“没。”邓宇说,“伟龙技术不行,哪像你,脑子好使学东西快。”
纪浮转头看看他。
新租的房子在芳菲路。
“脑子好使研究研究,我去洗澡了。”纪浮拿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碰了下他的疤。
万荻声坐在沙发上低头理货,抬头接下玻璃瓶时已经错过了纪浮的目光,翻过来看它的说明,看完烧得他坐立难安。
这是搬进新家的第一晚。
房东说了,晚上别出太大动静。这样又有一种颇为别致的刺激,纪浮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人在万荻声怀里,此前说过的“我们迟早要上床”到今天被证实了其内容的真实性。真实的,性。
万荻声紧张。
所有地方都在紧张,他将纪浮抱得很紧,平时忍耐很多,尽量不去触摸他,因为一碰到就不想松开。为了让他别这么紧张,纪浮亲吻他,他感觉意识混乱,房间变成洞窟,他和纪浮相依为命,外面是冰天雪地的盛夏,无人之境,并且别说话。
“嘘。”纪浮拇指按在他唇上,然后耳朵倾过来,“想说什么?”
“在哪里?”万荻声问。
他知道的,有一个点,但他找不到。
纪浮笑起来,轻声说:“不知道啊,我第一次做,自己找吧,宝贝弟弟。”
“你身上好热,哥哥。”
第19章 正文完
雷声落下时,老小区跳电,灯明暗闪了两下。
纪浮听见雷声和自己的心跳响彻云霄,接着他被万荻声叼住耳垂,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东西,直到一只手盖在他眼睛上,耳边紧张到沙哑的声音问:“疼吗?怎么哭了。”
纪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掉眼泪,也没有回答,只更用力地抱着他。来到最后阶段,纪浮已经爽到产生了恐惧感。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好像窗外雷暴雨会砸碎玻璃涌进来溺毙他。
他呼吸频率过高,万荻声贴过来亲吻他,让他别怕、放松,夸他很棒。这只第一次而已,纪浮竟有种有今朝无来日的濒死感。万荻声有比较克制,细密的吻落在他皮肤的任何地方,忍了一后背的汗,最后关头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有几下快把纪浮撞碎了,等万荻声恢复理智,他认真道歉:“对不起。”
但纪浮单单是看向他就已经用尽力气,说不出一个字来。
瑁城这个时节常有强对流天气,一夜风雨后,第二天的云蓬松柔软,雪白的,团在天边飘着。
风大雨大,像个高压水枪,把天洗得透亮干净。万荻声摩托车停在店门口,问:“能行吗?”
“能。”纪浮下车,摘了头盔,“你走吧。”
“真能?”万荻声又问。
纪浮回头,眼神平静:“难道以后睡一次店休三天?”
万荻声无言以对:“我……我中午买白斩鸡回来?”
“可以。”
秉承着该省省该花花的原则,他们这个铺子连门头都是从倒盐巷子直接拆下带过来。没有搞开业仪式,换下了门口褪色的旧“福”字,贴了对新的,完事儿就开门做生意。
开在老城区的五金店就是这样,有个差不多就行,不必装修得太精美,否则容易叫人望而却步,生怕你四颗螺丝收他688。
店里打扫得很干净,旧货架是邓宇在市场淘来的,原先那个全靠塑料扣的危楼货架确实不能继续用。纪浮把卷闸门推上去,钥匙搁在收银台,开空调。
铺子非常完美地融入了潮亭南路,和大家一样旧旧的,门头久经风雨,恍若在这里经营了二三十年。左边卖二手电动车,右边卖车轮饼和瓜子花生。五金店的前身是个快递驿站,里头拿快递外头卖水果。据说因为驿站门口占道经营,卖着水果还有个烤肠箱子,夏天更是拖了个冰箱卖啤酒,搞得两边铺子怨声载道,因为总挡着他们的店门。
上午进店的人都是碰巧路过的,因为刚开业,连地图上的搜索都没更新。进来几个买扳手剪刀和胶枪,纪浮已经是熟练工,最后那个买胶枪的出了店门两步又折回来,又要买个打火机,纪浮拿了个火机递给他说不用钱。
如果说倒盐巷子是一个“村落”,那么潮亭南路就是遵循规则运行的社区。
瓜子副食店的老板中午跟他们右边的店家吵起来了,说他们门口的冰柜挡着他家水龙头。另家说这哪儿挡了,瓜子店的说,水龙头都没法掰到最大了,挡着呢。
“这儿的人看热闹都挺收敛。”纪浮说,“要是倒盐巷子,张大夫估计已经坐人家店里听了。”
“早上郭姐给我打电话了。”万荻声将白斩鸡盒子打开,还有个打包回来的排骨汤,“她说她们已经从赵三街搬走了,问我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把钥匙送过来。”
纪浮手里在抠米饭的盖儿,手里停下来,被万荻声接过去。他不解:“搬走了?不是说了吗,我不用去赵三街住,那屋子她们娘俩住呗。”
纪浮说完,又自问自答似的:“可能还是觉得愧疚吧,她甚至都不认得我姥爷,只是罗大爷好心给她们个住处……估计罗大爷当初也没想到我会回瑁城。”
当年,纪巍是如何向棋友罗大爷描述这对母子已经无从知晓,但估摸着是告诉罗大爷,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万荻声说:“嗯,她说自打知道你回了瑁城,连觉都睡不安,心里觉得对不住你。”
纪浮苦笑:“能理解,那她们有地方住了?”
“说是在她女儿学校附近租到了个便宜的房子,押金什么的都交过了。”万荻声把最后一个打包盒也拆开,向他笑笑,“我买了炸虾。”
“哦!”纪浮眼睛一亮。
正午日头毒辣,隔壁和隔壁的隔壁还在吵,已经进阶到要报警的程度。
纪浮丢垃圾的时候路过了下,看了眼那冰柜,确实挺大的,一双开门大冰箱,看起来是厂家送的。纪浮想,他们也得整一个,因为厂家送冰柜有电费补贴,目的是占用店内的空间为自己做广告,也是为了充作货物存储空间。
回到铺子里后,纪浮开始研究哪儿可以腾出来一块地方。
万荻声坐在矮凳,理着永远理不完的货,见他在那儿拧着眉毛看看这看看那,低头继续理货。
第二个礼拜,收银台侧边,原本挂了一墙格式钳子剪子的空位摆上了冰箱。他们选择了均价三块钱左右的饮料,厂家的要求是及时补货,保持冰箱是满的,以及不可以存放其他品牌的饮料。
万荻声知道纪浮平时把一些水果啊酸奶的搁在一排排饮料后边,反正不会被看见。
这天晚上万荻声回得比较迟,纪浮在看一部纪录片,歪了下身子,伸着胳膊去冰箱里拿了瓶冰丝丝的果汁递给他。
每天平稳地过着,万荻声和邓宇一天到晚在外边接活干活,市里做维修工果然比在倒盐巷子那儿活更多。只不过他们因为没有加入平台,所以接的活儿大部分还是从原来的老顾客们延伸出去。
譬如薛姐上班那个店,若是左右两边的店里有个什么坏了,过来问问有没有认得的维修工,薛姐就会把他们俩推荐过去。
万荻声几口下去,那瓶果汁没了一半。纪浮抬眼看看他:“陈老板那儿什么活啊,累成这样。”
万荻声说:“陈老板那早干完了,出来的时候他们ktv外边一个报亭老板给我拦下,叫我帮他修灯。他那灯,接的是市政路灯配电箱。”
“偷电的啊?”
“我在那报亭爬上爬下找了半天这线是怎么走的……”万荻声叹气,“最后才搞明白,他的灯没电了,是因为入夏后,路灯换太阳能了,那配电箱挖走不用了。”
纪浮笑着叹气摇摇头。
时间差不多了,一般八点半邓宇还没来的话,就可以直接关门走人。纪浮关上电脑,关灯,万荻声把门口的杂物收拾进来,拉下卷闸门,锁上。
卷闸门哗啦啦的声音对纪浮来讲是一天里的节点,潮亭南路上大部分铺子八九点钟都关了,月亮垂在几根电线之间,这个声音结束后,到入睡之前,是一天里纪浮最喜欢的。
有时候他会跟万荻声骑车去超市,超市卖冰淇淋的窗口会在这个时间会把甜筒接得巨大一个,打烊前折扣的烤鸡和寿司也是不错的选择,万荻声平时干活,夜里偶尔会需要再补一顿。
到最后回去芳菲路,一切都是静谧的,在家里有时候做/爱,或看电影,看完在阳台点个蚊香抽烟。
纪浮还是喜欢从楼上向下看,芳菲路北侧沿街开着夜宵饭馆和烟酒店,有饭馆就有卖烟酒的,有卖烟酒的就有代驾在附近待着,代驾在附近待着就有那么几家平价的糖水摊或炒粉炒面店。大家相辅相成,自成一套生态。
“那边那家是干什么的?”纪浮远远地向街尾望。
“什么?”万荻声有些困了,嘀咕着凑过来,搂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亲,然后蹭他颈窝,眼皮子都没掀,“哪家?”
“没事了,睡觉吧。”纪浮笑着揉揉他头发。
万荻声夏天会把头发修得更短,摸起来手掌酥麻的,这发型完整地显露出万荻声优异的骨相,他自己是图个凉快方便,纪浮看着则甚是满意。
夏天在外边干活消耗更大,万荻声入睡很快,但睡得不沉,纪浮如果夜里醒一下,翻身去看看时间,他也会跟着醒。这时候,纪浮会锁屏手机,放回床头柜,挪到万荻声身边,和他抱住,以一个不太舒适但非常安心的姿态抱着安睡。很快就能再睡着。
流星赶月的日子里,夏天最热最晒的时节,狂飙突进的气温被一场夜雨叫停,如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迎来了瑁城的秋天。
住他们对门的阿姨终于可以白天牵着她的柯基出去遛弯,否则水泥地烫脚。不过纪浮觉得那只柯基主要挨烫的是肚子,胖得底盘擦地了都。阿姨每每跟人解释说:因为绝育了,激素不稳定导致的长肉了,哎呀我们有在减肥啦天这样子热不好出去的,今天刚洗完澡毛比较蓬松。
这天从铺子里回家又碰上柯基了,阿姨和她女儿一块遛着。她们的柯基没有断尾,翘着巨大的毛尾巴,因为太胖了,一步步走得很辛苦。
阿姨停下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啊,终于凉快点了。”
纪浮说“是”,手里拎着一袋子吃的。阿姨瞧了瞧,笑眯眯地叮嘱:“不好总是吃夜宵的噢,对消化系统不好的。”
“唉好。”纪浮点点头。那边万荻声停好了车走过来,狗凑过来拿鼻子戳他,他蹲下来摸摸狗头,小声说:“小肥狗。”
不料被阿姨的女儿听见了,她强行解释:“它只是腿短,所以从视觉比例上显得胖。”
“……”万荻声沉默地站起来,点点头。
柯基丝毫不给主人颜面,对着纪浮手里的袋子疯狂嗅闻,一边闻一边舔嘴巴。双方都很尴尬。
“每只肥肥的小动物都有护短的主人。”上楼时纪浮这么说。
“狗那么胖不好的。”万荻声说,“它刚刚口水流到我裤子上了。”
“那废话呢,这袋子里装着一盒糖醋排骨。”
万荻声笑着掏钥匙开门。
原本这天晚上会和从前一样,万荻声今天干一下午重活,这时候补个餐,然后洗洗上床,和纪浮一起看点东西。可能看着看着就会睡着,然后平板电脑放在那里电量耗尽。
结果是刚吃完,汪哥打了个电话过来。
万荻声放下筷子接起来:“汪哥。”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找你,小万,你现在有空没?”
“您说。”万荻声说。
纪浮递了个疑问的眼神过去,万荻声举着手机跟他点头,纪浮明白了,也点头。
“好,我十五分钟过去。”万荻声说。
“紧急救援?”纪浮问。
“真聪明。”万荻声起来收拾打包盒之类的垃圾,说,“平筝路有辆车坏路上了,车主不想拖车,附近24小时救援的都出去了,是汪哥的老客户。”
“平筝路啊。”纪浮想了下,“都快到国道了。”
“嗯。”万荻声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分,“现在过去一小时,修好再回来,不知道几点了。”
纪浮说:“这个时间汽修打过来也没别的事了,我跟你一起。”
平筝路几乎是在瑁城的边缘,它尽头的岔路拐过去就是国道。那条国道修筑得宽敞平坦,沿着它向南跑上六十公里就是海。
十五分钟的摩托车到汪哥那儿,汪哥在汽修城门口等着他们。到了后,汪哥十分不好意思:“真抱歉啊,我老婆出差了,不能放女儿一个人在家,还是得麻烦你。你开这个车去,车里有工具箱,手动挡的会吧?”
“没事汪哥。”万荻声接过来车钥匙,“手动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