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星 极夜星 第105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HE 近代现代

第104章 以后不再分开

  李彦文发来地址,是他老师在郊区的住址。

  转天下午他们叫车过去,下车时傅凛川忽然说:“这个地方我有印象。”

  谢择星用眼神询问他。

  傅凛川解释:“小时候见过我父亲的一张照片,在这门口拍的,背景就是这栋房子。”

  谢择星道:“那应该是真的吧,你父亲的好友就是李医生这位老师。”

  傅凛川点头,也觉得颇为巧合。

  门铃按响,来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确认身份后让他们进门,带他们上二楼。

  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前,女人推开房门,请他们进去。

  须发皆白的老人半躺在床里,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目光很快停在了傅凛川的脸上。

  傅凛川上前,用英语自报家门:“您好,我是傅正则的儿子傅凛川。”

  老人微微颔首:“抱歉之前一直身体不好,没有看到彦文发给我的邮件,最近才联系上你们。我看过你十几岁时的照片,你的模样没变,长得也很像你母亲。”

  傅凛川的目光微动,意识到这位老者不但认识他父亲,还认识他母亲。

  他犹豫着要怎么组织语言开口问,对方先关心起他,他这些年的成长经历、他的工作、他做过的那些研究。

  傅凛川很有耐性地一一回答。

  “你和你父亲一样,科研天赋叫人羡慕,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老人感叹,“我从前也很羡慕,甚至嫉妒过他。”

  傅凛川道:“您也是神经外科领域的顶尖专家。”

  老人自嘲:“我不过是比别人年纪大些经验丰富些而已。”

  一旁的谢择星听着心生疑窦,如果神经元催化剂真是这位老人弄出来的东西,他的学术贡献绝对还在傅凛川父亲之上,又何必这样妄自菲薄?

  傅凛川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索性直入主题:“我们今天来这里,是有些事情想跟您请教,李医生说您知道神经元催化剂这样东西,能否直白告诉我们,它究竟是什么?又能起什么作用?”

  老人默然片刻,反问他:“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不,”傅凛川说,“他从没跟我提过,我只是在他的笔记上看过相关内容……我父亲改造过我母亲,用信息素控制了她的生理,再用神经元催化剂控制了她的情感,我学着他,做了十分错的事情,我很后悔,很想搞清楚明白。”

  老人看向他身后的谢择星,开口:“我看到了你在网上发布的言论,你很勇敢,敢向全世界承认你被改造过,他是不是也在你身上用过神经元催化剂?”

  谢择星肯定:“他自己也用了。”

  老人稍微意外,傅凛川解释道:“按照我父亲笔记里写的,使用神经元催化剂如同我们中国人传说里的种蛊,我给他种了蛊,也给我自己种了蛊,试图以此操控情感。”

  老人却问:“你们觉得情感是能被操控的吗?”

  傅凛川皱眉,他其实不想承认,但不能不承认:“大众普遍认同爱情是多巴胺、肾上腺素等神经递质作用的影响,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老人继续问:“那么多巴胺的分泌能不能自由控制?只对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里产生,并且随时可以切断?”

  傅凛川有些哑然,对方缓缓摇头:“我曾经花费了很多年研究这些,自以为靠神经元催化剂可以做到,但人的脑神经细胞太过精密复杂,我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我以为的成功,其实只是实验误差。

  “那时我跟你父亲在同一个研究所工作,我们是至交好友但也暗暗较劲,他研究腺体改造,我研究神经元催化剂,我曾经跟他说如果我们都成功了,也许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一个人爱上我们永远离不开我们,没想到我的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

  “后来他告诉我他已经突破了腺体改造的瓶颈,但不想把实验成果交给研究所,打算回去中国。我那时很嫉妒他,欺骗他我也成功了,他走之前盗取了我的研究数据,却不知道那其实是失败品。”

  谢择星闻言愣了愣,下意识抓住了身边傅凛川的手。

  傅凛川回握住他,冷静看着面前的老人:“所以神经元催化剂其实是实验失败品,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它也许可以一时刺激多巴胺的分泌,让人产生爱情的错觉,但时效有限,”老人道,“约等于没有作用。”

  谢择星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像早有预感,今日真正被证实,却依旧有种极致荒诞感。

  傅凛川的眉头紧蹙:“可我父亲坚持认为他成功了,他操控了我母亲的情感。”

  “他很固执,一直在自我欺骗而已,”老人苦笑,“你的母亲当年是来这边念书的留学生,在研究所实习,我和你父亲都对她一见钟情。但我没敢向你母亲表白,因为你父亲和母亲同是中国人,有共同的语言和文化,我自认无法跟你父亲竞争,选择了退出。

  “后来你母亲毕业回去,没多久你父亲也辞职跟随她一起回了中国,那以后我跟他们断了联系,直到几年后,有一个夜里,我接到你母亲打给我的电话,才知道你父亲后来对她做过什么。”

  傅凛川仿佛预知到了接下来会听到的真相,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她什么时候给您打的电话?”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三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你们那边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多,我很意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那个点打给我。她在电话里跟我说她当年有好感的人其实是我,问我那时为什么不开口把她留下来,她跟我道别,说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没能留住她,后来再收到消息,是她雨夜开车冲进了河道里,事故发生在她切断那通电话后的几分钟内,但我知道那不是意外,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傅凛川周身的气压逐渐低下,谢择星握紧了他的手,指节交缠试图安抚他。

  傅凛川消化着老人说的这些话,良久,问对方:“后来呢?”

  “后来又过了十年,”老人疲惫道,“你父亲联系我,说他也快死了,他很后悔,他说他知道我嫉妒他,一直以来他也很嫉妒我,嫉妒我走进过你母亲心里,而他即便强制改造了你母亲逼迫她生下你,依旧没有真正得到过她。我告诉他神经元催化剂是假的,他说他早已知道,他从前信以为真做下那些事,后来得到的都是报应。

  “他在临死前寄了一张你的照片和一封信给我,说他没脸亲口跟你坦白真相,等你成年以后让我将信转交给你,原谅我对他的恨意,不想帮他做这件事,后来也没再去找你。直到我看到你身边人发布在网上的视频,知道你也走上了你父亲当年的路,我才意识到不能再隐瞒,一定要将真相告诉你们。”

  老人说完艰难用力,拉开了床头的一个抽屉,颤抖的手取出了一封信,递给傅凛川。

  傅凛川顿了顿,伸手接过,信封已经泛黄,上面是他父亲的字迹,收件人写着他的名字。

  道别了老人,他们下楼,没有立刻走。

  停步在外面阳光充足的花园里,傅凛川拆开那封信,看了很久。

  谢择星则看着他,傅凛川始终很冷静,眼里那些复杂情绪也最终归于了沉寂。

  信看完,傅凛川握着信纸的手垂下,慢慢闭了闭眼,哑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崇拜他,即便他逼迫我做痛感训练难以忍受,但他说那是为我好我也信了,我从没怀疑过他会对我说谎。

  “他说我母亲很爱他很爱我,是出意外才离开了我们,我都以为是真的,我学着他的方式去爱别人,实在错得离谱。”

  谢择星安慰他:“你母亲去世时你才几岁而已,你信任你父亲很正常,不用自责。”

  傅凛川看着近在自己眼前的人:“择星,小时候我母亲曾经说我很像他,那时我以为是她爱我们才这样感叹,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了,那后面还有一句话,我母亲说的是‘你很像他,不要学他’,我后来做的事,我母亲知道了一定很失望。”

  谢择星上前一步,抱了抱他,退开时凝视他的眼睛认真说:“傅凛川,你比你父亲幸运,你母亲不爱他,但我爱你,我说过了我原谅你,真的。”

  傅凛川用力拉他入怀,压住了声音里的哽咽:“谢谢你,择星,谢谢。”

  他们叫出租车回去,近傍晚,忽然下了雨。

  “我们明天回国吧,”谢择星的视线自车窗外瞬间昏暗了的天色收回,说,“早一点去藏北。”

  傅凛川的情绪已经平复,拿出手机打开票务app,明天下午回国的航班还有票,他直接订了两张。

  回酒店他们叫了客房送餐,晚餐吃完,很快入夜。

  谢择星站在玻璃大窗前,看窗外的雨夜城市夜景。

  傅凛川收拾了东西,回头见他还在原地似乎看得入了神,也走过来,问:“在看什么?”

  “下雨了,”谢择星轻声道,“以前你说小时候很讨厌下雨的夜晚,是因为你母亲?”

  傅凛川的神色微动:“你记得?”

  他只和谢择星说过一次,是在将谢择星关起来以后,没想到连那时他说的话谢择星也记得清楚。

  “记得,”谢择星点头,“你那时握着我的手,求我可怜可怜你,其实我早该发现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你还说后来发现雨夜也不全是不好的记忆,也有更值得记住的回忆,那是什么?”

  傅凛川沉默之后,随口提起大学时代的那一点往事。

  谢择星微怔:“那我倒是真不记得了,难怪。”

  傅凛川问:“难怪什么?”

  谢择星说:“难怪你不肯放过我,是我从前招惹你太过了。”

  傅凛川:“……”

  “算了,过去的事我的确有一点责任,不全是为你找借口。”

  谢择星轻叹:“其实我今天很高兴,那位老先生说神经元催化剂根本没作用时,我是真的很高兴,虽然我跟你说相信我自己的心,但之前我心里确实还有一点疙瘩,这个结终于彻底解开了。傅凛川,我爱你,这是真的,不是你操控了我的情感,是我真真切切在爱你。”

  傅凛川道:“我知道。”谢择星的高兴他感知到了,他也一样,如释重负。

  谢择星伸手拨了一下他脖子上的戒指:“这个给我嘛。”

  “没有剪刀,”傅凛川说,“我去借。”

  谢择星拉开旁边的抽屉,摸出一把指甲钳:“我刚找到的,用这个就行。”

  他凑过去,手指勾起那条黑绳,迅速绞断,那两枚戒指落进他掌心里。

  谢择星帮傅凛川戴上,傅凛川也拉起他的手,郑重地将另外那枚推向他无名指。

  迟到近六年,这两枚戒指终于真正属于他们。

  谢择低头拨着手指上的戒指,轻道:“以后不要再分开了。”

  傅凛川心头热潮涌动,应他:“好。”

第105章 极夜星辰(完)

  离开之前,傅凛川接到周崇的电话,对方特地来道谢。因为傅凛川的推荐,他得以进入诺维泽的核心实验室。

  “不用,我才应该跟你说谢,”傅凛川道,“你的志向在此,能力也有,只是缺一个机会,以后好好干吧。”

  无论之前周崇是出于什么目的将他的消息告知谢择星,确实帮了他,他帮忙推荐也不过举手之劳的事。

  回去海市第二天,谢择星拉着傅凛川去医院复查,确定他二次开颅后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神经损伤问题也有明显好转,终于放下心。

  检查结束,他们还见到了傅凛川以前的同事和领导,关于腺体改造的讨论热度一直没退,他俩现在都是名人,同行之间更关心这些。傅凛川敷衍应付完,老领导提出希望他回来医院工作,他一样是谢绝。

  他们准备一会儿去买车,自驾游全国,再去藏北长待一段时间,补回过去错失的岁月,短期内都不会再回来。

  傅凛川以前的车也早就卖了,这次挑了一辆性能更好适合跑长途的suv,当场付了订金,三天后提车。

  正好他们趁着这几天购买上路需要的物资,做些准备,下周就可以出发。

  4s店对面就有商场,傅凛川提议过去看看,买露营装备、防晒防寒的衣物、生活用品那些,顺便再给谢择星买过一台相机。

  “不要买之前那么贵的镜头,”谢择星先说,“浪费钱。”

  傅凛川不赞同:“为什么不买好点的?设备好才能拍出更好的作品,我送你,不要跟我分那么清楚。”

  谢择星无奈:“你已经送过我一次了。”

  但傅凛川坚持:“我不信我送你的东西最后都会没了,这次的相机一定可以用很长时间。”

  谢择星静默了一会儿,说:“你人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傅凛川握住他的手:“走吧,去挑个你喜欢的。”